12月, 在年前的最后一个月,产屋敷耀哉举行了这一年最后一次柱合会议。
“嘎嘎,柱合会议下午五点开始。”炼狱杏寿郎的病房里, 鎹鸦要转达了鬼杀队当主的口令, 然后跳到了雪姬为它准备的小碗前, 一下一下啄起坚果。
“下午五点?”雪姬疑惑地问,一边将站在自己手心里的兵卫门托到要的跟前放下。
柱合会议开始的时间虽然不固定, 但大家一般都会在上午的时候就全员到齐, 这也算是个不成文的默认规矩。
这一次产屋敷耀哉特地强调了下午五点……
“唔姆……确实和往常不一样。”炼狱杏寿郎也看向自己的鎹鸦。
冬日里白昼短,黑夜长, 这个时间点,已经到了太阳马上下山,恶鬼即将活动的时候。
忽然被两名实力强大的柱盯着, 要叼在嘴里的坚果“啪叽”一下掉回碗里, 左看看右看看,黑豆一样的小眼睛里写满了“无辜可怜且弱小”。
它用翅膀尖自以为很隐蔽地悄悄碰了一下兵卫门。
兵卫门嘎嘎叫了两声:“主公大人说,这次柱合会议会有特殊人员参加。”
再往下问,兵卫门也不太清楚。
不过对于这个特殊人员,雪姬忽然想起了那个帮兵卫门做了一件火焰纹围兜的、温柔又坚强的大姐姐,还有跟在大姐姐身边、变脸如翻书一点就爆炸的某只幼稚鬼。
举行柱合会议的那一天刚好轮到雪姬守卫产屋敷宅邸。
前几天,天音夫人临产,生下一对双胞胎姐妹,大一点的那个取名叫产屋敷杭奈,小一点的叫做产屋敷彼方。作为五个兄弟姐妹中最年长的两个,雏衣和日香最近一直在忙着照顾两个妹妹和卧床休养的母亲。
雪姬这次来产屋敷宅邸, 除了负责保护主公的安全,还负责帮助产屋敷耀哉驱散诅咒、帮小辉利哉加固防护、帮天音夫人梳理身体以及帮杭奈彼方双胞胎查看身体状况。
好在, 产屋敷家族代代相传的诅咒针对的只有男丁,这对双胞胎没有遭受诅咒侵染的痕迹。
做完这些,差不多快要到约定的时间,雪姬察觉到有人闯入她的警戒范围,她向产屋敷耀哉点了点头,翻身落到院子里。
来的是个熟人,鬼杀队的水柱富冈义勇,雪姬和他不久还在斩杀上弦之六的战斗中并肩作战过。
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话很少的富冈义勇来到召开会议的房间,自己找了最靠边的布团坐下去发呆。
在这位水柱的身边,雪姬还看到了一只熟鬼,那个带着狐狸面具有着肉色头发的少年,他没有跟着自己的师弟进屋,而是留在了院子里,在看到少女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雪柱大人。”
“不进去吗?”
产屋敷的宅邸只是座普通的房子,并没有将灵魂阻拦在外的能力。
锖兔摇头:“那是只有柱才能够参加的柱合会议。”
而他只是个没有通过最终试炼、连鬼杀队正式队员都算不上的预备役。对于这一点,锖兔倒是挺看得开,是他自己实力不够,所以才会死在手鬼的手下。
身为一个男子汉,就要敢于承认自己的失败,勇于承担后果。
略过这个话题,雪姬上下打量了一眼从头到脚都洋溢着开心的少年,很直接地问:“是遇到高兴的事情了吗?”
确实开心了好几天,攒了好多话想要和别人炫耀但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于是只好自己一个人憋着的锖兔终于找到了能够倾诉的对象,他把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笑得见牙不见眼:“义勇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诶?”
雪姬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要说喜欢的人的话,她也有啊。
她喜欢杏寿郎,喜欢千寿郎,喜欢瑠火阿姨,喜欢炼狱叔叔,喜欢香奈惠,喜欢忍……
嗯……这里面最喜欢的还是杏寿郎。
她喜欢的人两只手加两只脚都数不过来,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
“那是因为雪柱大人还小嘛。”锖兔扶了扶戴在脑袋一侧的狐狸面具,银色的双眸望着天际被烧红的大片云彩。
雪姬侧眸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少年,她尝到了一股浓浓的苦涩。
“义勇他一直都认为自己配不上水柱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或许是因为雪姬曾经斩杀了手鬼、为他和其他十二个同门报了仇,又或许是因为有些话在他的心底已经藏了太久太久,锖兔的话匣子这一打开就没能收住。
他曾经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是培育师鳞泷左近次收养了他,交给他水之呼吸,让他拥有能够保护他人的力量。
在十三岁那一年,他的师父收留了富冈义勇,在少有人烟的狭雾山,两个同龄的孩子很快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慢慢熟悉起来之后,锖兔从富冈义勇的口中得知他还有一个姐姐,富冈茑子。
在遇到鳞泷先生之前,富冈茑子即将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姐弟二人遭到了恶鬼的袭击,富冈茑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弟而被恶鬼杀害。
惊惧交加的富冈义勇躲在柜子里,听着恶鬼咀嚼肉\体的咯吱咯吱的声响,一直听到天明,就这样,靠着姐姐的牺牲,他在恶鬼眼皮子底下捡回一条命来。
等到恶鬼离开,他能够找的只有一件残破染血的白无垢和几根被啃食的不成样子的骨头。
“要是死的人是我就好了,”富冈义勇总是这么说,“那样的话,姐姐就不会死,就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真是受不了这家伙!”锖兔猛地一挥拳头,忿忿地说,“他的性命可是他的姐姐拼上一切才维系下来的,怎么能说这些丧气的话呢!是男子汉的话,就要背负起两个人的未来,再痛苦也要咬着牙往前走啊!”
少年愤愤不平的模样让雪姬看得愣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想到外表看起来十分温柔好脾气的锖兔还会有这样暴躁的一面,想来那个时候的富冈义勇挨的揍一定不轻吧。
接下来的进展果然和雪姬预想的一样,忍无可忍的锖兔狠狠揍了富冈义勇一顿,
“不如自己死掉这种话,别给我说第二遍!”
“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和你绝交!”
“茑子姐姐就是因为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那时才会选择把你藏起来!”
“你绝对不要死!茑子姐姐堵上性命才维系住的生命,和被托付的未来,你必须要延续下去!”
他们两人约好要一起通过最终试炼,一起加入鬼杀队,一起杀鬼,一起成为柱,一起帮助饱受鬼折磨的人们向恶鬼复仇。
他们两人约定好的未来,在扬帆起航的第一步就破碎成了无法再触及的幻影。
夕阳血色的光线穿过少年虚幻的身形,在走廊上投下斜斜的光影。
锖兔死了,只有富冈义勇活了下来。
最终试炼刚开始不久,富冈义勇就不慎受伤而昏迷了过去。
锖兔从恶鬼的口中救下义勇,将他托付给其他剑士,然后为了救援被鬼打伤的其他剑士而提着一把日轮刀不断在山林中穿梭,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将整座紫藤山的恶鬼都屠杀干净。
在试炼的最后一天,体力消耗到了极限的少年遇到了蛰伏已久的手鬼。
尽管他凭借过硬的实力一度占据上风,但严重损耗的体力和不堪重负的日轮刀让他终究没能砍下手鬼的脖子,
在战斗最关键的时候,日轮刀断裂,他迟钝的身体没有躲开手鬼的攻击,被手鬼径直掐住了脑袋。
于是当富冈义勇清醒过来后,他被告知,最终试炼结束了,他通过了考验,而比他更强的锖兔却死了。
“就是因为这样,义勇一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真正通过最终试炼,不配成为水柱,”说起这个,刚平静下来没多久的锖兔再一次咬牙切齿起来,“这根木头整天在想些什么啊!他可是打败了下弦鬼月、创造出水之呼吸十一之型的人!多少也要有点自觉吧!”
他早在选择握住日轮刀投身和鬼的战斗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牺牲的觉悟,
他所做的这一切可不是为了让某块木头觉得自己不配成为水柱!
明明靠自己一个人斩杀了下弦之鬼不是吗?
明明创造出了前无古人的十一之型不是吗?
哪怕他不在了,他们的约定还在不是吗?
那就将他、将他们共同的约定好好延续下去啊!
不知道多少次,看着富冈义勇消沉的样子,锖兔只恨不能多来几拳揍醒这个成天钻牛角尖的混蛋……
但他已经死了,就算因为担心着义勇和鳞泷先生而固执的留在此世,却再也不能够被人看到,再也不能够被人听到,只能一边忧心忡忡一边又恨铁不成钢的跟在义勇的身边。
不过,未来或许会发生什么转机也说不定。
接连失去最亲近和最重要之人的富冈义勇,当他再一次寻找到重要的人,那颗封闭的心或许会重新开放,他有机会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重新回到阳光之下。
“我和茑子姐姐都希望义勇能够早点解开心结。”锖兔回过头,看一眼自家师弟兼好友落在拉门上的模糊的影子。
少年银色的瞳孔反射出屋内暖黄的烛光,脸上的笑容无奈又温柔,
所以,快点走出来吧,义勇,带着我们的约定,带着我和茑子姐姐的祝福,带着那些被托付的未来一起,重新振作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