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分,万籁俱寂,疲惫不堪的白玺独自坐在台阶上,忧心忡忡地抬头望着夜空中的遥遥相对的星星和月亮,第很多很多遍想起云斐。
一会儿想他们初见时的场景,一会儿又想他们离别时的境遇……各种各样神情的云斐轮番在他脑子闪过,笑容、愁容、倦容,清晰得仿佛他人就在眼前……
白玺用力眨了眨眼,怕冷似的抱住了自己双膝,很小声地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正被人心心念念着的云斐此刻正在赶往塞上的途中,随着一支不足千人的新兵队伍。
那日,云斐从小山坡摔下去后,便神志不清地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且简朴的屋舍中。
是一位进城采买的姓梁的裁缝途径那条小道时看到了昏迷的云斐,并千辛万苦地将他扛回了家。
云斐一醒来,迫不及待地要去寻自家少主,被梁裁缝和他的夫人一同拦了下来,他们严肃地告诉云斐:“你伤得很重,大夫格外叮嘱过要静养的!”
又好言相劝,要他先养好伤,再做其他打算。
云斐懊恼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心里止不住地焦躁不安。等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后,片刻不耽误地立即奔向他和白玺分别的那座山头。
梁裁缝拦不住他,只好跟着一起去,说要帮他一起寻。
可是从早寻到晚,一点收获都没有,连当时那些黑衣人的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云斐站在当日那个小山坡上,眉心一点一点地蹙了起来。
好半晌,又迟疑着慢慢松开。
什么都没找到……也好过找到一具尸身。
心里正翻涌着难言的复杂情绪,一旁的梁裁缝一迭声地催促着天色已晚,硬是将云斐给拉了回去。
云斐感激梁裁缝的救命之恩,在对方一而再的要求下暂住了下来,边养伤边给他的裁缝铺打打杂,以及暗地里打听白澜与白嫣的下落。
等到他伤好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同梁裁缝辞行,这时忽然有一位官兵带着文书上门来了。
云斐瞬间以为那是来抓自己的,正要逃,猛地被梁裁缝紧紧攥住了手臂。
云斐不解地看过去,梁裁缝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位官兵自顾自地开腔:“老梁啊,今日可是最后一日了,你家若再不选一位适龄男丁参军,我可就直接将你拿下交差了。”
梁裁缝那双量衣裳尺寸的手忽而变得力大无比,死死地扣着云斐手臂,将他推到了那位官兵面前,一迭声道:“选了选了,这位,十八岁,身板儿也好,以后定能跟着将军打胜仗!”
云斐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他是听梁裁缝的夫人提过的,说他们夫妇原本有两儿一女,可惜长子长女皆因病而去,余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儿子,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前段时日送回老家去了……
难怪梁裁缝会冒险救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回家,难怪他们怎么都要让自己留下……
然而云斐并未当面揭穿梁裁缝。
就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那名官兵上下打量了云斐一圈,又狐疑地看了梁裁缝一眼,在梁裁缝紧张不已的神情中点了一下头,冲云斐道:“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梁裁缝拿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行囊,塞到云斐怀中,目光躲闪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细若蚊蝇地叮嘱了一句:“你此去小心……”
云斐轻微地点了点头,在梁裁缝的目送下,跟着那名官兵走了。
他就这么成为了一名兵卒,踏上了一条一去难回的坎坷路,离他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少主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