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季央, 梁焕云的神情一眨眼的工夫就缓和了许多,他在床边坐下,从放置在床头的迷你净饮机里接了温水, 自己喝了一口,嘴对嘴喂给刚醒的人。

  季央没拒绝, 几口水下去, 干涸的嗓子终于好了点儿。

  梁焕云放下水杯, 把季央的头发往后捋了下, 看着对方泛着层红晕的面颊,轻声道:“要不要坐一会儿?我给你揉揉,等会儿先吃些东西。”

  季央微微眯了眯眼,仔仔细细看着梁焕云, 半晌,嘴唇轻轻张合道:“……”

  室内已经十足安静,但梁焕云还是什么都没听见。

  他略有些心虚地清了下嗓子,那什么, 昨晚上这小祖宗可是从半程就开始掉泪花花,一开始哽咽声还压着,慢慢的就压不住了,到最后更是连声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怜兮兮的招人疼,也让人越发想欺负……

  但舍不得。

  他相当有自知之明地偏过头把耳朵凑到季央嘴边, 缓声安抚道:“不着急,你慢慢说……”

  他轻声哄着, 但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因为季央稍稍一偏头直接咬在了他颈侧, 就动脉血管那地方,他没什么抗拒, 无声地勾起了嘴角。

  成嘛成嘛,咬就咬,权当是给自家小祖宗撒撒气。

  现在那点力气跟喵喵似的。

  等磨了磨牙又咬了咬,季央才慢吞吞松了口,小小小声地近乎用气音道:“你混蛋,你心脏,你纯纯就是故意的……”

  这个梁焕云没抵赖,他确实是故意磨人的。

  他在季央额头上亲了亲,哄道:“你只当是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再转动你灵光的小脑袋瓜仔细想想以后怎么办。”

  季央泄气地闭上眼,知道梁焕云就是不放心他,怕他一觉睡起来还是要走。

  他刚才瞥眼看过了,行李箱没了踪影,向日葵画作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米白的兔兔就在他身边,嗯——怀里抱着的是米灰色那只。

  不过一闭眼他就再次想起来了昨晚上的一通又一通。

  梁焕云算是把磨磨唧唧的水磨工夫发挥到了极致,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昨晚对方先是磨蹭,然后就是疾风骤雨,到最后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昏昏沉沉一觉睡到现在,半个梦都没做。

  醒来后更是浑身酸疼,别说走了,抬抬腿都难。

  丫的梁焕云,一堆子心眼!

  等到对方亲完了直起身,额头上的触感消失后他心情复杂,眼睫抖了抖,没睁眼。

  他理解梁焕云的想法,不由得有点难受,这是有多担心他离开呀,在那些极尽亲密的接触中,他能感觉出来对方的眷恋、不舍与担忧,甚至还有少见的害怕。

  怕他真的选择去死。

  他缓缓吸了口气,尽管没睁眼,但能感知到梁焕云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抿了抿唇,想翻个身面朝另一边,避开这样的目光,然而……稍有动作,肌肉被牵拉到之后马上泛起了一阵酸疼,他一个没防备,一声细碎的呜咽从嗓子里溜了出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浑身一僵,没敢再擅动。

  单单是疼他能忍,比这疼得狠的时候多得多了,只是现在的这点疼里还夹杂着酸麻酥胀,可谓酸爽。

  梁焕云轻叹了一口气,揽着季央的肩给人捯饬了一个舒服的侧卧姿势——背对着他的,然后把手往下移了些,隔着一层薄被给对方揉按起来。

  在季央缓过那阵紧绷后,他放慢了语速道:“你总跟我们说要往前看,你自己也一样,过去的事情了结了,仅仅只是你人生的序章翻了过去,正文才刚要开始。

  “这里面最重要的只有你自己,另外还有我,有你的爸妈哥哥,有宋思远,还有跟你一起奋斗事业的伙伴,都值得你去关注,去付出,同样也去收获……

  “央央,即便知道有一天会失去,但我更看重得到和拥有的过程,我选择了,我就愿意承受一切结果。

  “再直白点儿说,就是我宁愿以后因为失去你痛苦,也不愿意现在就放手。”

  季央听着,半压住怀里的兔兔,好一会儿才闷声道:“你给我一点儿时间想想……我现在脑子里很乱。”

  “当然,不着急,你慢慢想。”

  梁焕云揉了揉季央的头发,心弦稍松,之前对方一门心思要走、要结束生命,现在乱了是好事儿,那就代表着犹豫和动摇。

  余下的慢慢理清楚了就行。

  看时间粥煮得差不多了,他叮嘱了季央说自己二十分钟后上来,就先下楼了,给了对方一点独处的空隙。

  听到清晰又不至于太吵耳朵的关门声,季央微微睁开眼,眼里一片水雾迷蒙。

  其实他现在就算爬得起来也不会走,相反的,就算爬不起来就不能走了?有手,有手机,就有办法,把他绊住的从来都不是身外之物,仅仅只是……

  一份感情。

  再说准确些,是爱。

  一个说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字眼。

  当然了,梁焕云要铁了心硬下心肠跟他来囚禁那一套,他确实没办法,不过对方不会舍得那样对他就是了。

  感情都是相互的。

  所以面对爱人的那些话,他没法不被触动。

  能高高兴兴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直到生命尽头,在所爱之人的陪伴□□体面面没什么痛苦地离开,似乎也挺好?

  比他预想的结果要好。

  比起人生的意义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在意这一点,那样狼狈不堪的死亡只是想想他就喘不上气来,甚至不愿意多活一秒。

  从出生开始他就没办法掌控自己的人生,成长轨迹一开始就被人为篡改了,所以面对死亡他希望能够完全做主。

  可到了最后,很多时候做主的并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对梁焕云的承诺有些存疑。

  感情不是纯理性的东西,即便现在承诺的时候是真心的,可真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头,对方能愿意放手吗?能眼睁睁看着他走?

  他现在没法给出十足肯定的回答。

  等梁焕云端着午餐进来,暖润诱人的食物香气唤醒了他沉睡的味蕾,他才觉出来自己早就饿了。

  对方像抱着玻璃娃娃一样抱着他去洗漱,回到床上又给他抹了一次药,接着小心仔细地喂他吃东西,这架势真好像他一碰就会碎掉。

  简简单单的粥和小笼包、蒸饺,他们俩愣是吃了半个小时,碗碟还都是挺不错的保温材质,不至于一顿饭吃到凉。

  结束午餐后他盯着梁焕云看了好半天,哑着嗓子小声道:“我没这么脆弱,真的。”

  梁焕云把带轱辘的落地小饭桌推开,没直接回应季央的这话,问道:“这会儿太阳挺好,晒晒太阳?”

  季央顿了下,没拒绝。

  梁焕云把季央连带着毯子抱了起来,一块儿躺靠在落地窗边的双人摇椅里,还留意着稍微给对方遮了遮光,省得刺到眼睛了。

  等掖好了毯子,他才开口道:“我就乐意这么照顾你。”

  季央垂下眼,没吱声。

  这不就是不嫌弃他麻烦的意思么,想到梁焕云以前还说他是小麻烦精,他的嘴角不由得慢慢翘了起来,真要较真的话,那么称呼他的语气里其实满是纵容和喜爱。

  倒成一个昵称了。

  他微微缓了口气,靠在梁焕云怀里又眯上了眼,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被太阳一晒越发倦懒,没十分钟就又又又睡着了。

  梁焕云把自个儿的宝贝疙瘩搂搂好,以为季央只是困得慌或者是嗓子疼才没说几句话,但是,接下来几天他就发现了,对方这状态有点放空了的感觉。

  话少、表情少、动作少,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准备发呆,还乖得没边儿,让干嘛就干嘛。

  他仔仔细细琢磨了大半个晚上,稍微放了心。

  季央这是还在整理思绪吧,骤然从过去抽身,有个适应的过程很正常。

  开始几天他基本上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五天后跟公寓管家打了招呼,谭家人过来直接放行,还有宋思远,轮换着上门。

  他家里俩叔叔,还有发小徐崇,都来探望过几次,怎么说呢,他挺乐意季央多见见身边人的。

  家里就没有留对方一个人的时候。

  就算彼此不多说话,只是安安静静陪着,各干各的事儿,也都有必要,感情的传达不只是通过表面上的言语。

  晚上嘛,他从宋兰茵送的一大套睡前故事里挑着念给季央听,从西方童话念到传统的神话传说,主打一个声音陪伴。

  而且他把谭家父母最早送的那本孕期的彩超相册给放在了床头,时不时就跟对方一起翻一翻看一看。

  有些感情值得让人留恋。

  越是干净纯粹,越是难以割舍。

  季央一开始对这样没牵没挂的闲散状态很陌生,挺不适应的,但一周时间下来接受良好,不用一睁眼就惦记着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他现在想的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父母哥哥和好友来的时候会带些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怎么说服梁焕云亲手给他做小蛋糕。

  对,没错,最近鉴于大家的投喂,他没分手成功的男朋友都不再给他准备甜点了。

  这天下午,他正懒洋洋地靠着兔兔窝在露台上的躺椅里,刚刚入夏的天气并不热,坐在凉阴处就他这体质还需要搭个薄毯。

  他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吃着梁焕云午睡起来给他切好的水果,听见开门声扭头看了过去,瞧见宋思远时眼亮了亮。

  他的嗓音都稍微扬了起来,问道:“蛋糕?”

  宋思远把带来的小蛋糕和奶昔放在季央身边的小桌上,落座后看着去拆蛋糕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吃完了我走的时候把包装带走,别让你家大佬看见了再拉黑我。”

  最近季央吃甜的不少,虽然也没见长肉,但梁焕云叮嘱过了,不许偷偷给小祖宗捎带这些东西,但是……

  谁能抵挡住喵喵撒娇啊!

  反正他顶不住。

  季央尝了口甜橙蛋糕,清甜细腻的滋味相当治愈,他弯了弯眼睛,认真建议道:“要是真被发现了,你告诉他,吃甜食能让人保持好心情——就说这话我讲的。”

  宋思远听得直想扶额,往椅子里摊煎饼似的一靠,拿起刚从楼下冰箱里捎带上来的果汁吨吨吨了半罐儿,来的次数多他都轻车熟路了。

  瞧着气色和精神头都不错的季央,他感慨道:“也就是他宠着你、纵着你,可算是把你这小脾气养出来了,挺好。”

  季央吃着蛋糕,心情相当放松。

  他仔细思索了半分钟,然后认真点了点头,“由俭入奢易啊,果然人是很容易被惯坏的。”

  “离你被惯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季央笑了下,没反驳,他确实能感觉出来大家都很纵着他,对他的一些小脾气大概还有点乐见其成。

  等季央的小蛋糕吃得差不多了,宋思远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果汁,问道:“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有些事儿当然是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行,不过当局者迷,你要是愿意了也可以跟我说说,说不定还能帮你更快地理清楚嘛。”

  季央吃掉最后一口蛋糕,端着奶昔靠回摇椅上,小口小口慢吞吞喝着。

  说起来协议到期都半个月了,他也在家里宅了半个月,连楼都没下过。

  好一会儿,他轻声道:“其实对你,对我爸妈他们,我不算太担心,没了我……你们也能好好活下去,但爱情说到底还是不一样,我怕现在不走……以后会让他更难过。

  “看着喜欢的人日渐衰弱、直至死亡,太过残忍了。”

  宋思远想了想,这确实是季央会顾虑的事。

  他叹了口气,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又笑了声,道:“你就是想太多。”

  “……那也改不了了。”

  宋思远摇摇头,“改不了咱就不改了,也没什么,反正你身边的人不会辜负你这份心意,用真心的关切换真心,很公平,别人对你好那都是你应得的。

  “季央,你是担心到时候俩人感情更深,自己又走得早,怕梁总会做傻事对不对?

  “这个简单,从现在开始,争取每一天都创造一点回忆,给他多留点儿,能留多少留多少,到时候就是靠着这些美好的回忆都能好好活下去。”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略无奈地接着道:“给你自己多点信心,你身体还好,没有大毛病,好好养养没问题,而且也多给梁总一点信心嘛,他足够看重你,就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儿。”

  季央两只手捧着奶昔,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几分钟后他才有些不确定道:“或许吧。”

  宋思远笑了笑,没有直截了当地否定就是好事。

  他转开视线望向天空上的云朵,说起了看似不相关的事情,“我大姨跟我大姨夫年轻的时候感情很好,他俩没要孩子,恩恩爱爱几十年,后来我姨患了癌,急性的,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了。

  “当时国内外专家会诊后给了俩方案,一个是积极治疗,要经历好几次大手术,预后不一定好,还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风险很大;第二种就是保守治疗,尽可能地保证生活质量,该用的止疼药都用上,差不多能活半年。

  “我妈他们其实倾向于第一种,搏一搏,说不定就能再活几年,但他们夫妻俩坚持选了第二种方案。

  “我姨说她老了,不想遭那些罪,更不想把最后的时间都消磨在医院,我姨夫知道我姨爱美,知道对方不会愿意枯萎在痛苦的治疗过程中。

  “他俩安排好一切就全世界旅游去了,医生说保守治疗最多还有半年,但最后我大姨又活了两年。

  “最后的最后,他们在国外当初举办婚礼的小镇落了脚,她在我姨夫怀里走的,后来我姨夫说那天的天气很好,风清日朗,我大姨没什么痛苦地在午睡时走了,脸上还带着笑,好像做了个美梦。”

  季央仔细听着,握紧了杯子,有点紧张地问道:“那……后来呢?”

  宋思远看了季央一眼,他就知道季央更关心这个。

  他松缓地笑道:“葬礼后,我姨夫就带着他妻子的照片重走了几十年里他们去过的地方,照旧发动态记录生活,吃饭、喝下午茶,不管什么都是两份儿。

  “从那些照片里就能看出他挺坦然挺乐观的,三年后他身体不好才回来,整理整理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东西,没半年就过世了,嗯——也是在睡梦里走的。

  “家里将两人合葬了,每年去祭拜的时候,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我总是在想……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合拍的人真的很难很难,生老病死谁也想不到,但是人吧,又坚韧得堪称奇妙,靠着回忆,靠着感情,一个人也可以活出两个人的热闹。

  “我妈说一段好的感情,能滋养一个人很多年,我挺赞成她这个话的。”

  听完宋思远讲述的这些,季央沉默了下来。

  好友的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对方讲述里的大姨和大姨夫他都没见过,之前只零星听说过几次,现在才真正了解。

  有些话梁焕云不会说给其他人听,宋思远跟他说这些,大概就是误打误撞。

  对方想鼓励他去多创造些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只要经历够多,就能从回忆里汲取活下去的养分和寄托,但宋思远这对长辈最后做出的选择无疑也切中了他的心思。

  如果……如果最后能那样结束,确实很好。

  比起缠绵病榻,其实还有很多别的方法去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其他人能做到的事情,他怎么就不能相信梁焕云一样能做到呢?宋思远说的没错,他应该对自己的爱人多一些信心的。

  爱他,就会更尊重他。

  排除众异也会维护他。

  看着若有所思的季央,宋思远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感情这事儿吧,如鱼饮水,别人的爱情故事你听听就算,还是要你自己想好了,想要什么就去要,我们央央这么好,再好的感情都值得。”

  季央勾了勾嘴角,又慢慢地收起了这个笑容,道:“谢谢。”

  宋思远摆了摆手,“你能好好的比一百声谢谢都强。”

  季央应了声,没再说什么,其实他运气挺好的了,命运待他不公,却也不是一片完全的漆黑无望。

  他知足了。

  这之后除了发呆,他也慢慢愿意去做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问问公司那边的工作进展,跟宋兰茵他们打个电话、通个视频,有兴致了去弹一弹那架古典钢琴,还有了折腾花花草草的心思,等到夜幕降临,更会扯着梁焕云去顶楼的泳池游两圈儿,再有嘛~

  他很乐意跟他家大佬来点不同的小小play,很有意思,很尽兴。

  梁焕云跟季央相处的时间最长,能感觉出来对方的状态变化,一天比一天要好,就好像一开始是个小火苗,慢慢的,慢慢的,燃成了一堆篝火。

  蓬蓬的。

  充满热望的。

  他尝试着问季央想不想出去溜达溜达,吃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就是楼下公寓楼的花园里逛逛都成,对方也都答应了,还有天早上俩人去影视基地附近山上的观景台看了日出。

  这样种种的转变不能不让人高兴。

  愿意对外物表现出兴趣是非常大的进步。

  而在徐家叔叔邀请他们去吃饭的时候,季央也没拒绝,出去走走挺好。

  梁焕云下班了回来接他一起过去,收到对方的消息时,他自己溜溜达达下了楼,带给叔叔的礼物早上就放车里了,从楼下到庭院外面的大门口虽然还有段距离,但他就当是溜个弯儿。

  在门口站定后,他抬头看了看天,六月了,即便是夕阳斜照的傍晚,热意还是相当明显,不过对他来说刚刚好,不至于热到要出汗。

  他望着天边的落日,又想起了前几天看的日出,优哉游哉地晃了下脚,说起来,他脚腕上那枚帕帕拉恰的小云朵确实更像日出,梁焕云说的很对。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不由得勾了起来,心情颇好。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斜地里一辆他根本没在意的车子突然发动,径直朝他冲了过来,他一怔,要躲已经来不及,短短几秒钟里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定格在其中一个上面——

  他不想死!

  在他不想死了之后却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命运难不成真这么荒谬么?!

  然而的然而,他没想到这辆车又被快速驶过来的另一辆车拦腰撞上,砰一声,随后是一连串刺耳的杂音,那辆突然发动的车子被撞歪了,车头怼在了大门旁边的巨大石雕上。

  而他现在没心思去关注蓄意撞他的是谁,后出现的那辆车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梁焕云最经常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