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如同一道重击落下,任芝真是毫不客气。

  楚昔突然又被斥责,失神的愣了几秒。

  先被骗,后被骂,她今天真是做了好几件自己都快生疏的事……平时她哪会容忍其他人这样踩在自己头上?

  她心性放浪?

  她玩世不恭?

  好好,先不论这些形容对不对,那就算是,又怎么了?

  楚昔觉得莫名其妙,皱了皱眉,不悦问任芝:“我惹到你了?”

  干嘛突然要骂她……

  她今天没对任芝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楚昔心里暗暗想,有点冤枉人。

  任芝看了看她,合上眼缓一口气,下一刻把身体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还是不要对着楚昔了,她想她也需要冷静一点。

  尊重他人选择……尊重他人选择……与我无关……任芝心中默念。

  楚昔绕到她跟前来蹲下,歪头往她脸上看,穷追不舍问:

  “你到底又生什么气?”

  可是任芝也是这个集训营的一份子,是《三国》剧组的一份子。

  她就算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属实想不通,楚昔为什么能那么轻飘飘的把这段时间的努力当作儿戏?

  只是,过来,玩一玩?

  “任芝,你别不理我啊。”

  楚昔戳了戳她的手背,扯了扯她的衣角,“嗨嗨……?”

  这会儿倒是一脸无知样,不聪明了。

  不弄清楚任芝为什么又突然生气,楚昔心里就跟搁了一块石头似的,踏实不下来。

  而且,为什么总是对她生气啊?

  楚昔不解,“难道你讨厌我吗?”

  不可能吧。

  好在任芝也回答道:“没有。”

  任芝回答完又好笑地想,楚昔还会在意自己讨不讨厌她?

  她不是永远都不活在别人的看法里吗?

  如果不是楚昔真有聪明过人的本事,自己有一个人设赛道,以她这种灾难级的情商,早就糊死在圈子底层了。

  任芝叹了口气,心底承认楚昔这种人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

  “你脑子是直的?是不是从来不装别人的感受?”她问道。

  “真是我让你生气了?”楚昔听懂了意思,但又不理解原因。

  她观察着任芝的表情,皱起了眉头,回想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手上就是在编树枝,没做什么……

  话她说了那几句……

  ——退营。

  ——电影不是非演不可。

  行,她知道了。

  楚昔重新告诉任芝道:“我不会退营的,你放心吧,你都来啦,那我也待到最后。都说是本来是打算了,现在改了嘛,不生气了啊。”

  这样是不是就好了?

  任芝不希望她退出集训营,那她就不走。

  陪陪她咯。

  任芝抬眼看看她:“……”

  有点情商了,但不多。

  她严肃的面色一缓,楚昔便笑起来。

  “我每天都在这里陪你。”

  任芝又倏然沉默了:“……”

  楚昔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还真是,她很快就看见楚昔的表情变成了一脸得意。

  还很窃喜。

  任芝又好气,又好笑,“哧”了一声喊,“楚昔。”

  楚昔笑吟吟看过来,“嗯?”

  “你搞错了。我问你,你参加海选进集训营的时候,有没有告诉导演你就是来玩一玩的?”

  “没有啊。”

  “那你跟其他人说过你本来打算中途要走吗?”

  “嗯?没有。”

  楚昔还纳闷地看她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

  任芝冷笑一声。

  “你玩玩?玩谁?玩在给你考虑适合哪个角色的导演吗?玩剧组每位用心给你上课的老师吗?玩被你抢走一个名额提早出局的淘汰者吗?玩所有学员每周看完考核排名时的心情吗?”

  楚昔怔了怔,被一连串甩脸的问题问得不知道从何答起。

  她……

  “大家都是认真在做这件事,你知道这是工作,既然加入了,默认了,为什么要当儿戏?”

  任芝质问,楚昔嘴张了张,声音却还没发出来。

  “如果一开始你就只是想玩,这个地方你或许就不该来。把你在这里得到的一份机会,还有几个月的投注弃如敝履,难道你会因此得到愉悦感吗?楚昔?”

  任芝最后点名,楚昔要说的话突然如鲠在喉。

  众所周知,人对自己被严肃点全名的时候,都是有下意识“咯噔”反应的。

  空气沉默几许。

  仿佛夏季大暴雨之后的宁静,四周又传来和谐如常的蝉鸣声。

  楚昔却觉得空气被尖锐的蝉鸣撕裂得像刀子一样。

  她被任芝狠狠攻击了,劈头盖脸攻击了,任芝火力全开让她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似乎缓缓反应过来,任芝为什么生气了。

  好像不是因为自己要退营。

  而是因为自己说:玩一玩。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任芝,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哪样?”

  “我本来…也是想进来看一看。”有没有开课的机会嘛。

  任芝:“现在你看完了?”

  楚昔点头:“嗯。”

  任芝冷冷笑了一声,似乎刚才噼里啪啦的质问让她也牵出了心底的愠怒,脸色又不友善起来,“那你自便吧。”

  她再转了一个身,换个方向,埋头做自己的手工制品。

  楚昔把头发后面做的狼尾发型都薅乱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用力拧紧。

  她坐回芭蕉叶子上,陷入了一种安静的自我怀疑。

  难道她做错了吗?

  她只是不那么在意演不演得了这部电影而已。

  她为什么说出来就……把任芝激怒了?

  唉……

  是不是任芝不喜欢有人在她工作的地方随随便便说“玩”啊?

  “任芝,我不会退出,我随便说说的。”楚昔蹭了蹭任芝的手臂。

  任芝还对她不理不睬。

  “我肯定会留到最后竞聘角色的……”

  “你好像误会了,我没有不认真,我次次考核都是第一。”

  “我只是想有没有我这部电影最后都会有人演,我没想玩谁。”

  “任芝任芝……”

  任芝开眼了。

  居然有生之年,她能看到楚昔露出一副温顺恭良、低眉下眼的神情。

  平时楚昔的尾巴可是翘上天的。

  现在这样的表情挂在楚昔脸上,竟然把她衬托的有几分无辜和呆萌。

  果然……脸在社交中也是一张王牌,任芝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心一软,嘴也软了。

  “好了,我知道了,赶紧把你要做的纪念品做了吧。”

  “嘿嘿。”

  楚昔展眉一笑。

  导演通知了,下午六点时所有人要回到出发地集合,两人看着时间,五点半就驱车往回开。

  任芝下午拿柳丝卷了一些星星,系在找到的衣架形状的树枝上,变成一棵新的星星树。

  不过……做出来的样式总觉得和预想中差了些,任芝看起来还觉得这棵手工树有点小丑。

  虽然不怎么漂亮,但只能说胜在材料原生态了。

  任芝再多看几眼自己的小丑手工,都忍不住想发笑。

  “做的树?”楚昔也笑了笑指着问她。

  “是,星星树,有点怪。”任芝忍俊不禁,自嘲道。

  “是没有我做得漂亮,你这个造型都变形了。”

  任芝的笑下一秒就忍住了。

  “嗯……”

  回到集合点,任芝就把这棵小树送给了来问自己能不能给她玩玩的学员。

  她大方笑道:“你喜欢就送你好了。”

  “啊啊啊啊啊!谢谢任老师!”

  这位女学员本来就是任芝的粉丝,拿到偶像亲手做的礼物后,喜出望外,捧着边跑边看边炫耀。

  楚昔愣了愣,转头有意见问:“你怎么不送给我?”

  怎么不送给她,她自己心里没数吗?

  任芝扯了扯唇角,礼貌又无情地淡淡一笑。

  楚昔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的这只小猫咪:“……”

  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

  但她还是把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个送给了任芝,“呐,这个是给你做的,就当今天来玩的纪念品。”

  “给我?”

  “嗯啊。”

  楚昔放她手里,刚好掌心大小一只棕色小猫咪。

  “千万别捏坏了,这上面还有我给你留的……”

  “任老师!”

  话都没说完,又有三位学员兴冲冲地望着任芝手里的东西跑过来。

  楚昔不耐烦地抬起眼,他们怎么那么多事?

  大家都知道刚才任芝送了学员一个自己做的手工礼物了,羡慕呀,转头看到任芝手上还有一个,现在赶紧抢着过来,试试运气。

  他们指着小猫咪眼巴巴问道:“任老师,这个也是你做的呀?好厉害!好可爱哦!”

  楚昔无情插嘴道:“是我做的。”

  别幻想了,一群司马昭之心。

  学员们“啊”了声,虽然有点失望,但又被小猫本身的手艺吸引,问向楚昔道:“那楚昔,这个能借给我们玩玩吗?”

  楚昔淡道:“我已经送给任老师了。”

  任芝笑了笑,楚昔总觉得她对别人好像比对自己温和多了,“那你们拿去玩吧,小心一点,待会儿要还给我哦。”

  还“哦~”。

  楚昔听得“嘶”了声,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

  “你怎么对我没那么温柔?你怎么不跟我哦——”

  她特地扬高扬长最后一个字,夸张地模仿任芝刚才的语气,调侃任芝。

  任芝送她一个白眼。

  “他们说话比你好听多了。”

  突然一声“卧槽”惊讶地爆发在她们身后。

  下一段叫声是:“神了!”

  “好神奇!!”

  “牛逼!快来看!”

  一群学员围着看举在阳光下的手工小猫咪,他们就跟打游戏遇到了隐藏地图似的,下巴都要惊下来了。

  “芝芝芝芝芝——”

  任芝还以为是谁在喊自己,回头望去,学员却是指着地上说的。

  “?”任芝感觉怪怪的。

  “我在上面帮你留了你的名字。”楚昔笑着帮她解释,并且一脸得瑟道。

  “任老师!你快来看嗷!”

  任芝困惑地走到学员们围住看新鲜的地方,只见天边的阳光射下来筛过小猫咪身体的缝隙,在地面上明暗交错的照出一个“芝”字。

  这时她才发现小猫咪身体构造的巧妙之处。

  竟然留了一个亮点在这里。

  这下无论是谁,都知道这个礼物是专属给任芝的了。

  楚昔环臂站在人群外围,歪了歪脑袋,望着她炫耀的笑。

  自己准备的节目效果还不错吧?

  “不愧是楚昔,做的手工都不一样,就是不知道怎么编成这样的……”还有学员在抠脑壳研究。

  “我就说楚昔怎么送任老师不送我,原来这上面已经有任老师的名字了,羡慕……”

  不知不觉,一群人传递着小猫咪玩到了六点,然后越等心里越纳闷——

  XX、XXX还不回来啊?

  导演也在角落默不作声数着人数,看看手表,再数一遍人数,又四下张望了一圈,皱起眉头——

  怎么时间都到了,学员才回来八十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