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九月的蟬鳴稀稀拉拉,不如初生時那樣嘹亮,給轉涼的氣溫增添了不少慵懶感。

  午休的教室中,學生們將課桌拼起與朋友歡快地在交談中進行午餐。他們的生命仿佛永遠洋溢著熱情,用自身的熱量將不易察覺的不合群角落掩蓋無視。

  有時,蟬鳴與人聲,淺田花子更能傾听前者。

  淺田花子用手指輕敲桌面的橡皮,專心地解算課本的題目,就連北野買午餐回來都沒發現。

  北野把花子的那份放到桌上就拉過椅子坐到她旁邊,她被突如其來的面包拉回思緒,拿起便跟他道謝。

  自從花子搬回自己家,沒有明子每日親手制作的便當,午餐的質量也隨之降回從前。這算是北野意料之中的狀況,讓他困惑的卻另有其事。

  北野不確定地湊近看桌面上攤開的課本,若有所思問︰“這不是國中的課本嗎,你怎麼有閑工夫做起國中的題目了?”

  花子略顯不好意思地撕開面包的包裝袋,單腿發力把椅子往後挪了些,“怎麼說呢,阿亮去學校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我希望能在學習上給他提供些幫助。”

  他一如既往地不給她面子,邊吧唧吧唧地吃東西邊問︰“你確定他需要?”

  “他會主動來找我問問題,不說別的,作為前輩也該答得上才對。”她說罷又拿起筆給課本上的公式填上一筆。

  北野挑起眉,立馬明白塔矢亮心里打的什麼算盤,“你答得太快他可能會失望的。”

  “什麼?”

  “話說太直白我也會不好意思的,”說著北野空出一邊手故作扭捏狀,隨後懶散地撐著腦袋吧唧面包,視線向花子左腿的石膏掃去,“你就自己察覺吧。”

  花子品味著他的話,大膽猜測道︰“你的意思是說,阿亮是為了跟我有更多相處的時間,才借口學習的?”

  “我想是的,”他悠悠答了句便躬身指著石膏後的一處問,“那里寫著什麼?”

  “什麼什麼?”她試圖向他所指的地方看去,發現石膏後腳踝的部位確實有個非常小的筆跡,僅憑她坐著還不能看清。

  “你先別動。”北野穩住花子便蹲身看去,看清後非常微妙地坐回椅子上一聲不吭地吃面包。

  “寫的什麼?”花子問完也試圖放低身子去看,可固定了石膏的左腿並不好屈膝,這更讓她好奇上方所寫的內容。

  北野冷漠地答︰“‘Akira’。”

  花子聞言疑惑地望向他,他從不會那麼親昵地稱呼塔矢亮,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上面寫的就是這五個字母。而會將這五個字母寫在上面的人,就只有Akira。

  花子捂臉︰“真可愛。”

  北野冷漠︰“真幼稚。”

  兩人同時開口,卻給出了不同的評價,雙方沉默著對視幾秒。

  “北野,我知道你不喜歡阿亮,但也不用每次都懟吧。”

  “戀愛能讓人變幼稚這點我算是充分了解了。”

  花子吐吐舌一手拿著吃到一半的面包,一手拿著筆繼續做題,“我不管,阿亮就是最可愛的。”

  北野受不了地搓搓手臂問︰“都知道他小心思了還做題?”

  “稍微有些期待我全做對後阿亮的反應。”

  “你也是幼稚鬼。”

  放學後花子並不急著走,而是等人少時才收拾桌面上的東西。她拄著拐杖上下樓並不方便,為了避免造成樓道擁擠就盡量延後離校的時間。況且她記得今天塔矢亮是去學校的,這就更加不用著急,他來不了那麼早的。

  花子望著空無一人的教室,低頭看看自己左腿上的石膏,隨後又伸手摸摸後方小小的字跡,不禁喜笑顏開。

  新學期開始時,會有些同學莫名熱情對花子的傷勢噓寒問暖,但沒過多久便在背地里說她礙事,好似跟之前擔心她的並不是同一個人。花子本就沒有跟同學打好關系的想法,對這樣的發展不痛不癢,但前些日子親耳听到這樣的言論後還是毫不留情地反駁回去了,被嗆得語塞的同學接下來又開始怪罪她是不好相處的人。

  這種奇妙的思路在校園中比比皆是,雖然北野會幫著打圓場不讓花子在班里過分突兀,但她每每在這度過一天就愈發覺得塔矢亮有多好。

  不符合年紀的成熟穩重,雖是為了疏遠而來的禮貌,但卻能讓人很舒心。這是很多大人都無法做到的自控,即便只是止于表面的冷靜也比他們優秀。

  花子摸著石膏上面的名字傻笑個不停,在心里把塔矢亮夸了無數遍,驟然響起的開門聲愣是將其從思緒拉回現實。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念叨著的塔矢亮。他一襲白色夏季制服洋溢著儒雅的少年感,柔順的黑發貼耳垂下,柔美的顏容上掛著溫和的淺笑。

  “果然在這。”塔矢亮看到老實坐在位置上的花子,笑容跟著加深了許多。

  花子看向前門,像個做錯事的學生挺直背,緊張道︰“阿亮你今天不是要去學校嗎,怎麼來那麼早?”

  塔矢亮不覺有異地走近,打量著教室環境的同時解釋︰“今天主要是去跟班主任說請假的事,上了幾節課就提前走了。”

  “早退可不行哦。”

  塔矢亮頷首答應卻也不清楚他是否真的同意,他主動拿過她的包,自然地牽起她的手道,“我們回家吧。”

  花子盯著他的手,忽然升起一個念頭,“稍等一下。”

  塔矢亮耐心地垂首看著她從抽屜里翻找出一支筆,神秘地在他目不能及的情況下往他的手心書寫著什麼,待寫好後花子便抬首狡黠地壞笑。

  他好奇地抬手看去,手心還伴隨著筆尖掠過的癢意,上方呈現的六個字母更是讓他羞赧難掩——Hanako。

  發自私心的小動作被識破後塔矢亮多少有些難為情,但僅僅是這樣的小心思都能得到她的回應,胸口的喜悅如糖漿滿溢而出,轉而為難以抑制的沖動。

  花子望向站在身前塔矢亮,注視著他白皙的臉頰漸漸變為曖昧的緋紅。心想自己這樣宣誓主權的做法會不會太刺激了,可她只是有樣學樣,告知他自己贊許他的做法,並且樂在其中。

  塔矢亮稍稍握緊寫有花子名字的手,輕抿嘴唇躬身溫柔地觸上她的唇,慢條斯理地蹭著,唇上接連而至的癢意令他迫不及待想要深入。他抬起眼眸與她對視,輕笑著伸手撫過她燙紅的耳尖,小心翼翼地捏向她柔軟的耳垂,她不自覺向手靠去的舉動都能讓他獲取極大的滿足感。

  塔矢亮不由靠向她的耳畔,壞心眼地低聲輕喃︰“花子。”

  花子心里一動,拿著筆的手牢牢攥緊,屬于塔矢亮的氣息近在咫尺,光是這樣的距離就足以讓她欣悅到頭腦發暈。

  “……是。”

  “張嘴。”

  “誒?”

  花子開始不清楚他這話的意思,可當他再次貼上時就已經了然。他生疏地含住她的嘴唇,溫軟的舌像只小貓一樣小心翼翼如同撒嬌般舔舐她的唇瓣,嘗試著往唇齒間探去。

  這樣體貼細膩的試探無時不在撩撥花子的心,她雖對這樣的事沒有太多經驗,也很喜歡之前純粹的肌膚相貼,但作為高中生的她對這類事有著充足的理論知識。戀人這般青澀笨拙想要加深這個吻,但從嘴唇的蠕動就已經能感覺到他的緊張和亢奮,這也帶動著她的情緒,害羞的同時伴隨著興奮。

  ——阿亮真是太可愛了。

  花子扔下筆,五指穿過順滑的黑發扶住他的後頸,昂首回應他的廝磨。當舌尖相觸,津液互換,笨拙地糾纏,塔矢亮吻得愈發重,花子耐心回應他突發的強勢,品嘗著其中的愉悅。

  短暫而深的吻結束後,羞紅臉的塔矢亮輕喘著調整氣息,眼眸迷糊得都不知道該將視線落在哪,最終落在花子被吻紅的嘴唇上,上面還沾著兩人的津液。他意猶未盡地輕咬嘴唇,伸手試圖擦拭就被花子突然張口咬住。

  花子玩鬧般輕咬他的手指,目睹到塔矢亮愣住的神情後才心滿意足地松口。

  花子的身體從未有過的暢快,她小惡魔般地壞笑道︰“剛才的氣勢去哪了?”

  塔矢亮無奈地莞爾,與她含著笑意的璀璨眼眸對視,“花子有時候真是壞心眼呢。”

  “阿亮也可以對我使壞哦。”

  “是嘛。”

  他聞言便再次傾身,可就在要接觸到嘴唇時立馬停住,轉而在她的額上落下一吻。

  方才還在期待的花子立即氣鼓鼓地抿起唇,塔矢亮見狀失笑,佔了戀人便宜的少年在午後的光輝中孩子般笑個不停。

  “竟然有種我們在一個學校上學的錯覺。”塔矢亮環視著教室大同小異的陳設說道。

  花子配合地接上他的話茬,“塔矢同學,有沒有興趣在學校里散散步再回去?”

  他挑眉接受她突然改變的稱呼方式,低笑道︰“當然可以,淺田同學。”

  “那,回家前再去附近的蛋糕店坐坐吧,有家不錯的店剛上新品。”她興奮地提議道,好似他倆從這一刻起就真的是同班同學。

  塔矢亮听著她的話接連附議,他緩緩跪坐在她身前,依戀地枕上她的雙膝,喃喃低語︰“都听你的,花子。”

  花子的視線隨著他低身一同下移,沒說完的話適時止住。她輕柔地撫上他的發,如同撫摸只小貓般一遍遍抬起撫下。

  僅剩兩人的教室,一高一矮。透過玻璃的光打在兩人身上,竟有種虔誠的儀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