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列格无法融化那些古代坚冰,就只能让自己变成他们中的一员。
成为坚冰,融入雪原。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与周围格格不入,因为他就算是坚冰,也是最澄澈的那块。
古代坚冰中包裹的究竟是清澈的雨水还是漆黑的污水,不到融化的那一天谁也不知道。
同理,奥列格曾经面对的究竟是善意的迎接还是恶意的针对,除了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其他人谁也说不清。
为了不被浑浊的泥浆污染,他能做的只有将自己裹紧层层叠叠的冰块中。
美尼斯在这一刻陷入了短暂的失语。
他们的环境有着最本质上的区别,他所拥有的环境与信任是友人无法拥有的,自己所说的那番话,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呢。
“倘若最开始是我遇见你就好了。”
黑发青年神情懊恼:“虽然可能会争吵,会对峙,却也不会.......”走到至冬现在这种地步。
“好了。”
朔月很快调整好了心情,他反过来安慰美尼斯:“我们此时要做的可不是回望过去,美尼斯,过去怎样都无所了,对你我来说未来才更重要,想想须弥,那边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们呢。”
白发少年并未觉得有什么遗憾,他已与过去道别,现在的自己已不再是那个为至冬殚精竭虑的奥列格,他自认为奥列格给至冬来带的好处足以让自己对至冬毫无留恋的彻底放手,从此天各一方,形同陌路。
所以即便是那些曾经追随着自己的人们可能会被算计,他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出手。
“......我知道了。”
美尼斯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悲伤,为朔月,也为朔月那理所当然的思想。
即使身躯已经重塑,那个最本质的他依旧留存。
美尼斯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们回去吧。”
美尼斯说道:“须弥积攒的事情可不少,既然已经决定负责,就要认真起来了。”
“那我去跟拜恩说一声。”
朔月站起身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
“不用了——”门口传来拜恩的声音,他轻车熟路的推开门,后面跟着的是他们都很熟悉的往生堂客卿。
“拜恩,还有钟离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来茶室自然是来喝茶的。”
拜恩翻了个白眼:“我还没问你们怎么在这里呢。”
“这...”朔月与美尼斯对视了一眼,朔月讪笑道:“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进来躲个清净。”
“行了,我不想探究你们的事,不是说要回须弥吗。”拜恩对他们摆了摆手:“趁着天亮赶紧走,早回去一天早享受一天的工作。”
美尼斯:......
这位是个会劝人的。
“回去后不必太过沉迷工作。”钟离环臂面对着两人,视线却看向美尼斯:“工作是做不完的,凡是还要循序渐进为好。”
朔月没发现这点,他应承道:“我知晓了,先生。”
美尼斯一怔,也跟着应了句是。
他不知道对方看出来了多少,但钟离这句话无疑是对自己说的,而他口中的‘工作’大抵也不是真的工作,而是有关于朔月的事情。
“那我们...就出发了?”
此前一直被拜恩‘捧在手心上’的朔月对拜恩的‘放手’还有些不真实,他又对拜恩确认般的提问,但得到的却是拜恩淡淡的挑眉:“不然呢,等我送你吗?”
“不不不、不用了。”
朔月不住摇头,拉着美尼斯快步走出了茶室。
“多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拜恩嘟囔了一句。
“你不是说有东西给他吗。”
钟离道:“怎么不在刚才给出去?”
“不急。”拜恩悠哉悠哉的坐在那两个人刚才的位置上:“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朔月现在的意志,还不足以驱动他曾经的战友。
再等等吧。
万民堂。
茶茶在众人点好菜后转头看向冬弥一茶:“一茶一茶。”
她小声道:“然后呢,请客还要做什么?”
“然后是吃饭呀。”冬弥一茶有些好笑的揉着她的头:“怎么这么拘谨,连饭都不会吃了。”
“因为茶茶还是第一次请客嘛。”
茶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之前一茶请万叶他们吃饭时,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所以茶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
“不一样?”
冬弥一茶有些奇怪:“哪里不一样?”不都是差不多的流程吗?
“诶呀,一茶好笨,这么简单的区别都看不出来。”小狐狸抬爪引导他看向落座的各位朋友:“一茶请客的人与现在不一样,吃饭的店也不一样,吃的东西更是不一样!”
聪明的茶茶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中满是自得:“不过没关系,一茶不懂得,茶茶告诉你。”
冬弥一茶:......
“真是贴心啊,茶茶。”
冬弥一茶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过它们本质都是一样的,请人吃饭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场景重现呢。”
“是、是这样吗?”
茶茶震惊:“原来请人吃饭是一次性的使用券吗?”
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意思差不多,不过我感觉茶茶还是没能理解。”冬弥一茶道:“我举个例子吧,在这几天茶茶应该拿到过一些瑶瑶与七七送给你的食物吧,这种行为也是请客噢。”
“这样也是请客吗?”
茶茶低下头沉思:“所以请客并不局限在哪里吃饭?只要是吃的就可以吗?”
“并不是,”冬弥一茶摇了摇头:“不过这其中会牵扯出很复杂的人情来往,所以茶茶暂时可以不用知道,只需要知道朋友免费给你吃的食物就是‘他在请客’这个概念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
茶茶心不在焉的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对冬弥一茶说:“一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有点想家了。”
冬弥一茶抚摸着她柔软的皮毛,闻言想了想:“那我们今天就回家如何?”
茶茶有些高兴的摇了摇尾巴:“不用等托马吗?”
“托马他已经去了蒙德,我们可以不用等他先回稻妻,如果茶茶想等,我们可以在稻妻等他。”
“好!”
茶茶欢快的说:“一会我们吃完饭就去看看有没有能载我们的船!”
“这点不用担心,肯定会有的。”冬弥一茶挂了下她的鼻梁:“如果我没猜错,万叶他们应该还没有走。”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冬弥一茶在饭后对在场的人说了他们刚才的决定。
“这也太快了吧。”
长生虽然在刚才隐隐听到了二人的交谈,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免有些意外:“不再多待一段时间吗?”
冬弥一茶:“不了,离开家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都挺想家的,所以才决定尽快回去。”
“原来是这样。”瑶瑶了然的点头,凑到茶茶面前道:“那茶茶回去后要记得想我们哦,我会给茶茶写信的!”
“我也会给瑶瑶写信的!”茶茶蹲在座椅上道:“还有七七!我也会给七七写!”
七七点头:“好,大家,一起写信。”
旅行者见状也道:“既然这样,提前祝一茶你们一路顺风。”
“多谢。”冬弥一茶道:“如果你们来稻妻,可以来找我们,地址在这里。”
冬弥一茶在与众人寒暄了一通后,又与在后厨忙碌的香菱与锅巴告别,然后他们又去敲了行秋家的门,遗憾的是他们得到消息,重云与行秋已经结伴出门有一段时间了,说是要去什么地方斩妖除魔,冬弥一茶只能当场给他们留下了一封信,带着已经开始有些昏昏欲睡的茶茶前往了璃月港的港口。
刚到港口,冬弥一茶就看见了熟人。
“风告诉我你们大概会来,所以我特地在这里等你们。”
万叶看到他怀中打瞌睡的小狐狸,轻笑了几声:“看来茶茶玩的很尽兴。”
“是啊,整天跟着新认识的朋友们疯跑,我一度以为她打算留在这里了,没想到她会主动跟我说想要回去。”
冬弥一茶见茶茶已经睡熟,言语也放松了几分:“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挺恋家的。”
“离乡的感觉固然新奇有趣,但那种新鲜感一过,原本被压抑的思念与不舍便会反弹,大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茶茶这么小的孩子。”
万叶示意他看向身后的船:“先不说了,上船吧,等到采购食物的人回来后我们就要去稻妻了。”
茶茶是在一种令她格外熟悉味道中醒来的。
“唔?一茶?”
她黏黏糊糊的声音让她的监护人放下手中的笔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怎么醒了?”
“因为闻到了油墨的味道。”
茶茶耍赖般将头埋进小窝里,闷闷的声音勉强能让人分辨出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一茶又要赶工了吗?”
咦?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茶茶懵懵的从窝中探出头,映入眼中的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家。
“诶?诶?!”
茶茶吃惊的从窝中跳了出来,在冬弥一茶的工作区域附近踱步:“我们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茶茶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像头小猪一样,我把你抱回来你都没醒。”
说着他指了指通向行廊的拉门:“况且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哦茶茶,我可没有在晚上赶工。”
“什么!?竟然是第二天了!”
茶茶再次吃惊:“茶茶睡了好久!”
“毕竟茶茶前天基本没有休息吧?”冬弥一茶道:“一直跟着瑶瑶与七七满璃月的采药,一直忙到了第二天。”
“对哦。”
茶茶后知后觉:“茶茶都不怎么能感觉到累呢。”
“因为茶茶恢复的很快嘛。”冬弥一茶抬手用手中的笔杆轻轻敲了下她的头:“饿了的话厨房有吃的,我要开始写稿了,茶茶不要打扰我哦!”
“好!”
茶茶抬爪:“茶茶会在庭院里玩的!”
“真乖。”
冬弥一茶很快便重新进入写作状态,比对着自己在璃月港内观察到的故事,他将它们整理、修改,最后落在纸上。
茶茶在伸完懒腰后熟练的跑到庭院的树上,樱花的花瓣粉粉的,落在地上形成了厚厚的一层,像是柔软的地毯一样吸引着小狐狸。
茶茶想也不想一个飞扑,“扑——”的一声,落在地上的花瓣有些又被重新吹到了空中。
“哇,茶茶在用樱花洗澡诶!”
小狐狸跟自己也能玩的很开心,一些鸟雀落在屋檐上看着这一幕,偶尔发出唧唧喳喳的叫声,仿佛在对茶茶说着什么。
‘太阳真好啊。’
茶茶想。
‘不如...再睡一觉吧?’
小狐狸的眼皮又沉重了起来,没过多久便再次陷入了梦乡。
利露帕尔将手中的果汁递给一旁有些拘谨的流浪者,转头询问纳西妲:“所以王什么时候回来?真的不需要我去抓他回来吗?”
大镇灵好奇极了:“听说他被一个异域美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一个两个都没见过人却说的仿佛确有其事,弄得我都有些好奇对方究竟有多好看了。”
“朔月他...应该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美人’。”纳西妲解释道:“他们是受到了邀请,去璃月过海灯节了,等过完节后就会回来了,利露帕尔,你不用担心。”
利露帕尔闻言有些嫌弃的说:“我没有在担心。”
“没想到偶尔来拜访一次,竟然能听到那位王者的八卦。”
花灵祖尔宛轻笑着说:“如果他们以后结婚,我们花灵也会献上祝福的。”
“结婚?”纳西妲摇头:“他们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没关系,不结婚也可以,希望那位王者可以把他带去甘露花海,让我们这些花灵见一见对方。”
祖尔宛道:“毕竟是人王认可的人物,我们也想见一见。”
前半段话似乎是对方依旧在误会着什么,后半段却好像是自己想多了。
流浪者看了眼花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知道了,如果在你们走之前他们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会将这句话转告给他们的。”纳西妲道:“在你们来之前我正想带着流浪者去沙漠一趟,此前在一些文献中看到了关于那伽朱那的故事,所以有些担心甘露花海。”
“不用担心,草之王,污染甘露的污秽已经许久都不曾出现了,再次感谢您与人王的勇气与伟大。”祖尔宛说完后,有些迟疑:“不过...甘露花海附近倒是会有许多人类出没,如果只是单纯的朝圣者,我也不会向您提起,但他们中的一些人似乎来自雪原,对花灵有关的事物都有着很大的探究之心,已经有涉世不深的花灵被他们蒙骗,不过我们都还牢记着自己的使命,并未让他们知晓什么信息。”
“荒石苍漠附近很危险,居住在沙漠的须弥子民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大多只会在千壑沙地附近活动,很少有人进入荒石苍漠和浮罗囿。”
利露帕尔也开口道:“但那些不要命的至冬人竟然选择在那里安营扎寨,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这样啊...”
纳西妲摇了摇头:“我与那位冰之女皇的交流并不多,对她也没什么了解,如果愚人众只是单纯的安营扎寨,不会对须弥造成什么威胁,那便随他们去,但他们若是想要在须弥带走什么不该被带走的东西,就只好请你们出手教训他们一通了。”
“好说,放心吧,草之王,我会向对待爱人(叛徒)那般对待他们的,”利露帕尔对纳西妲眨了眨眼睛:“在他们触犯禁忌之前。”
“既然您这样说了,我等花灵自会依照您的期望行事。”
祖尔宛恭敬的行礼:“我们会给那些吵闹的人类们一些教训的。”
“好了,正事说完了。”
利露帕尔指了指捧着自己给的果汁,拘谨的坐在一旁的流浪者:“这个孩子是?”
“是朔月的家人。”
纳西妲解释道:“这个孩子是流浪者,在须弥的外围遇到了朔月,然后两个人成为了彼此的家人。”
她略去了很多,不过还是保留了一部分意思。
“也就是说,这孩子是那位朔月的弟弟吧?”
利露帕尔凑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有点奇怪,这个孩子身上...”怎么有王和草神两个人的力量?
“这件事很复杂,而且到现在还没有解决。”纳西妲对他们摇了摇头:“还是等尘埃落定后,我再讲给你们听吧。”
“听起来,我们又组建了下次聚会。”祖尔宛有些开心的转了一圈:“我很开心,这意味着我们的未来还很长。”
“没错,我们的未来当然很长。”
利露帕尔直起身体,远离了流浪者对祖尔宛说道:“还能组建许多次聚会,你还能看见花灵们成长、稳重,最后独当一面。”
祖尔宛:“那种未来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纳西妲见流浪者有些局促,便知晓这个有些敏感的孩子可能将利露帕尔的欲言又止记在心里:“别担心,这对你来说或许不是坏事。”
“我——”我可以知道吗?
流浪者犹豫了一番,还是没将这句话问出口:“——我知道了。”
他最终这样回答道。
‘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了解这些被隐去的真相也说不定。’
“咦?我感受到王回来了。”
身为美尼斯的契约者,利露帕尔对美尼斯的存在还是很敏感的:“他的速度很快,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回到须弥城。”
祖尔宛:“噢!原来我在今天就能见到被人王认可的人了吗?”
“他们或许不会到净善宫里来,我们去教令院顶层的办公室等他们吧。”小吉祥草王:“跟我来。”
美尼斯与朔月在打定了主意回到须弥后,行动变得利索了许多,美尼斯时常借着四叶印行动,对此并不陌生,朔月的适应能力也称得上首屈一指,在之前跟着美尼斯飞过几次后,他的身手利落了不少,知道怎样行动才能减少不必要的消耗。
此时的须弥城内还没有人认识他们,两人坦然的一路走进教令院内,乘上了通往顶层的电梯。
“你们终于回来了。”
他们刚到上层,便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纳西妲?”美尼斯看到了她身后的两位存在:“还有利露帕尔和祖尔宛,好久不见了。”
利露帕尔上下打量了一番她那‘许久不见’的王:“怎么出去了一趟反而轻松了很多,海灯节有这么好玩吗?”
“其实也不算很久。”祖尔宛道:“上次见到您还是在几年之前,不过上次接到您的消息还是在上一周。”
“没办法,我走不开嘛。”美尼斯摊手:“我的特征很明显,如果在那个时候接触你们,说不定会让他们有所防备。”
“理应如此。”祖尔宛点了点头:“为了须弥的安危,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您想要听我的赞誉吗?”
“都是老朋友了,就不弄这套了。”美尼斯拉过一旁的朔月对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挚友,朔月,还请你们多多指教,手下留情啊。”
祖尔宛一眼就看出朔月并不是人类,他客气道:“您说笑了。”
利露帕尔则皱了皱眉:“这是你在哪里捡的魔神吗?奇怪,他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或者感受过他的力量。”
“唉,说来话长。”
美尼斯叹了口气:“他的过去......不必探究,也不必担心,那都已经是尘埃落定的事实了,最重要的还是现在以及未来!”
美尼斯想要替朔月遮掩一二,但朔月却觉得坦诚才是交友的前提,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美尼斯,两个人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交错,美尼斯了解了朔月的意思,他后退了一步,将主动权交给了对方。
这个举动让利露帕尔始料未及。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竟然已经变得这样默契了吗?’
利露帕尔想:‘看来这位朔月对王的影响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
“你们好,我是朔月。”
白发的少年温温柔柔的,那双金瞳中倒映出对面人的模样:“你对我的熟悉,可能来自于构成我的力量。”
“或许你们曾经听说过他。”
“他叫拜恩,算是我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拜恩:!?
拜恩:什么?他叫我父亲了?!
拜恩:他刚才是不是叫我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