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景然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转过身, 贴着玻璃墙往下看,冷橘调的路光下,谢珩站在车前, 一身黑色风衣,身材高大而沉静, 像是要融进夜色里。

  景然莫名觉得他心情不佳。

  下意识朝他挥了挥手, 挥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丢人,正尴尬时, 电话里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他呐呐:“你看到了?”

  谢珩的声音夹杂了一丝笑意:“嗯, 看到了。”

  情绪变化太快, 景然有些跟不上。

  挂了电话,回头对陈昱道:“谢珩来接我了。陈总, 我先下去了。”

  陈昱的表情没变, 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点头道:“好,我扶你下去?”

  景然犹豫, 陈昱道:“我也正好出去。”

  “那谢谢陈总。”

  陈昱扶住轮椅把手, 前进了不足二十米,与谢珩狭路相逢。

  谢珩一向是体面的,但此刻额角却有些湿|润。景然好奇:“你怎么上来了?”

  谢珩朝陈昱颔首,陈昱轻笑一声, 识趣的退下, 谢珩接过轮椅, 调转方向下楼。

  这才回答:“你走得太慢。”

  景然慢吞吞“哦”了一声:“外面很热吗?”

  谢珩一顿:“……不热。问这个干什么?”

  景然从口袋里摩|挲, 摸出来一包纸巾递给谢珩,小声道:“嘘,刚才从餐厅里拿的……不热的话,你怎么出汗了?”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三楼,谢珩这么快上来,他觉得非常神奇。

  谢珩黑眸闪烁:“没什么,走得有些快。”

  谢珩推着他来到电梯间,此时正是客流量大的时间点,左边的电梯在维修,只有右边的能用,此刻围满了人,景然见了,惊叹:“好多人,你来的时候也这么多吗?”

  谢珩:“不是。”

  景然想象了一下,穿着如此体面的谢珩跟其他人一起挤电梯,场面一定奇怪又搞笑。

  “有没有被挤到呀?”

  “没有。”

  景然瞬间回过神来:“你没走电梯?”

  谢珩本想搪塞过去,但看着景然明亮水润的眸子,他只得点头。

  景然哑然。

  没走电梯,所以爬的楼梯?

  那额角的汗,是因为快速上楼,经过了剧烈运动才有的?

  景然有些呆,谢珩已经推着他的轮椅开始行动。

  轮椅缓缓滑动,景然老老实实地坐在上面,垂眼看向谢珩放在一旁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但此刻,这双格外好看的手却在帮他推轮椅。

  什么时候,他和谢珩的关系已经这么和谐了?

  迟钝如他,也终于察觉出了什么。

  他还记得一开始来到这里,他只不过是想先稳住谢珩,以此来达成和平共处,顺利离婚的目的。

  但如今看来,他的目的好像真的实现了,不仅实现,而且是超额完成。

  他悄悄往后仰,这个角度能看见谢珩凸起的喉结和下巴,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一样支棱起来。

  景然一怔,心中跳出一个冲|动。

  真想摸一摸,一定很软。

  他指尖下意识摩|挲,就好像曾经摸到过一样。

  谢珩没动,淡定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又在看什么?”

  景然鬼使神差问:“你的睫毛很软吗?”

  谢珩终于舍得把视线疑到他的脸上,平静道:“上上次你不是摸过吗?”

  景然震惊:“上上次?”

  意思是第一次断片的时候?

  他怎么可以在断片的时候做如此大胆的动作!

  这不相当于在老虎的屁|股上拔毛吗?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忘记这根毛是什么触感了!

  景然无比懊恼:“我忘记了……没造成什么事故吧?”

  谢珩:“没有。”

  “只不过是拔掉了我五根睫毛罢了。”

  景然:“……”

  回到家,景然看着一桌还冒着热气的菜,红烧肉、清蒸鲈鱼、水煮肉片,感动的泪水迅速从嘴角流出来。

  没用人喊,他自动噌噌滑到餐桌一旁,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等谢珩注意到他时,他已经快把脸埋进碗里。

  谢珩嗤笑一声:“你是出去化缘了么?”

  景然脸颊鼓鼓,声音口齿不清:“缘是没化到,只化到了一颗想家的心。”

  他朝蒋姨笑了笑:“蒋姨的厨艺是外面那些餐厅都比不上的。”

  蒋姨慈爱道:“少爷喜欢吃那就多吃点。”

  景然小鸡啄米,吃到一半,被谢珩捏住后颈。

  他抖了抖,无辜道:“怎么了?”

  谢珩冷漠:“你现在不能动,吃这么多晚上积食,又要肚子疼。”

  景然自信满满:“不会,我胃口好着呢。而且即使吃太多,晚上|你也可以帮我运动运动啊。”

  一旁打扫卫生的蒋姨脸一红。

  谢珩蹙眉,景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妥,继续道:“我们可以晚上玩飞行棋啊。”

  蒋姨:“……”

  谢珩:“……”

  最终,景然还是吃的心满意足,摸着自己滚圆的白肚皮,他之前只觉得家里的饭菜味道不错,在外面吃一顿后,才知道家里的饭菜岂止是不错,是人间美味。

  所以吃起来,有些收不住。

  照例是谢珩推着他上楼,洗完澡、涂药。

  他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谢珩也从浴室走出。

  谢珩的床太软,没一会儿他就开始眼皮打架,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已是深夜,他睁开眼,面前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谢珩沉静的呼吸声,胃里仿佛有一块石头,坠的生疼。

  景然:“……”

  怎么会这么巧。

  说积食,竟然真的积食了!

  景然深切的体会了一把报应不爽,默默钻进被子,独自忍耐这磨人的阵痛。

  好像有人给了他的胃一拳,他越忍越疼,越疼越清醒,还要小心翼翼地翻身,怕把谢珩给吵起来。

  胃疼起来要人命,景然把自己蜷成了一个大虾米,一边小声吸气一边狠狠发誓。

  再吃这么多他就是狗!!

  正当他辗转反侧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一下子顿住,下一秒,他蒙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发白的小脸。

  谢珩已经坐了起来,声音带着点睡后的低哑:“怎么了?”

  景然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积食了,胃疼。”

  眼前突然一阵温热的触感,是谢珩把手挡在了他的上方,“啪嗒”一声,柔和的灯光从指缝露出。

  过了一分钟,谢珩把手拿开,景然看过去时,只剩一个背影。

  不久,谢珩端着杯子和药走了过来。

  谢珩的脸上带着从熟睡中惊醒的倦意,景然捧着温水小口小口的喝,乌黑的眼珠看着他的表情,却发现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谢珩递过来药,声音比往常还要沉:“红色的吃两片,绿色的吃一片。”

  景然乖乖拿过来吃了,然后滑进了被窝,谢珩关掉主光源,留了一盏奶白色的小夜灯。

  谢珩向来喜欢睡觉时没有一丝光亮,景然知道,见他不关掉夜灯,好奇的话在舌尖转了转,还是咽了回去。

  景然老老实实躺了有十分钟,忍不住把脸转向谢珩,因为有微弱的灯光,他能看清谢珩精致的侧脸弧度。

  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谢珩……”

  谢珩没动:“嗯?”

  景然慢吞吞:“我睡不着……”

  谢珩淡声:“我是不会爬起来和你一起打飞行棋的。”

  景然:“……”

  景然忍不住靠近了一点:“不是玩飞行棋……我胃疼。”

  他记得谢珩的体温偏高,手一定很热。

  他说的小声又可怜巴巴,谢珩倏地睁开眼,景然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这才发觉自己靠得太近。

  他想后退一点,到很快,谢珩比他先一步握住了露在外面的手腕。

  因为刚才在被子里捂了太久,雪白的脸上染上一抹薄红,水润的眸子一眨不眨,像是只不谙世事的漂亮猫猫。

  谢珩压下心底浮现出的那丝燥意,废话不说,另一只手钻进了景然的被子里。

  景然惊呼一声,下一秒,只感觉腹部一阵暖融融的热意,透过绵质的睡衣传到皮肤表面,带着细密的痒。

  但确实很舒服。

  谢珩一言不发,有力的手指轻轻按摩,景然一脸安然,谢珩看过去,见他微微眯起眼,像是被顺毛撸舒服的猫。

  谢珩嘴角不易察觉的翘起,景然舒服的哼哼唧唧:“再往上一点。”

  谢珩轻嗤一声:“还提起要求来了?”

  景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继续躺平任撸。

  暖了一会儿,景然有些一丝困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胃上的手很热,胃疼也逐渐消失,转而是一种泡在温水里的舒适。

  因为体表适应了这个温度,已经感受不到太暖,景然忍不住撩了撩衣服下摆,哼哼道:“衣服太厚了。”

  谢珩猝不及防地接触到柔|软光洁的皮肤,手下一顿,指尖轻轻颤了颤。

  景然没察觉到任何不妥,过了一会儿,肚皮上的手忽然撤去,景然疑惑抬眼,谢珩背着光,黑眸沉沉,看不出什么表情。

  景然困倦的疑惑歪头,正要问出声,谢珩突然一言不发地站起身。

  停了两三秒,然后转身去了洗手间。

  景然望着他出挑稳健的背影,响亮的关门声拉回了他思绪。

  他僵着的脑袋,缓慢地挪回了枕头。

  而刚才看到的画面,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看到,谢珩原本安静的灰色睡裤下,一片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