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秩身体上还是未成年,不能开车,周归心更不可能会来,最终两个人还是选择去打了车。

  周归心站在寒风里,幽幽道:“朕那边,小孩子都可以赶车。”

  段秩怕他冷,站在风吹来的前方替他挡了挡风,听出了周归心言语里的不满,轻轻勾了下唇,转而问:“冷吗?”

  周归心叹了口气,虽然他不喜欢冬天,但冬天还是要过的,他摇摇头,算是回答了段秩的问题,而后似是感慨又似是询问一般开口道:“春天什么时候来啊。”

  段秩握了握他的手,确定不凉后,才勉强放下了心。

  “很快就来了。”段秩见车来了,一边带着他坐到车里,一边这么说道。

  周归心抱怨冬天的心思也不过转瞬即逝,很快便被段秩将要带他去的地方勾去了心神,他好奇地看向段秩,问他要带他去哪里。

  段秩勾了勾他的手,只道:“皇上到那里就知道了。”

  哼。周归心轻哼一声,抽回了他的手,不说就不说,朕一点也不好奇。

  “故弄玄虚。”周归心小声嘀咕了一声。

  段秩眼里的笑意似乎更多了些,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颗水果软糖,拆开包装递到了周归心的嘴边,道:“草莓的。”

  周归心垂眸看了眼那颗红润润的糖,又看了眼段秩,几个来回后,他低头把那颗水果软糖咬到了嘴里。这次段秩去牵他的手,周归心没有拒绝。

  窗边的景色变换得飞速,很快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

  周归心从车上下来,奇怪地打量了一下,又狐疑地看向段秩:“……你带朕来花店?”

  这花店看着平平无奇,周归心不觉得它有什么值得段秩神神秘秘带他来的地方。

  “来这里拿点东西。”段秩朝他伸出了手,周归心半信半疑地搭了上去,同他一起走进了花店。

  “欢迎光临。”

  花店的主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周归心他们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包装一个花束,应该是订单。见他俩进来,忙抬头问候了一句,转而又低头忙着手里的活。

  周归心其实也没见过多少这边的花,他一时好奇地在花店里打量了起来。他知道这边有大棚技术,所以冬日也会有漂亮的花卉与香甜的水果,只是没想到这儿的花儿竟如此娇艳欲滴。

  原来在严寒的冬天,也可以开出这么漂亮的花呀。

  周归心看着面前的月季,难得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喜欢玫瑰花?”段秩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也跟着他打量起面前的花来。

  周归心一愣,这不是月季吗?

  他抬头看向段秩:“朕以为这是月季……”

  那边的花店店主似乎是忙完了手里的活,也跟着走了过来,周归心和段秩还穿着校服,一看便是学生,花店店主以为他们是来给老师买的,便主动解释道:“这确实是玫瑰花。月季也有,在那边。”

  “长得真像。”周归心认错了也不尴尬,只是稍稍感慨了一下。

  兴许是周归心长得可爱,花店店主见他便心生怜爱,愿意给他多解释一下:“月季的叶片锯齿偏大些,颜色一般是为暗绿色。玫瑰花锯齿较小,颜色一般是深绿色。而且玫瑰的刺要比月季的刺更多更密一些。”

  “无论是买玫瑰还是买月季,我们都会帮忙剪去刺的。”花店店主含笑道。

  周归心眨了眨眼,明白了,原来如此。

  “皇上有什么喜欢的花吗?”段秩问他。

  喜欢的花。

  周归心一愣,他还没有思索过这个事情,他垂下眸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了头,道:“朕什么花都喜欢。”

  段秩原本想说的话一噎,化作一抹笑容悬在了唇边,这倒是个出乎意外又是情理之中的回答。

  “那……”段秩指了指这束玫瑰,看向旁边的花店店主,“可以帮我包九朵玫瑰花吗?”

  花店店主自然不会拒绝,段秩又思考了片刻,又道:“再包几支向日葵吧。”

  周归心还没有见过包装花的过程,见花店店主选好了花,便好奇地跟过去打量了一下。

  花店店主对周归心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天然的亲近之意,她眼眸弯了弯,问:“你还在上高中吗?”

  周归心应了一声,赞叹道:“姐姐,你包的花真好看。”

  花店店主得了他的夸奖,眼里的母爱简直要泛滥出来,她笑了笑,道:“谢谢你呀。”

  没有人会不喜欢赞美,没有人会拒绝善意。

  她很快包好,将这束花束递给了周归心,周归心乖巧道:“谢谢姐姐。”

  花店店主的笑意瞬间更浓了些。

  段秩走过来付钱,然后又带着周归心离开。周归心一手抱着花,一手给花店店主摆了摆,说再见。

  “你带朕来这里,就是送朕一束花?”周归心还以为他有什么新奇的地方,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新奇,但也不错。

  这束花一共有十一枝,听着数量少但体量还挺大,一捧花束把周归心的脑袋挡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穿来周归心迷糊的声音,连带着花似乎都颤了颤。

  段秩笑了笑,把花接了过来,帮他抱着。

  周归心解放了双手,但还是不住地往花朵上瞟,眼里的喜欢与开心不作假。正午的阳光落到他眼里,衬得那双眸子像是宝石一般晶莹剔亮。

  段秩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来这样的皇帝?

  按理来说,皇帝要么沉稳威严喜怒不显于色,要么笑里藏刀颇有城府的,周归心却不是的,周归心虽然也有心狠机敏的样子,但他的性格本色始终都是天真善良。

  “看来皇上真的很喜欢春天。”段秩将花束往下递了递,方便他更仔细地打量。

  周归心确实喜欢春天,他与春天有缘得很,他出生那天,正好是那年的立春,春回的日子。他即位那天,也是春意盎然的时分。

  生机勃勃的、花红叶绿的、温暖宜人的春天。

  “等来年春日,朕过生日的时候,可以帮你许一个愿望。”周归心摸了摸玫瑰的花瓣,湿湿软软的,里面蕴藏的生命力顺着芳香自他的指尖一路飘入他的心里,驱散了入冬以来一直笼罩在周归心心里的阴霾。

  他心情颇好,所以愿意同段秩分享属于自己诞辰的幸运。

  古代是没有生日许愿的说法的,这个似乎是这边买蛋糕吹蜡烛才有的习俗。

  周归心入乡随俗了一下,原以为段秩会很欣喜,不料段秩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段秩的眼睛像是一潭望不见底的水洞,里面藏匿了好多神秘又不为人知的复杂情绪,周归心看不懂。

  周归心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他们打的车都来了,段秩还是没有说话。周归心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松开了手里的玫瑰花瓣,那花朵抖了一下,又藏入了包裹精美的花束中。

  不愿意就不愿意,周归心瘪了瘪嘴,有一种上赶着给别人礼物却被嫌弃的委屈感。他赏赐给别人的东西,哪有人不是受宠若惊跪谢叩首的?更何况他这次还不是赏赐给段秩,是直接分给他了,他就算不喜欢也要说句话呀。

  周归心咬了咬舌尖,又气又难过地一个人闷头往车里走去,走之前,段秩却拉住了他的手,周归心不愿跟他在大街上丢人现眼地发生争执,便垮了脸,警告道:“松开朕。”

  “皇上,我给您说的地方,还没带您去呢。”段秩说完,便松开了手。

  周归心看了眼往这瞥的司机,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便闷声率先坐回了车里,段秩紧跟着他坐了进来。

  周归心已经很生气了,眼下不愿意见到段秩,但坐上来才想起这个车是段秩打的,目的地也是段秩定的,顿时更生气了,闭上嘴坐在车后座,一句话也不肯说。

  段秩过来哄了他几句,周归心更烦了,直接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不料段秩当真也不哄了,抱着花回了原地。

  周归心嘴唇都抖了抖,分明之前还会一直哄下去的!怎么今天如此不耐烦,果真是变了好多!

  他越想越气,便侧了侧身,直接背对着段秩睡觉去了。

  周归心迷迷糊糊间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车一停就茫然地醒了过来,段秩率先下了车,伸出手想接他下车,周归心视若无睹,绕开他,下了车。

  段秩带他来的是个空旷的郊外,光秃秃的树木和枯死的矮花丛将冬天的凛冽彰显得一览无余。

  周归心:“……”

  刚说了讨厌冬天,段秩就带他来这里看这些枯死的花树,果然是在故意讨他的厌吧!

  “皇上。”段秩走到他面前,单手抱着花束,另一只手想去牵他。

  “别烦朕。”周归心实在被他接二连三的操作气得不行,忍无可忍地吼了他一声。本来还好好的呢,突然就变了脸,不要他的许愿也就罢了,连面上的解释也不做。现在也是,神秘兮兮地说是惊喜,结果入目全是枯枝败叶,好讨人厌。

  周归心抽了抽鼻子,眼眶都红了:“朕讨厌你。”

  段秩静静地看着他,伸出胳膊,想去拉他的手,被周归心十分迅速地躲开了。

  段秩在原地看了周归心一会儿,知道周归心喜欢手里的这捧鲜花,便往他面前递了递,他温声道:“皇上,理理我,好不好?”

  周归心看见这花就想起自己因为这花要给段秩分享愿望结果被他无声拒绝的事情,眼不见心不烦地用手打开了。

  段秩原以为他伸手是要接,便松了松手,周归心一巴掌甩过来,这捧花瞬间脱了手,砸在地上,掉出了几朵花瓣。周归心的心说不出来一疼,他偏头看过去,发现掉落的一片花瓣已经卷了边,像是他方才在指尖揉搓的那一瓣。

  周归心睫毛一颤,委屈终于化作了泪水,随着花瓣的掉落一起掉下来。

  “皇上。”

  段秩往前走了几步,离周归心特别近,近得周归心可以闻见他方才在花店沾染的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花香。见周归心有要后退的想法,段秩竟然上前一步,十分不讲理地就把周归心抱在了怀里。

  周归心微微睁大了眼睛,眼泪蓄在眼眶里,要掉不掉,他下意识想挣开段秩,但他的手刚放到段秩的胸膛前就听见段秩说:“皇上,我要走了。”

  周归心原本放在他衣襟上的手渐渐就收拢了,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怎么这么突然?一连串的问题在周归心脑海里一个又一个地蹦出来,黏连在一起,叫他理不出来个头绪。

  “什么?”末了,周归心也只是问出了这么一个茫然的问题。

  段秩抱着他的手收拢了一下,周归心整个人都落进了他的怀里。

  段秩第一次没有去擦他的眼泪,而是把他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他重复道:“皇上,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