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午后来后山，我教你几招，先得学着运气压下阴气。”李前景严肃道。
午后，清风扶枝，小桥流水，水波荡漾。
李前景折下两束枯枝，扔给沈昩一个。“来，以枝带剑，教你几招。”
沈昩盯着李前景的动作，认真复刻。一练就是一下午，转眼天就黑了。
最后还是李前景敲了敲腰，“哎呦喂，不练了不练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了。”
他扔下枯枝，叹口气，转身摆摆手。“回去早点睡，明天才有精力好好练。”
话毕，人抬脚就走了。
沈昩站在原处，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枯枝。待寒风再起，枯枝划风，便又练了起来。
远处的李前景回头看了两眼，扯了扯嘴角，带着笑意走了。
夜色愈冷，也不知到了几时。累了就席地而坐，水壶里还剩着最后一口水，他尽数喝下。
干哑的喉咙才舒服些。
他跑腿打坐，试着方才李前景所教。
空气冷了起来，忽而刮起了大风。沈昩阖眼静默，不曾察觉异象。
待他突然睁开了眼，回头之时，正好与那只白眼黄毛怪撞个正着。诡异的笑容和狰狞的脸死死对着沈昩。
“看着我。”
下一刻，沈昩与怪物对上了眼，他眼中现了红光，竟不动了。
白眼黄毛怪伸出爪子，在白皙的脸庞轻轻划过。“你将誓死服从于我。”
沈昩眼眸阴暗，低声回应。“我誓死服从你。”
黑夜之中再传来的，就是鬼怪可怕的嘶吼以及尖锐的笑声。风声愈大，将周围一切平静卷得破碎。
夜色正浓，几个樵夫着急赶路。
走在前头的那个着急，也不顾这地上崎岖，自然这么一着急就被绊了一跤，摔得不轻。
后头的人就指着他道：“你着什么急啊，慢点啊！”
话虽这么说，可说话的这位樵夫嗓音颤抖，脚步也不见停。
若非城里查得紧，他们又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砍柴。如今到夜色，想起先前发生的几个诡异命案，都怕的厉害。
几个樵夫互相安慰，“没事儿的，鬼神什么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说着，也不忘环顾四周，喘息声急促不止。
有几个人从地上捡起了略微粗壮些的树枝，自个儿安慰着当武器。
一个樵夫嘴上嫌他们胆子小，背地里也偷瞄着地上，寻个厉害结实的木棍。
终于，他找到了。俯身紧紧抓着，刚刚用力，却拽不起来。他还不信邪，更弯了腰使力去拔，不料却拔出个半腐的人胳膊来。
这下可不得了，他哇的一声扔了就跑，方才建立起无畏堡垒的另外几个樵夫，瞬间也土崩瓦解，扔了手里的木棍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往前跑。
谁跑得快就算谁的。
林子里厉鬼都闻着活人味儿冒出头来，一只饿了许久的独眼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就从后头朝几位樵夫扑去。
一击龙骨鞭不偏不倚，将凶兽打的个魂飞魄散，当即散成了眼。
时英收了鞭，冷眼道：“不长眼的畜生。”
听闻这动静，刚冒出头的鬼又赶紧缩了回去。墨竹转身看去，从黑暗中看出不少猩红的眼睛来。
墨竹抬掌，一击而去，阴风四起。厉鬼在红光中化作青烟消散。
他轻笑，“老虎不在山，猴子称霸王。”
念念蹙眉，瞥他一眼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赶紧去找魔气吧。”
虽知道那是时浅，不过一个小孩子未脱稚气的声音这么教训他，怎么说墨竹这心里也不是滋味。
看了眼一旁的时英，心里按耐不住的怒火才熄了些。
三人循着魔气一路行走，到了一处山崖停住了脚。
念念探头往下望，这悬崖深的很，看不到底。一旁的墨竹见他看的入迷，嘴角一咧，一脚将人给踢了下去。
时英豁然一愣，蹙眉盯着笑嘻嘻的墨竹道：“喂！他现在没法力！”
墨竹却坦然，轻飘飘道：“少君别着急啊。”
念念心跳的快，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跌成一片肉泥。忽而莫名的黑气将他托着，才不至于血溅当场。
墨竹摆了摆两根指头，黑气散去。念念哎呦一声落地，身上也不疼。
墨竹：“我又救了你一命呢。”
念念拧眉看他，“你是不是有病？”
墨竹耸耸肩，只笑不语。
循着魔气接着走，眼前一片浓雾。时英抬手，手上燃起一片蓝火来，雾中闪着火光，雾气没一会儿就退了。
直到看见眼前的一处山洞，黑的厉害，伸手不见五指。直到山洞里那处黑色漩涡，卷得厉害。风吹过带洞的大石头，大晚上也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来。
盯着断石下的深坑，墨竹脸色严肃，“是谁在搞鬼。”
时英：“想必又是那些黑衣人的杰作。”
墨竹啧一声，看向念念道：“你怎么这么多仇人？”
念念默默翻白眼，不理他。
墨竹淡然，哼笑一声道：“飞升之人，也不过如此。”
念念突然想到什么，笑了声，回头看向墨竹道：“我有一本飞升典籍，你要不要看？”
墨竹愣了愣，回神来抱着胳膊傲然别过了头。“本领主自有本事飞升，用不着你。”
念念咧嘴冷笑两声，声音沉却小。“飞升四次都不成功的蠢货。”
可墨竹听见了，恨得咬牙切齿，“你！贱小孩……”
时英听他二人说话，不自觉也头疼，扶额叹息道：“好了，赶紧想想怎么处理这些厉鬼才是。”
如此，二人才歇了些。
墨竹傲然，睥睨而下，甩手施法。“区区厉鬼罢了。”
他抬手做法，以灵力作封印，死死将那黑色的漩涡给压了下去。封印结束，洞里的阴风也停了，洞口传来的呜咽声也小了不少。
时英盯着那团黑洞不放，“当真可以吗？”
“放心吧。”墨竹淡然，“是你多虑了，黑衣人再厉害也无非是个修为高些的厉鬼，我墨竹是何等人物，谁能破得了我这阵法。”
此话在理，时英便也没再说什么。
夜正深，家家户户正睡得熟。
院里突然传来哭闹声，这声音越来越近。
“你放开我！你找死！”
沈昩闻声开了门，刚开门，一个小孩就被扔进了自己怀里。
还没搞清楚状况，墨竹冷然，瞥他一眼道：“这臭小子哭个不停，要找你。”
念念回头瞪他，咬牙切齿。
墨竹说罢，人抬脚便走了。
看着怀里的小孩，沈昩叹了口气。闻声，念念突然一愣，抬头看他，着急道：“我是不是打扰哥哥休息了，哥哥的伤是不是该没好，都怪刚才那个家伙！”
沈昩哑声，“我没事。”
可低头看了看小孩，他倒是也好奇，头一回见气得这么厉害的小孩，脸都憋红了。虽与他说话平静了不少，沈昩也能听出他在压着火气。
天冷了，有寒风吹进来。沈昩关了门，将小孩抱进了屋里。
“哥哥，你伤怎么样了？”念念依旧着急这件事。
沈昩淡然，将小孩的鞋脱了，随即二人就这么躺下。
他阖眼养神，却不曾回答的小孩的问题。念念不肯躺，趴着盯着他非要个答案出来。
不料沈昩睁了眼，却开口道：“时浅他，之前在幻境的时候是不是他救我？”
念念瞳孔骤缩，表情也是肉眼可见慌了神。他合上有些发僵的嘴，嘟囔两下道：“没……没有啊，那次是那位捉妖的爷爷救您的不是嘛。”
沈昩蹙眉，盯着天花板。“可我总觉得，他来过。”
念念眼波流转，忽而柔声道：“哥哥，你希望他来吗？”
听罢，沈昩却哼笑了声。“我有什么可希望的，是你希望吧，毕竟是你爹爹。”
“他才不是！”念念着急答复，声音大了些。空荡的屋子里回荡着他的话，觉察声音大了不少，念念赶紧捂了下嘴，又窃声重复一遍道：“他才不是我爹爹，那个穿黑衣服的最会胡说八道了。”
沈昩盯着他看，忽而抬手，将小孩蹙紧的眉头抚平。“这么看来，你与他长得还真像。”
念念一时着急，撒了个谎。“他……我们冥王大人真身是彼岸花，我和他是一块土上长出来的，我是罂粟花。这吃的土喝的水都一样，这花花草草的，自然也相同了些。”
说罢，他试探着抬眼看向沈昩。却发现沈昩脸色淡然，没了任何情绪。
他又道：“哥哥，你在想谁？”
沈昩不语，抬眼间却对上念念炙热的目光。他木然片刻，却翻身背对了念念，只甩了两个字：“困了。”
闻声，念念没再说话。慢慢躺下，不经意间靠近沈昩，虽平日看着冰冷异常的人，挨着也是暖和的。
“……我最喜欢哥哥啦。”
话音未落，小孩抱紧了沈昩。他说自己冷，沈昩也无奈，任他抱着。
明月皎洁，沈昩困意增了不少，闭了眼就沉沉睡了，直到第二日清晨。
大清早，后山就传来一阵一阵的声响。沈昩与李前景对打，这刚学没多久，自然处处碰壁。
李前景教他心法，赠他秘籍。
沈昩握紧这秘籍，抬眼便唤声。“多谢前辈。”
李前景脸上却不露悦色，“我都教你如此，怎么还唤前辈。至今忘不了方青云那老家伙，还不肯唤我一声师父是吗？”
沈昩木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见他如此，李前景也不是那小气的人。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你吧。”
沈昩低着头，却实在不知怎么回答。
忽而，李前景笑了笑，道：“之前我吓唬你，说你师父不要你了才将你送到我这里来。我啊，就这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沈昩心中自然也都明白，颔首应声道：“晚辈明白。”
李前景又接着道：“你师父啊，年轻的时候人太张狂，结了不少仇家。跟你也不见外，你师父啊最大的缺点，就是做事唐突冲动，丝毫不顾及后果。不过在你身上，我能感受到他下了不少的功夫，教你老君山剑法，亦想到为你留了这么一条后路。
“这种种啊，呵，也许这二十年里，他也确实变了。”
沈昩抬眼看他，方才神采奕奕的老人，如今谈及旧人反而脸色增了些愁色。“前辈年轻之时和我师父关系很好吗？”
闻声，李前景笑笑。“自然，那会儿你师父鬼术学不好，哎，别看你师父在剑法上有点天赋，我这鬼术啊，你是琢磨许久都弄不清。哈哈哈哈，他方青云那时还求我教他哩。你比你师父当年厉害多了，学的也快。”
沈昩拱手，“实在不敢当，自然我师父厉害。”
李前景却摆手劝他，“实话实话，咱也绝不恭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