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羊的边界在哪里呢,如果都是牲畜的话,身为‘牧羊人’的我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了不是吗?”
因为背对着阳光,幼童那浅淡的笑容在这一刻尽显诡谲。
“将军们,你们很幸运,你们不是羊——可真的是这样吗?”
“就算你们是这样认为的,那你们的后代会有这份幸运吗?”
他笃定的说着,眼中清晰的倒映出了两位人类将军的身影。
幼童低低的笑了笑,这一刻,无论是视频中存在还是荧幕外的观众,所有人都不怀疑小美尼斯有成为暴君的潜质。
令人头皮发麻的触电感从上到下击中被视线锁定的两位将军,他们的呼吸逐渐粗重,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直觉疯狂叫嚣着危险,如影随形的恐惧如同攀附而上的深渊,在他们的头顶垂涎的舔舐着,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怯懦之时。
人类将军们下意识的将手搭在了自己武器上。
明明是炎热的天气,他们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孩子...不,这位大人就是未来的王吗?’
‘未来的沙漠,究竟会在他的统治下变成什么样子......’
小美尼斯自然看到了他们那略显戒备的神态,于是他脸上的表情一收,恢复了那副平淡的模样。
“放松一些,将军们,我只是在说些玩笑话罢了。”
见两位将军更加紧绷了,幼童不明所以:“将军们,还记得我们是在举例吗?”
见他们还是没有放松下来,小美尼斯索性不再去管他们。
他转头看向赤王:“人类总比您预料中的要愚蠢的很多,诸如此类的愚行哪怕是有您在此也会发生。羊的哀嚎声是传不到天上的,它们的逝去往往是无声的。”
“就如同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有人类诞生一样,同样每时每刻都在有人死去,没办法,基数太大就会产生这样的情况,毕竟熵增到了极致就会发生熵减...”
小美尼斯发现自己跑题了,又重新将话题拉了回去了。
“越是见不到神明的地区,越容易发生极端情况。一般分为两种类型:格外崇拜神明的‘狂信徒’;与对神明几乎没有什么概念的‘伪信徒’。他们不像是普信徒那般稳定,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变量在他们之中‘诞生’。”
“这两种‘信徒’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想法。”
“一种会加强自己的信仰。例如:正是因为我的信仰不够虔诚,神明没有看到我对祂虔诚的信仰,所以才会对我布下诸多苦难。于是他做出结论:我一定要用各种方法告诉神明我对祂的信仰。”
小美尼斯的表演很到位,他精准的拿捏了狂信徒的神态,病态的目光让赤王脊背发凉。
他痴痴的笑着,说道:“我会献上我的珍贵之物,我的财产,我的土地,我的房子,我的生命您也可以尽数拿走......不够,不够,祂还没有看到我,我会让祂看到我的......我的孩子,对了我还有孩子,那是我的珍宝,我可爱的羊羔,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
“为了让您看到我的诚意,我愿将他献给您。”
小美尼斯睁大了双眼,向屏幕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托举的动作。
倏尔,他忽然将手收了回去,疑神疑鬼的四处看着:“他是纯洁的,我可以向您保证,可是...可是孩童的哭声或许会导致神明的厌恶,我不想被您厌弃,所以我得让他闭上嘴,永久的闭上嘴。”
小美尼斯暂时收回了他的表演,转头看向屏幕外的观众们。
“各位,你们觉得,这位虔诚的信徒会怎么做呢。”
“是拿着毒药将羊羔毒哑,还是拿羊肠线将他的嘴缝上,又或者是一刀将他变成任人摆布的人偶?”
他又病态的笑了:“您看,我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献上,这下您总不会怀疑我的虔诚了吧?”
好,收!
小美尼斯揉了揉自己因为夸张的表演而变得僵硬的腮帮子,困惑的看着安静的众人。
小美尼斯:怎么都不出声?
利露帕尔不是很能共情这样的例子,牠不顾不远处身形微微后仰,表情僵硬的赤王,追问道:“另一种呢?”
“另一种就相对现实一点。”小美尼斯摊手:“他们只是生活在神明领地的边界,没有品尝过‘神明的滋味’,没有从蜜水中接过哪怕一滴,更不用说是神明降下的甘露了,所以神明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没有用的东西’。”
“更加尖锐一些的话——他们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责备‘神明的无能’。”小美尼斯说道:“如果不是神明‘栖息’在这片土地上,他们说不定也不会要时常担忧魔兽与其他神明的‘骚扰’,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因此而死亡。”
“是因为祂不够强大,所以才会引来其余有心人的窥伺。”
“因为祂在外面结了仇,所以其他的存在才会来攻击他们这些无辜人。”
“都是神明的错,如果不是神明,他们说不定还会活得更加轻松,更加幸福。”
“多可悲...”利露帕尔喃喃:“他们压根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小美尼斯语气中带着些说不出的哀叹:“但这就是人类,不是吗。”
“当然,这两种都是极端情况,会存在,但不会大面积出现。”
“正常情况下大概是偏远地区对神明的信仰,比神明所在的地区多一点或者少一点。”
“而我所出生的地方,恰好属于那个‘多一点’的范围,当然,只多一点点而已。”
小美尼斯叹了口气:“但这就是问题了,你们能确保那位被挑选出来的‘牧羊人’,不会变成‘为了得到神明回应’所以行为举止越发癫狂的‘狂信徒’吗?”
“那个时候的他可是沙漠的王诶,他要什么不会得到?哪怕是他给赤王造各种各样的奇观,在沙漠这个对赤王有着狂热的崇拜地区,只要国王一声的呼吁,这样的做法就能得到许多人的认同吧?”
“当然,这其中肯定会有利益交换,但我们要说的是牧羊人,所以让我们单纯一点。”
“但赤王一直没有回应呢?子民制造了许多希望得到神明注视的东西,可他们的神明依旧无动于衷。”
“那么,究竟是神明抛弃了我们,还是神明已经不存在了呢?”
“为了平复恐慌,为了制造新的安定,你们说,人类会怎么做?”
“一个‘牧羊人’,他可以驱赶羊群,可以将他们圈禁起来,但他能控制他们的思想吗?能遏止羊群的恐慌吗?”
幼童轻轻的说:“不,他不能,因为他甚至不是羊群的主人,因为他也是‘羊’啊,只不过他是头羊罢了,真正的牧羊人——”
“消失不见啦!”
荧幕外的赤王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轻轻吐了出来:“我记住他的脸了,还有他们族地的位置,等我回去就把他们全都调到城内去。”
赤王暗自咋舌:“这小子的确值得那个‘我’如此费心。”
赤土之王发出了想要的声音。
“好,回去后我也会拜托镇灵牠们帮你寻找。”花神笑着说:“尤其是利露帕尔,毕竟是利露帕尔最先发现的他,说不定他们有缘呢。”
坐在花神身后的利露帕尔:?!
不要啊!这个人类只是看着就很恐怖了!牠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可怕的人类!
再说一遍!这是牠见过的!最可怕的!人类!
不是指他的武力,而是他的思想与头脑!他真的是个五岁的人类小孩吗?!大人都没有他离谱吧!而且他对自己的认知也很奇怪!他甚至认为荧幕中的那个赤王是一位运筹帷幄、算无遗漏的神明!
但是利露帕尔敢用自己的女主人发誓,这个荧幕中的赤王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说句赤王不爱听的,祂甚至被他吓住了!!!
牠对此非常肯定!
“这是...未来吗?”
大慈树王有些担忧:“阿蒙...那个你要离开做什么呢?”
赤王从不离开沙漠,然而荧幕中的祂竟然无论如何都要离开。
“谁知道呢,”赤王洒脱的说:“不过无论如何,在得知了这种未来以后,眼前的‘未来’已经不会是我们的未来了。”
大慈树王笑了笑:“说的也是。”
然而祂的内心却隐隐有些担忧,知晓了眼前的‘未来’,就真的不会让祂们重蹈覆辙了吗?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像荧幕中赤王的下一句话。
阿蒙愉快的大笑出声:“怪不得祂说让我等等。”
“祂...?”
小美尼斯疑惑的询问:“有人让您等等...是您的友人吗?”
“是啊!祂是我的挚友,是远方山火之国的主人,也是日后必将登顶的火之神明。”阿蒙毫不吝啬对其的赞美:“当然,若是说起祂在人类之中传唱的名号,那必定是‘建筑之魔神’这一称号吧,祂的十二花园可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瑰宝与杰作。”
“见过了那雄伟建筑的人,无不感叹祂的伟大。等你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人后,可以打着外交的名号去祂的城市玩,祂不会拒绝你的。”
“祂的花园全都是由祂一个魔神建立起来的。”阿蒙对祂的继承人眨了眨眼睛:“相信我,你在看到了‘神的十二花园’后绝不会后悔的。”
赤土之王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怀念:“如果不是因为...我真想再与祂们一同于那棵‘早耶’树下共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