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文5
祝衍之移开了视线,如玉的面容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略微失去了光彩。
甄珠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他摸着外衫下的长裙,心中逐渐有了计较。
祝衍之对自己父亲的小妾心存好感,悄无声息的隐藏着这抹爱慕,直到被师祖选中,拜入了仙门。
在祝衍之看来,他现在就是一个陌生人,他想要把灵药渡给祝衍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他能够成为祝衍之极为信任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甄珠虽然还是会去祝衍之的小世界里,但是他几乎没有主动找过祝衍之,而是偷偷去了琬若的院落里,将琬若说话的语气与习惯记在心中。
同时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小世界里居然是一个卖花的采花女,他父亲好赌,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赔的差不多了。
他父亲虽说是对他不错,有好吃的都先想着他,可是就是戒不了赌。
甄珠太阳穴不安的跳动了两下,他前世并不知道祝衍之会有这种恶趣味,自己在祝衍之的小世界里必须男扮女装,否则会立马被强行驱赶出小世界。
被“请”出小世界的甄珠黑沉着一张脸,随后又将脚下的鞋给踢掉,一个闪身,来到了藏书阁。
他已经清楚的记下了琬若的声音,可是他从未学过拟声的法术,只能来藏书阁来找。
其实也不能说是他没有学过,应该是祝衍之没有学过,他现在会的法术都是从祝衍之的身上复刻来的。
甄珠记下口诀后,将书放回了原处,赤着足尖走出了藏书阁。
没过多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了藏书阁,站在甄珠方才驻留过的地方,拿下了甄珠翻看过的书。
沈烟秋森然的眼眸里泛着寒气,疑惑的盯着手中的书卷,舌尖微微舔着下唇。
……
春日里,湖上的小舟荡开涟漪,俏皮的粉色荷花泛着淡淡的幽香。
祝老爷格外宠爱新纳的小妾,特意与她同游泛舟湖上。
甄珠走在斑驳的树影下,偶尔会有细碎的暖光落在他的肩头,淡绿色的荷叶裙轻轻摇曳,仿佛真的具有了生命力。
“少女”冰肌玉骨,香汗淋淋,眼中是醉人的柔情,他手中的竹篮里放着五颜六色的小花。
祝衍之不受宠,所以即便是家中同游的这种时候,他亦是会独自待着。
身着湛蓝色衣袍的男子站在湖边,明媚的阳光可以驱散一切黑暗,唯独无法照进他的眼帘。
祝衍之有眼疾,但他并不是完全看不见,离得近了,他还是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的,不过多数时候他还是靠声音来辨别一个人的。
他缓缓低下身子,想要采一朵开得最美艳的荷花,可惜他眼睛看不见,只能够用手去触碰,去感受,然后挑选一朵他最为钟意的。
祝衍之的面若桃李,比女子还要清艳,但他深居简出,又不得祝老爷的喜爱,所以甚少有人知晓祝家还有位叫衍之的庶子。
甄珠想着只有成为祝衍之极其信任的人,他才能够成功将灵药的药力渡给祝衍之,另外他存了少许的私心,若是祝衍之在小世界里爱上了他,沈烟秋知晓后,会不会疯掉。
……
和煦的春风吹在祝衍之的脸上,这里远离喧闹,他亦听不到湖上小舟内传出来的嬉笑声,便逐渐放松了下来,垂眸挑选着他的荷花。
一朵冷白的花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还未曾见过如霜雪一样洁白的荷花,心中莫名生出了强烈的占有欲,心心念念着一定要将其占为己有。
但是指腹碰触到“花瓣”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出不对劲来了。
这朵荷花为何会如此的柔软细腻,比价值连城的丝绸手感还要好。
祝衍之觉察出不对劲时,第一反应不是松手,而是轻轻捏了一下,随即他就听到一道娇软熟悉的声音。
“嗯……”
似是要将人的骨头也泡酥泡软。
祝衍之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向后退去的时候差点跌倒,可是有人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衍之少爷。”
甄珠学着琬若的声音,祝衍之果然停了下来,迷茫又探究的盯着甄珠,过了一会儿,他极为不确定的问道: “……姨娘?”
那人的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可是……
祝衍之下意识的往湖中心看了一眼,琬若应该与他父亲在一起才是,又怎么会跌落到湖中。
在祝衍之的视线里,他只能够看到一个肌肤雪白的人影,周围又没有其他人,根本没有人能够帮他来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更何况他不能叫其他人过来,若是让其他人看到琬若衣衫不整的与他待在一起,恐怕琬若会被活活打死的。
甄珠见祝衍之躲开了他,他也是微微一愣,歪了一下头,被打湿的头发黏在纤细雪白的脖颈上,他只是将肩头的衣服往下拉一点,而祝衍之的反应却像是看到了他没有穿衣服一般。
甄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虽说是觉醒了意识,也有了前世的记忆,但是他的身体是女娲泥做的,创造他的人不是女娲,而是祝衍之。
祝衍之修仙修的自己都情感缺失了,自然也没有给他完整的情感感知,所以此时的甄珠要比身为凡人的祝衍之还要单纯,他不能够理解祝衍之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要惊恐的向后退去。
他与祝衍之拥有相同的记忆,所以他很清楚祝衍之对自己的姨娘是有好感的。
甄珠伸出滴落着润光水珠的手臂,拉住了祝衍之的衣摆,浅色的唇瓣轻轻一碰, “衍之少爷,我是琬若呀,你怎么了?快拉我一下呀,不然我又要掉到水中了。”
祝衍之全身僵硬,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因为“少女”像是会勾人的妖精一样,拽着他的衣衫在慢慢向上爬过来了。
甄珠的目标是祝衍之浅薄的唇瓣,祝衍之感觉到“少女”带着凉意的水汽的身体贴了上来,像是在一瞬间绽放的梨花般,淡淡的清香将他包裹在其中。
甄珠见自己离得祝衍之的薄唇越来越近,他轻按住祝衍之的下巴,想要把灵药的药力以气的形式渡给祝衍之,让祝衍之早日恢复修为,灭了沈烟秋那个欺师灭祖的孽徒。
祝衍之感到一抹很轻的热气打在他的唇瓣上,梨花的香味更加浓郁了,几乎到了醉人的程度,祝衍之虽从未一人发生过过于亲密的事情,但是当他察觉到自己体内气血翻涌,便知道大事不妙。
他用力的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连忙向后退去。
水声惊动了林间的喜鹊,它们拍着翅膀轻鸣着飞向了蔚蓝的空中。
祝衍之听到水声后就有些后悔了,声音如此大,相比惊动了泛舟的父亲,这更加是一件麻烦事。
被推开的甄珠也愣住了,看向祝衍之时,清冷的眼眸中淡淡的浮现了一抹薄怒,转身像是一只灵巧的鱼儿消失在湖中。
他以为这次是势在必得,他模仿了琬若的声音,按照道理来说祝衍之不应该会拒绝他。
变成泥人的甄珠的情感太过简单,他没有祝衍之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他只知道自己被祝衍之给拒绝了。
祝衍之凭什么拒绝他?
祝衍之自己不也只是一个瞎子吗?就这还挑三拣四的!
……
祝衍之虽然在创作泥人的时候,没有给泥人太过情感,但是倒是无意间把他自己高傲的脾性都复刻到了泥人的身上。
甄珠一气之下游走了,可把祝衍之给着急坏了。
祝衍之不知道甄珠已经离开了,他在岸边踱步,可是迟迟不见有人从水中浮上来,他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害得“少女”溺水了。
可是,若是真的溺水,也会有呼救声……
祝衍之再着急担忧,也不敢叫出琬若的名字,整个祝府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琬若。
琬若身为一个刚刚过门的小妾,太过受宠不是一件好事,树大招风呀。
方才他与那名“少女”的相遇就好似一场梦,一阵风吹过,就将他的睡意吹散了。
祝衍之望着湖面,粉雕玉琢的面容略显凉薄,直到他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毕恭毕敬的对着来人微微低了低头。
“父亲。”
他的余光飘过父亲身边的一道倩影。
那抹浅粉的身影应当是琬若了,可是方才那名与琬若拥有相同声音的“少女”是谁?
难道真是因为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祝衍之垂下了眼帘,清瘦的身形犹如翠竹般苍劲。
琬若小鸟依人的待在祝老爷的身边,她从祝衍之的身上收回了视线,默默的看向祝老爷。
祝老爷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腰背挺直,宽阔的肩膀刚好能将衣衫敞开,背影伟岸,一点都不像是五旬老人。
琬若也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的,祝老爷年轻的时候脸被火烧毁了,变得狰狞可怖,整个人性情大变,阴晴不定。
当她得知祝老爷要用自己冲喜时,她是千万个不愿意,枕头都哭湿了,可是这件事情他拒绝不了,想法,若是他成为了祝老爷的妾室,她便能够更多的接济家中。
可是,与她想象中不太一样是的,祝老爷没有那么难以伺候,相反,她成为了祝老爷最宠爱的妾室。
琬若相貌算不上好看,最多只是清秀干净,所以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亦想不出来究竟是自己身上那一点吸引了祝老爷。
一张轻薄的白色面具藏去了祝老爷脸上全部表情,即便是那双露出来的深邃的眼睛,也无法从中窥探到过去的情绪,就像是幽风中的一口枯井。
他走到祝衍之的身前,目光不着痕迹的瞟过祝衍之鞋面的水珠, “衍之,方才怎么了?我听到好大的声响。”
祝老爷声音沙哑,像是用手用力的捏碎了干枯的树皮,发出的枯槁的声音。
祝衍之又埋了埋头, “让父亲担忧了,是我的玉佩掉到了湖里。”
祝老爷缓步走到湖边,深绿色的荷叶轻轻摇曳, “只是一枚玉佩而已,你若是喜欢,我叫人再给你雕一块,就不要待在湖边寻找了。”
祝衍之眸光变了变,轻声道: “是,父亲。”
“山怪夜动门,水妖时弄池。”
祝老爷意味不明的看了祝衍之一眼。
……
因为上次被祝衍之拒绝一事,甄珠耿耿于怀,也多日不肯再进入到祝衍之的小世界里。
循循善诱既然行不通,他可能就得给祝衍之来一招重的。
甄珠泡在清池中,归根到底他只是个泥人,皮肤很容易缺水,然后变得皱皱巴巴的,所以他必须经常泡在水里。
清风拂过月光编织成的垂幔,一道身影缓缓的靠近清池。
甄珠睁开了眼眸,雪白的肌肤上划过透亮的水珠,他转眸看了过去,穿着常服的沈烟秋缓缓停住身子,手中的竹篮里放着不少刚刚从山上采下来夜兰花。
沈烟秋垂着眼眸,毕恭毕敬, “师尊,这是弟子从山上采到的夜兰花,弟子帮您放到池中吧。”
他刚刚动了一下身体,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抬头,水汽凝聚而成的冰刃抵在了他的脖颈间,只要他稍微动一下,立马就会见红。
“师尊?”
沈烟秋抬起平静没有涟漪的眼眸,即便他的语气中充满疑问,但是他脸上没有丝毫的苦活困惑。
几日不见,沈烟秋身上的寒意更重了些,以前他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他淡漠的像是一只妖冶的鬼魅。
“离开,以后,你都不能再进入清池。”
甄珠冰冷无情的话让沈烟秋皱紧了眉头,藏在袖口里的手不断收紧,他不明白甄珠为何对他的态度一下子会转变这么多。
……
许中来清池这边时,就看到了剑拔弩张的一幕。
无论是泡在水中的甄珠,还是站在岸边的沈烟秋,都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儿。
许中看得真切,沈烟秋离开前冷冷的睹了他一眼,叫他寒毛倒立,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够被沈烟秋冰冷的目光刺死。
“你来了。”
甄珠慵懒清冷的声音唤回了许中的意识,许中急忙走上前,从储物戒里拿出甄珠让他下山买的东西, “宗主,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许中着急回来,出了一身的汗,若不是甄珠对他施了一个清洁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许中红着耳根,他刚想要告诉甄珠他都买了一些什么,余光中就看到原本在水中的曼妙的身影站了起来。
晶莹的水珠顺着光洁的肌肤缓缓滚落,好似出水芙蓉,打湿的墨发落在胸前,偶尔轻轻摇曳一下。
许中急忙收回视线,嗓子里又痛又干涩,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破坏了这在梦中才能够见到的场景。
他闭了闭眼,心跳越来越快,气血翻涌的厉害,偏偏甄珠好似没有察觉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引他而起,轻声问了一句:
“你气息很不稳,下山一趟让你累到了?”
许中哑口无言,更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
宗主心思单纯,而他满脑子都是腌臜的念头。
“没……没有。”
甄珠是泥人,加之创造他的祝衍之是修习之人,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皮囊,所以他的羞耻心便很少,一切随心而来。
但这可是苦了许中了,再怎么清心寡欲,面对着那样一副冰肌玉骨的身躯,若是半点遐想都没有,那可真的就是断情绝欲了。
许中还在努力的转移自己的视线,实在是控制不住他才咽了咽口水,但是幽静的清池旁,几百年是他吞咽口水的声音都被无限的放大了。
好在,甄珠没有在意,而是弯腰从许中的怀中抽出了一件艳红的凤凰花缎面的纱袍披在了身上。
雪白的肌肤与血红的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助于许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盯着甄珠看了许久。
许中按照甄珠的吩咐下山去置办女装时,没有想到穿这些衣物的人会是甄珠,所以他是无意买下这件如同嫁衣的长裙。
可是,他没有想到红色与甄珠是那么的相配,甄珠清冷的眉眼多了一抹延长的微红,妖冶似魔。
甄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摆,水中的他容貌有些模糊, “我这样穿,好看吗?”
泥人对自己的认识还是有不到位的地方,祝衍之不想泥人以貌取人,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剥夺了泥人分辨美丑的能力。
“好看……”
就只有两个字,但是许中还是说的磕磕巴巴,差一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甄珠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微眯着眼眸,微凉的玉指抬起许总的下巴,逼迫许总与他对视,可是他轻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又像极了撒娇, “你都没有看我,就说好看,是不是骗我?”
他只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但这可是为难死了许中,两道嫣红的血痕从许中鼻子喷涌而出。
许中失了态,急忙低下头去, “宗……宗主,我,我先去处理一下。”
他不敢再看甄珠,可是哪里会想到甄珠只是略施了一个小法术,就帮他把鼻血堵住了。
“这样就好了,”甄珠直起腰,眼尾压下,睨着许中, “你跟过来。”
他有要用到许中的地方,自然不会轻易放许中离开。
甄珠回到自己的竹屋内,站在铜镜前,将自己的头发撒开,手中握着五颜六色的钿头,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
他去祝衍之的小世界许多次了,可是总是学不会梳女子的发髻,他本来就是要装扮女子,虽说祝衍之是个瞎子,但是其他人不是,他总不能穿着男装,用女声说话。
许中呆愣的看着一身红衣的甄珠,着实是想不明白宗主为何要着裙子。
他还下神的时候,手中就因为甄珠的施法而多了一把梳子。
“你过来,帮我梳发,三长老夸你心灵手巧,不知道你会不会梳女子发髻。”
甄珠背对着许中,一头墨发倾注而下,许中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似乎有些入魔,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弟子……会梳。”
许中缓缓靠近甄珠,见甄珠没有反对,手中的玉梳拂过墨染的长发,他梳得只是最简单的发髻,可镜中人依旧明艳夺目。
他的手拂过甄珠的发丝时都微微发颤,更别说甄珠还对他微弯着眉眼。
……
许中回去后,此夜梦中都是甄珠。
甄珠看着铜镜里着红衣的自己,他打算好好的刺激一回祝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