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彦想过自己现在的身份可能非常显赫,直到车子开进高门别墅,停在带有喷泉的庭院中时,不免还是被眼前繁复华贵的这处地产所震撼到了。

  深红色的木质大门,上面雕琢着精美的图腾,一时之间他看不出是什么鸟还是鹰。

  王慧芝带着他上了二楼,别墅是三层复式,站在悬空的走廊之上往下俯视,有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

  祁彦从未住过如此华丽的别墅,他上班后都是和别人合租,后来赚了一点小钱才有机会住小公寓。

  “宝宝,你先好好休息。”王慧芝打开行李,把衣服挂在衣柜里,然后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有些干瘦的脸,“这几个月都没吃什么,看你瘦的,我一会儿给你煮点靓汤补一补。”

  祈彦对于突然的亲近还不太习惯,下意识歪头避了避。

  “没事没事,妈不逼你,你慢慢习惯。”王慧芝尴尬地收回手,继续交代了几句,下楼去熬汤了。

  待她走后,祈彦打量了一下这间房间。

  卧室里的家具都是用了红木,雕刻手法精细,却没经过任何二次加工,原汁原味体现了红木的质感,似乎是找人独家定制的,想必这栋别墅的主人十分喜欢带着复古气息的东西。

  祈彦以前合作过一个客户,喜欢这些木质古董,他为了投其所好,还专门去了解过一些。

  连着的露天阳台正对着庭院,阳光铺在平台上,低头能看见喷泉和修剪齐整的绿丛。

  房间里虽然打扫过,桌子上摆满的烟酒,衣柜里挂着色彩各异衣服,大概能体现出这间房的主人应该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

  祈彦走到穿衣镜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整个人都很瘦,面色也十分的惨白,昏迷六个月都知靠着营养针维持。

  头发干枯,没有营养,发尾处染了一片红,半年没剪发没染发,头发快要及肩,一半红一半黑,看着非常滑稽。

  他需要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

  门口忽然出现脚步声,祁彦闻声回头看,只见一个身材纤瘦的女生依靠在门边,用并不善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听说你失忆了?”说出的话也并不善意。

  祁彦没有立刻回话,看着面前打扮十分漂亮的女生很随意地进出这栋别墅,猜想到这人的身份。

  “你就是小妹?”祁彦问道。

  在医院时,王慧芝就提过自己还有两个兄妹,大哥叫祁晟,小妹叫祁嘉,而他排行老二。

  祁嘉疑惑地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祁彦这次从医院回来后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换作以前,她这种带着嘲讽的语气被祁彦听了去,后者一定会跑到她面前骂人,混不吝的模样特别像社会二流子。

  她很不喜欢祁彦,且不说因为同父异母这层关系导致的敌意,就连他这副不务正业,每天和朋友鬼混的做派就让人生厌。

  她是瞧不起他的,连带着也瞧不起王慧芝,一个用专靠美色上了老男人的床,生了孩子后入住别墅的小三,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后妈?

  妈妈是小三,儿子是小瘪三。

  祁嘉恨不得让这两母子扫地出门,但父亲祁明仁当家做主,她不敢做出太过分事,只能有事没事冷嘲热讽几句,不给祁彦任何好脸色,说出的话几乎句句带刺。

  祁彦也是个爆脾气,根本不碍于自己是私生子的身份,对祁嘉向来也不忍让,血缘上是兄妹,关系却如同敌仇。

  祁嘉每次嘲讽他,他都会回嘴,甚至有一次激动起来差点动手,当时被站在旁边的祁晟给拦了下来。

  所以,按照祁彦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叫祁嘉小妹,更不可能在听见祁嘉嘲讽过他后还能如此平静的面对她。

  “妈和我说了,我有个小妹。”祁彦脱掉夹克外套,往祁嘉的方向走去,“你是来看我的吗?”

  昏迷六个月,祁嘉没去过一次医院,她甚至希望他因此断气。

  祁嘉心想,还真是失忆了,她顶着会被扇的风险说:“你命还是真大,这都死不了。”

  她觉得下一秒祁彦肯定会炸毛,对她挑眉毛瞪眼睛。

  谁料,祁彦只是笑笑:“大难不死,才有后福,多谢小妹。”

  祁嘉皱眉,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的感觉。

  祁彦表现得太平静了,平静让人有点害怕。

  “爸叫你过去。”祁嘉没好气地说,“在书房。”

  “我换个衣服就来。”祁彦说。

  祁嘉用奇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走了。

  衣柜里挂着得都是花花绿绿的衣服,不是贴着亮片的夹克,就是破洞漏风的裤子,是从从腿根露到脚踝那种,还不如不穿!没一件正经点的衣服,他感叹于原主人的品味和他实在不相符。

  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件压在底层的绵T恤,祁彦套上后,出了房间。在走廊碰上了端着汤的用人,询问了一下,才知道书房在别墅三层的尽头。

  祁彦按着指路寻找过去。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苍老沉稳的一声:“进”。

  祁彦忽然有点紧张,吸了口气,抬手按上门把,推门而进。

  祁明仁已经年过五十,双鬓见了白,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可他抬眼时的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掌控者,身上的气质独特犀利,间接压低了气压。

  他正在写一幅毛笔字,上了年纪的人总爱一些能修身养性的事,祈明仁也不例外,反而他把写毛笔字,投资木雕和古董当成了副业,当做在正式退休之前的一件事业。

  “爸。”祈彦主动开口叫道,眼神从旁边的祁嘉身上一闪而过。

  祈明仁放下毛笔,看着面前大难不死的二儿子,多少有点感慨,总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他三十岁那年去香港出差,经人介绍遇见风情万种的王慧芝,他承认自己不是一个一心一意的男人,他有欲//望,容易被美色所获,逐渐衰老的男人遇见青春靓丽的女孩,干柴烈火,不可收拾。于是他和王慧芝一夜销魂,藕断丝连,每每去香港出差两人都会约会,久而久之,这段感情倒是也固定了下来。

  后来王慧芝怀孕,祈明仁把她养在香港的别墅里,这一住就是十几年。后来,结发妻子因为癌症去世,祈明仁把王慧芝和祈彦接到别墅,这一举动无疑惊动了很多人,谁也没想到祈明仁在外面不仅有女人,还有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起初,祈明仁确实想让祈彦进入公司,等他做出一些成绩后给他个名分,但祈彦不思进取,毫无本领,是个不知不扣的纨绔子弟做派,还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模样,让人多看一眼都心烦。渐渐的,他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在大儿子祈晟的提议下,把他派去了祈氏影业旗下的一个小公司混日子——也就是宜正影视。

  “身体怎么样?”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终归是要关心的。

  “一切都好。”祈彦温和地回道。

  “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吧。”祈明仁说,想起被绑架撕票那天,他也心有余悸。根据警方调查,绑匪在撕票后自杀,想必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钱财勒索。

  “谢谢爸。”祈彦点头示意道。

  祈明仁瞧了瞧自己的儿子,面前的人眼神温和,气质也柔和了起来,以前两人见面,祈彦除了要钱就是要钱,很少有这么乖顺应话的模样。

  “你妈说你记忆方面出了点问题。”祈明仁说。

  祈彦大方道:“不碍事,请爸放心。”他隐瞒实情,顺势说道,“只是记忆有点混乱,医生也说可能是暂时的,不影响什么。”

  “那就好。”祈明仁点头。

  站在旁边的祁嘉忽然开口道:“爸,你可不能放任二哥一直在家待着啊,公司还有一堆事需要他管呢。”

  “你说宜正?”就连祈明仁都惊诧于这个子公司竟然还没解散整合,“你把它处理一下,并到总公司吧。”

  “那可不行。”祈嘉立刻说道。她可不能让祈彦在家晃悠,虽说这个酒囊饭袋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总要把他放逐到无人在意的地方,她才能觉得安全,这也是她大哥祈晟告诉她的,一定要把祈彦困在宜正,不能让他总是在爸面前待着。

  “公司不能一日没有领导,二哥不在这半年,都是我从总部这边拨款过去发的工资。”其实祈彦在的时候,也是她在养这个公司,不然早就破产了。

  但祈明仁不清楚子公司的事,他从来不管这些,集团的业务分为实业和影娱,实业是大儿子祈晟管理,影娱是小女儿祈嘉管理。

  只是祈嘉似乎在做影娱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项目砸了一堆,赚钱的却没几个,公司已经连续两个季度都没有挣到钱了,上一个季度甚至还亏损了一千万。祈明仁甚至已经在考虑把影娱这块的业务砍掉,但是祈嘉立下军令状,明年一定让公司进账三千万,不然她就卸任总经理职位。

  祈嘉也知道祈彦不爱上班,若不是父亲逼他,他根本不会去公司打卡,现在父亲松口了,万一祈彦顺着口风直接摆烂那可就糟糕了。

  祈嘉还在担心着,没想到祈彦主动问:“宜正是做什么的?”

  “做影视的。”祈嘉忽然想到什么,笑说,“二哥你不记得你去年还和你们公司的签约艺人打起来的事了?”

  那次在办公室里两个人互揍,祈彦鼻青脸肿的说要把傅知言那个混蛋给开了,嘴上这么说,无故开人是要赔钱的,祈彦后来蔫了,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祈彦愣住,原主的事迹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竟然还能和签约艺人打起来,实在离谱。

  不过好在,影视行业是他的本行,以前他就是做这个的,给ip做风险评估后做投资,甚至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制片人,经验丰富,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那和我打起来的艺人叫什么?”祈彦又问。

  “不记得了,应该是叫什么傅泽言,还是傅知言?”祈嘉当时听说祈彦和自家艺人差点打起来的事,还幸灾乐祸取笑了很久,所以对那个艺人的名字有点印象。

  祈彦的眼神微微一颤,一双复杂又漂亮的眼睛浮现在脑海里。

  他记得这个名字,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停顿了许久,祈彦正了正神色,问道:“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