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开跟着桌子跳过去, 可半途,他还没碰到关岁理,关岁理就消失了。
“这边。”
季开要朝着声音的方向一转头,面前忽然横亘一道道铁杆, 锁链缠绕在上面, 将这座牢笼锁得密不透风。
要不是他及时用手撑住, 他险些就要撞在上面。
季开瞧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关岁理, 身上的红焰逐渐汹涌:“你究竟是谁?”
周围的一切显然并不正常,完全脱离了联盟的管辖,他们这么折腾都没有一个人来管他们,什么时候有这种地方了?
最重要的是,这里就好像是关岁理的世界一样, 根本不是使用法涅斯权限在操控,关岁理在这里想做什么, 只需要一个意念。
这是虚拟世界吗?
可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进入另一个人主导的虚拟世界。
这个人骗了他进来?倒是好手段。
关岁理等着季开闯出来, 他会在他以为成功的瞬间切换场景, 这样一次次叠加, 季开的怒火就会不断堆高。
关岁理这招屡试不爽, 可没想到季开竟然不动了, 甚至这种时候还在思考,关岁理叹了口气, 季开果然没有那么好对付。
关岁理只好站在那里, 对着季开说了句:“抱歉。”
季开心头暗叫一声不好, 这个忽然出现的怪人, 实在太会虚情假意, 上次说了个抱歉就开始了这荒唐的一切, 这回又要干什么?
场景瞬间一变, 季开看着熟悉的建筑,他从小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他进了议会,才终于找到机会搬了出去。
这里的主人是——
“季开,你没能杀了我,任务加倍。”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说话的人有张和他八成相似的脸,实在让人讨厌,季开要挥拳头,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忽然变小,那个人也在瞬间变得格外高大。
他被拽着胳膊丢出去,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高,勉强刚到对方的腰,他竟然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
这个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情,还有,竟然能变成这个男人的样子,知道的可真是不少。
季开小小一张脸,却前所未有地沉,他在墙壁上借力落下来,身周的红焰瞬间暴涨:“你要是想惹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季开威胁着,可一口变声前的小嗓子,越喊只会越没气势,他闭紧了嘴。
季开朝着关岁理又一次挥出了拳头,关岁理伸手架住,双臂往后反剪,把人压在了墙边。
“任务加倍,听到了吗?”
关岁理压着季开,虽然季开也挣不开,但关岁理也没有预想中那么轻松,实在难以相信,季开才十几岁,就已经这么不好对付了。
季开挣扎着,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了下来,就好像认命了一样,可他身上的红烟却又乍然攀,也就瞎子才会相信他,季开低着头:“昨晚我输了?你敢让我再试一次?”
关岁理还以为是什么麻烦事,并没有什么意见,松开人一退十几步:“可以。”
他说完的时候,看了眼季开身上近半的红焰,故意背起了手:“你来。”
季开拳头握得死紧,再不留手,腕表在额头一碰:“法涅斯,枪。”
关岁理警惕着他的弹道,可目光盯着季开的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察觉到上当的瞬间,一阵汹涌的水声灌进了耳孔。
下一刻,四面八方,瞬间溢满了碧蓝的水,之前的一口呼吸还没有结束,直接呛了水。
呛水的第一时间,关岁理就要把这里的水全数撤走,可大脑在那混乱的当口,他的意识根本不稳,周围的水荡了一下,却没有消失。
季开带着一身的红急速扑来,危急关头,关岁理迅速稳下来,一枚面罩扣在了脸上。
下一刻,意识清明,周围的水急速退去。
季开的距离他的衣角只剩下一寸,关岁理大脑的调动结束,退了一步,季开手擦着他的衣角划过,失去水的依托,重重跌在地上。
关岁理听得都有些疼,摘下了面罩,看着季开站起来。
季开身上的红焰,在他落地的瞬间疯涨,几乎压倒了外围那位死气沉沉的灰色,残余的灰烟哀嚎着游荡在他的红焰边沿,若隐若现。
他目光直勾勾盯着关岁理,冷笑了声。
关岁理有些欣慰,季开实在太不好对付,就连现在,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惹怒季开的,但结果达到就行。
他估算着季开身上最后的一点灰烟,正想着还有什么办法,顺手按住了再次踢过来的季开。
“你太大意了。”
季开终于舍得说话了,关岁理没来得及低头,就感觉手下的衣袖一滑,重量顿时消失了。
季开一躲一进,拽住了他的衣袖,在揪住的那一刻,他一脸都是满足:“抓住你了。”
关岁理低头,惊讶地发现,季开身上最后一点灰烟,在拽住他的同时彻底被红焰吞没。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疑惑,抓住他反而更生气了,这是什么道理?
但是一切都结束了,他推开季开,人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向上升去。
季开筋疲力尽,被他推开就躺在了地上,看着关岁理一点点升高,脸上的笑越来越大,笑着笑着,一身浓烈的红在笑声中变得明亮,明亮得耀眼,他躺在了一片橙色上。
关岁理看见一惊,可意识下一刻就撤了出去。
各种经历仿佛浮光掠影一般从身边倒退过去,他失重般上升,最后的视线里,他看到了那块熟悉的墓碑。
穿着白大褂的他跟着顾兴邦离开,一直蹲在后面的季开走了出来。
季开看着自己的墓碑,看着看着捂住了脸:“没脸见人了。”
好半响才看着关岁理的背影咂舌:“果然跟他们说的一样凶。”
眼前彻底黑下去,身体的控制权重新回归。
关岁理只来得及想了一下,季开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躲起来的?注意力就全回到了刚刚诡异的颜色变化上。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本该愤怒的季开为什么在一瞬间全数改换,变成了快活的颜色。
季开是气疯了吗?
关岁理思考着原因,没有动,可手掌心先传来了轻微的抖动,季开的睫毛开合间,他的手不自觉僵硬了。
季开先笑了声:“关老师果然厉害,我心情都变好了。”
关岁理刚刚的失误瞬间被戳中,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他。
“虽然我不介意,不过关老师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误会了。”
关岁理才意识到两个人暧昧的姿势,身子不自觉就要退开,又忍了下去。
季开随便松了松骨头,关岁理按着他的肩膀的手不自觉更用力了些:“别动,”他斟酌着言语,“代替法涅斯控制的情绪,本来应该是愤怒,可是忽然变成了喜悦,我得再调一次。”
季开眼睫毛动得更快了,手也干脆放了下去,搁在一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关系吗?喜悦总比愤怒好,我说我怎么这么高兴,原来是关老师给我的。”
“情绪忽然变化,这种情况太罕见了,”关岁理还在思考之前每一个步骤,不该出错的,“万一有什么事……”
“放心,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季开胸膛笑得颤了一阵,“不过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关老师还这么会招人生气。”
季开说出口,就像怕关岁理揍他一样,紧接着说:“目的达到了就行,我们现在也没时间了。”
关岁理这才俶尔起身,看到周围的死角室内,他才意识到他们还在闯关途中,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起身去叫醒两个小孩,一边说:“之后有空我再帮你看看。”
季开倒回了软软的垫子上:“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季开看着关岁理的背影,闭上了眼,他的手缓缓按向了心脏,不久前险些被勒爆的心脏如今也没有好多少,在他的胸膛中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忆出那么一幕,黄土荒原上,关岁理朝着他走来,那常年的孤寂和绝望中,那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闯入的活物,然后不等他反应,这个活物就强势地毁掉了一切。
野草燎原,将他的绝望逼得无处容身,灰飞烟灭。
其实关岁理不是第一次这么强势闯进来了,只不过关岁理大概没有意识到。
他待在冰冷的海水中,水压挤压着他的皮肉和内脏,每一次呼吸都费着力,眼前来来回回,都是狰狞可怕的巨大怪物。
他想着,这次关卡还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他也只能做些这个了。
就在这时,法涅斯的声音从头顶传遍整个海底。
【变更第一通缉对象,代号关岁理,他必须死。】
占据第一通缉对象长达十年的季开,在那一瞬间,那种孤单和绝望感忽然被好奇冲散了许多。
他在见到那条船的时候,迫不及待冲了出去,掀起了滔天巨浪,看到了甲板上那个渺小的白大褂的人影,那人影站了起来,平静地看着他。
季开想,这个同伴或许不错。
在那一瞬间,他对这长达十年的煎熬都有些释然。
他和关岁理各自有着自己的责任,他们身边有着太多的人和事,当初因为实验彼此有过接触,可也就是这样了。
如果不是一起倒霉被带进了这个十序列,他们这辈子不会再有交流。
幸好他撑到了现在,幸好他还没有死。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关岁理来了。
关岁理听到身后的笑,转回了头。
季开正在解身上的绷带,冲他挑了挑眉。
关岁理没再搭理他,去叫另一个孩子,他一直以为季开这个人桀骜不驯,喜怒无常,实在危险,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不会跟这个人合作。
可是从他的记忆里出来,他才发现,这人或许不像他表面上的那样。
他的悲伤那么真切,他会尽力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哪怕最后自己都遍体鳞伤。
关岁理把人喊了起来,看了眼季开:“走吧。”
季开的绷带一条条落在了一边,他站了起来,朝着门口就走:“开门”
一步踏出去,被啪地推回了垫子上。
季开倒是不疼,就是迷惑地看向关岁理,一脑门都是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