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开机第一天，楚昔就穿上了厚重的甲胄，全身捂得不透气，抬个手跟举杠铃似的。
距导演说，这身衣服她起码还要穿一个半月，要她先一口气把第一主角管亥的戏拍完。
楚昔现在简直无比庆幸开机时间是在深秋，空气里温度凉薄。
换成春夏，她该要被热死了。咸驻服
化妆师看着她完整的妆容，在试衣镜里欣赏自己的杰作。
遇上楚昔这种衣架式的艺人真是太好了，化妆师忍不住赞叹，“楚老师，你这身妆真合适！”
眉宇间英姿飒爽，五官俊朗，外形意气风发，干练精瘦却不孱弱，简直是年少得志的少年将军模板。
因为楚昔反串男角色，化妆师把她的唇描得更薄了些，唇色稍浅，脸上肤色也做了一些加糙处理，不然她本身的底子太白白净净了，少点沙场气息。
楚昔倒觉得自己像头熊，这身逼真的甲胄才穿上身，刚开始很难适应，一行动便觉得浑身不方便。
因为动作别扭，第一天开机，第二场戏她就NG了四次。
阳导很不客气地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停停停！楚昔你怎么回事？”
“动作课你又摸鱼划水了吗？怎么一个动作这么不流畅？”
“再来一遍，还不行你就穿着这身戏服跑一圈适应！”
都是自家培养的学员，关系亲近，导演教训起来难免也就更严厉。
楚昔点头不作声，跟着开拍第五遍。
这回终于是过了，她下场站到旁边缓口气。
这算是她正式拍戏的第一天，体验一下，活还真没那么好做。
导演平时和到了片场开机后，完全就是两个人。
平时和和气气好说话，一开机就变成了暴燥狂。
也能理解，毕竟一开机，每分每秒都在燃烧经费嘛。
同样穿了一身甲胄，饰演黄巾副将的男演员，过来在她跟前拍拍手，空气里扬起一团他手掌里迸出来的灰。
男演员也委屈幽怨道：“楚昔，导演是不知道这身衣服多重啊，应该让他来试穿一次。”
楚昔试着活络活络手臂，讨论道：“还好，不重，就是有点行动不方便。”
男演员讪讪笑道：“我刚还摔了一跤。”
胸前有甲胄，确实容易重心不稳。
楚昔心情理解道：“那你小心点。”
剧组都是群小演员，没有自己单独的助理，只有几个剧组带的演员助理，谁有空了，或者看到哪位演员有需要，才过来帮帮忙。
下午温度升高，楚昔拍完一场戏，额头渗出汗水。
怕她的妆弄花，剧组助理连忙过来帮她擦汗。
楚昔累瘫中，一动不动道：“能不能再帮我拿瓶水？”
上班第一天，她已经想辞职了。
晚上换了一身粗布衣衫的戏服，她还专门溜去别的剧组看了看。
别人穿的衣服怎么就那么轻松呢？
——隔壁的办公室布景，演员都是穿的西装、西裤和衬衫。
——门口演打工仔的演员，穿的是连体工地服。
——还有一组演仙侠剧的，衣服看起来也轻飘飘的，至少全是布料组成。
只有《三国》剧组，非要搞战争历史大制作，戏服都是铁制的甲胄。
楚昔心里不平衡地外出偷买了一支甜筒冰淇淋回来解馋。
剧组第一天开机就熬到半夜才下班，演员们几乎都是早点七点到场，凌晨三点卸完妆回家。
这就是真实的剧组生活？
任芝前一天还跟她提前预警过，进了组就别分什么白天黑夜、想着算上班时间了。
楚昔之前还不信有那么扒皮，现在相信了。
而被买通的场记助理，他今日一天就高产了三条黑料给江子惜——
《楚昔擅改动作戏和导演发生口角》
《楚昔私下警告抢戏配角小心点》
《楚昔片场让助理为其系鞋带》
江子惜收到这些爆料的时候都惊了，楚昔进组第一天就敢这么胆大妄为！
这人到底是有多爱耍大牌啊！
然而每一条都有照片，甚至还有的有录像印证，又作不了假。
江子惜审查完把这些转交给营销号，让他们找机会操纵水军，发发楚昔的黑稿。
然而这些片场的口角终归只能算小打小闹，要是有个更劲爆的黑料就好了。
江子惜把这件事的希望继续交给场记助理。
依她看，楚昔的品行这么差，可能塌房了也不是什么千载难逢的稀奇事。
《三国》剧组开拍进行时。
除了第一天对戏服不适应，片场多了一些小插曲以外，导演接下来一阵子倒是对楚昔的表现挺意外的。
她好像开机以后越来越渐入佳境，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入戏状态和演技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有进步。
这样看起来，楚昔还真是个有悟性的可造之才！
导演此时还殊不知，集训营课程虽然已经结束了，但集训营的表演老师，现在可天天住在楚昔楼上。
楚昔一有时间就开小灶，能不精进吗？
今日熬了一个通宵拍完夜戏，但早上还有一场戏，担心演员和工作人员的精神撑不住，导演特地拨款，让场务去买了几箱运动饮料。
楚昔和大家一起坐在地上，眼角边缘轻微地泛着红。
她接过助理送过来的滴眼液，滴眼睛里闭上休息。
拍戏的时候导演要给主角凹造型，风扇对着她的假发嗷嗷吹，特写姿态帅是帅了，就是带着一些灰尘吹得她眼睛干痛。
早知道拍戏无聊又艰苦，楚昔就该直接告诉经纪人，自己以后当“综艺咖”好了。
钱多事少离家近，娱乐圈最轻松的公众人物行业，还是综艺咖莫属。
“来了来了，一人一罐士牛，喝完打起精神来！再坚持一下，最后一场拍完就结束！”
导演让人买的饮料——士牛送回片场来了，这可是如今助打工人提升抗疲劳的热门供能饮料。
横扫疲惫，做回自己，士牛一下，活力回来！
楚昔按按眼眶，把场务分发的饮料接到手里。
指尖扣住易拉环正准备拉开，她眼神无意一扫，却突然动作顿住。
是她眼花看错了？
楚昔眨了眨眼，盯着易拉罐口，再看了看，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视疲劳，眼花缭乱看错了。
铁制的易拉罐口上面，居然有一道不寻常的小印子。
不对，是两道，像两间并排的小门被中间的细缝隔开。
也像一胎双生的两只相同小方块，浅浅地嵌刻在铁皮上。
“……”
光看到，似乎就能想象出来，这道印记是怎么留在上面的。
楚昔脑子一转，突然就有点犯恶心。
她立刻抬头，喊全体道：“都先别喝这些饮料！”
其他人听完，动作也立马一停，还有人已经把水送嘴里了，一听语气不简单，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赶紧把嘴里的一口士牛给吐出来，全部望着楚昔。
“咋了？我已经喝了一口了，没事吧？”
这里剧组的人，尤其是演员，都是跟着楚昔待了六个月的同学，几乎已经养成了对楚昔的话无条件信服的习惯。
如果楚昔说别喝，那就一定是发现什么不对了！
楚昔绝对不是那种爱乱说话的人！
一些演员连忙拿着饮料蹲到她面前来，眼巴巴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士牛有问题？”
楚昔点点头，“好像有点。”
她走到营帐场景里的道具桌上，跟大家说道：
“你们把饮料都拿过来我看看。”
几十罐士牛匆匆忙忙地摆到桌上，楚昔俯身，在易拉罐前扫过。
同组演员还在窃窃私语的讨论。
“不会是有人给我们剧组投毒吧？”
“我听说有些犯罪团伙会在饮料里面下迷药，专门拿去拐骗，我们不会是买到这样动过手脚的饮料了吧？哇塞……”
随便猜测起来，有的人好像还莫名有点兴奋！
楚昔听的无语，脑洞真大。
她原本拿其他人的饮料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是大多数饮料都变成她的那样，一起遭殃了，还是只有她的运气不好，碰见一个不干净的。
现在看来……
她把里面十几罐都分出来，告诉大家这个恶心的事实——
“这批饮料有老鼠爬过和咬过，都别喝了。”
怕是有病菌在上面，不安全。
果然，话音刚落，剧组其他人立马和她感觉到了一样的恶心！
“我靠！yue！”
“呕呕呕呕——”有人掐着脖子要命道：“我刚还喝了两口，啊啊啊啊！咳咳咳咳咳！”
“啊，居然有老鼠，好恶心！”
“想开一点，只是鸭脖。”
主事的导演和现场制片也赶紧过来探查情况，但除了楚昔指给他们看的，有最清楚老鼠齿痕的一罐士牛外，其他十几罐上面的痕迹他们几乎都看不见。
但是导演相信楚昔，有十几罐饮料都有老鼠留的痕迹在上面，那就说明这一批饮料大概率都不干净了，因为它们都是一个仓库里提来的。
导演当机立断道：“那都丢了！都别喝了！”
楚昔道：“倒了吧，别丢，这附近有很多拾荒者，万一被其他人捡去也有风险。”
这附近连一些剧组剩的盒饭都有人来捡去吃，就别说是完好的饮料了，肯定有人捡走。
像这种被老鼠爬过的饮料，完全就是病菌载体，谁喝谁倒霉。
多亏楚昔心思缜密，导演连忙点头认可，改主意说道：“对，拿去倒了。”
场务赶紧过来，收了这堆危险饮料去忙活。
楚昔留在原地，对庆幸舒口气的导演问道：“你要反映吗？”
导演一愣，没明白，问道：“反映什么？”
楚昔帮他背诵道：“当地市场监督管理局办公室电话8XXXXX2。”
导演这时顿悟了，马上“嘘”了声，拍拍她手臂，说道：
“不用了，又没造成影响，小事化无，不要计较。”
楚昔还不知道，但他知道，士牛背后的饮料公司，可是蜜桃视频现在的首席赞助商！
这其中的牵连不小，圈子里到处都是资本的版图藕断丝连。
譬如，像他们这部电影，最后下了影院，还要指望谈一家网络视频上线的。
没必要为了一件零售饮料的小事，去得罪未来可能的合伙人。
“嗯好。”楚昔也只是随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