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人群围绕在梨园门口, 今天是梨园新的戏子来表演。夏日炎炎,晴空万里, 在常年被烟雨笼罩的翡城是不多见的好天气, 连带着彷佛也把战乱也带走了一样。

  但把视线放在不远处主路大道上零零散散游行的学生和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衣不蔽体的孩子就知道那被明媚阳光带走的阴霾依然笼罩在这座翡城。

  在这乱世中,戏子是下九流,奔波疲惫的民众鄙夷他们, 一腔热血的学生们瞧不起他们,高官世家那些大人物把他们视作玩物。

  “小穗子, 你想什么呢!快来上妆, 马上到你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在梨园,随后就是一通手忙脚乱。

  梨园现今的顶梁柱杮玉很受大人物的欢迎, 戏唱的也是最好的, 班主野心很大, 他想在出一个‘杮玉’。

  而眼前这位他一时善心在门口捡到的小孩,没想到天赋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 长的越来越漂亮了。

  班主的视线落在眼前他捡来的孩子,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眉眼柔和漂亮, 漂亮的漆黑眼珠像是上好的黑珍珠, 双手托着白皙清透的脸颊,看着很孩子气,穿着一身戏服也掩盖不住对方修长漂亮的身体。

  只是明明已然成年,却透露着懵懂纯碎的气质。

  小穗子, 是他给对方取的。戏园子里, 还没成名的都这么叫, 只有成了名, 会像杮玉一样有个花名。

  毕竟大多数来当戏子的,不是孤儿就是被父母抛弃的,不然谁会来做这下九流的行当!被人瞧不起遭冷眼。

  小穗子本人倒是没有班主那样气愤,因为,他觉得这里很好,有吃的,可以在暖和的被子里睡觉。

  虽然要早起练习戏曲和基础功。

  他今年刚满十九岁,来到梨园已经九年,不知道还要在梨园过多少年呢,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慢慢被画上今天这出戏的妆容,少年现在由衷的希望可以一直在梨园,他想过平静的生活。

  上好妆,少年走出后台,第一次登上了戏台。

  梨园内部只有那些大人物或者小有成就的能进来,毕竟被杮玉带的连梨园的身价也涨了不少呢。

  班主真是挣得盆满钵满。

  阳光从窗户照进室内,也映在了台上人的身上。少年只是浅浅扫了一眼下方,随后便开了嗓。

  咿咿呀呀的戏腔慢慢从室内传出去,传到梨园门口外面,站在梨园门口的人群边听边不屑,“切,还以为唱的有多好,和那个杮玉也差不多嘛!这群戏子就是爱摆谱!藏着掖着的真以为他们是那什么老什子洋鬼子那边的戏子了!”

  “害!你不懂,你瞧瞧那个杮玉现在,穿金带银的,还不是因为被那些大人物看上了。”另一个比较年轻男子装作很懂的样子,“这些戏子唱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造势!长的漂亮!好去搭上个大人物,这辈子不就不愁吃穿了!”

  “哎哎,你们还真别别说,我昨晚还看见杮玉上了一个轿车呢!”

  “真的吗真的吗.....”

  这群市井气十足的人再一次热烈的讨论起来。而他们口中的杮玉确实如那人所说,他现在正坐在黑色的轿车里,杮玉把视线移回来看向旁边穿着西装的男人,低眉顺眼的模样,“谢谢您送我回来。”

  车子离梨园不远,里面唱戏咿咿呀呀的声音如今还在传来,闭目养神的男人皱了皱眉头,男人两眉之间有一道深深的印记,看起来是经常皱眉而留下的印记,通身的气度看着就是在高位已久,积下的威严刻在了他的眉间。

  “顾先生,那我下去了。”杮玉一直垂眸不敢看对方,连车里的气氛都令他无法忍受,更何况让他抬眼直视顾氏的家主呢。

  杮玉也没有指望对方会回答他,其实今天对方能送他回来已经令他震惊了,杮玉拉开车门就要轻轻下去,但旁边低沉的声线令他僵在那里,“等等。”

  “...怎么了吗?”

  “现在唱戏的是谁?”顾扉臣很确定,他没听过现在那人唱的戏。

  大概是没想到男人的突然提问,杮玉楞了片刻,随后便忙不开口:“啊,是穗穗。”

  害怕对方不满意,他又解释了一下:“是梨园的一个还没登台的角儿,今天是他第一次登台开嗓。”

  沉默了良久,男人才冷淡的‘嗯’了一声。

  ...

  一直到杮玉进入梨园,都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不通的他也不在费脑筋,直接回去休息了。

  而今天上台的少年对这一切都不清楚,他今天第一天登台,感受很不好,那群人不好好听他唱戏,总是忘他身上丢碎银子。

  他不喜欢。

  穗穗连妆都没卸掉就跑回自己屋里去了,郁闷不已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舒服,明明这里很好,吃的好睡的好,比小时候强百倍了。

  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穗穗你怎么了呀?”外面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听着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

  只有一个人会来找少年,是和他同一批进来的小伙伴,叫小花儿。

  少年在如何生气郁闷都不会不理睬小花儿,他把门打开,让对方进来。

  小花儿和少年不一样,她的脸部被烫伤了,不能当角儿,只能做些园子里的杂活,说白了,就是丫鬟,不过少年从未把她当丫鬟就是了,而且这乱世中,戏子又比丫鬟能好到那里去呢,

  “穗穗,你不开心吗?”

  “嗯。”少年闷声点头,委屈极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委屈。少年好像天生缺少了什么东西,对人的感知有些问题。

  少年把台上仍碎银子的事情和小花儿吐露出来,“就是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明明我也没有受伤。”少年苦恼的表情不似作假。

  小花儿知道少年有些迟钝,于是她也没有为对方解释是为什么,因为解释了少年也不懂。

  于是像往常一样,小花儿露出笑容,对少年说:“别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我们去外面买糖吃吧!听说新开了一家糖铺子,里面有些西洋玩意儿呢!”

  每次少年不高兴,就会和小花儿一起溜出去买糖吃,班主爱财,但人挺好的,他每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出去。

  小时候尚且如此,等两人大了,班主更不会管了。

  …

  少年卸了妆换上了平常的衣衫,两人来到了街上。

  卖报声游行声和做生意的叫卖声在这条大街上乱糟糟的,少年和少女走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讨论着什么。

  坐在越野车里的男人视线如看猎物般盯着少年的身影。

  沉默片刻,“...去,把他请过来。”嘶哑沉稳的声线对着坐在副驾驶的副手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忏悔,我不该断更这么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