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身后的手掌移开，安杞抬起眼，看见岑时阳错愕地盯着他，心狂跳到极致竟然带来些许平静，安杞目视对方，坦然面对刚才所言。
岑时阳如遭当头一棒，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敢面对事实，安杞对他说了喜欢，也就是所谓的表白。
“你、你也变成同性恋了？”
此刻他的脑回路竟诡异地滑向贺台铮，认为安杞和贺台铮是同一类人，所以使用了“也”字。
安杞似乎没有察觉，大方承认：“是。”
岑时阳哑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很想随时随地看到你，也可能是对你有欲望。”他表面说得平静，背后的手却紧攥着，岑时阳闻言朝他身下扫了眼，那里果然撑起一个帐篷。
两人不约而同清了清嗓。
“我不喜欢炮友这个关系，只想谈恋爱，所以……”他说到这，岑时阳像是被突然通了电，不知所措起来，“那个我我我我……我外面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竟转身跑了。
安杞靠在墙上，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下一组照片是偏运动风，工作室另一角模拟了公园篮球场，安杞出来的时候，岑时阳正帮着大块唐抬一个阶梯摆台，路过安杞他目不斜视，更是忽略了安杞的着装，安杞想和他反馈一下金属链条挂头发的事也没能有机会。
正式拍摄时，邵柠在相机上一搭眼就瞧出了问题：“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啊。”岑时阳说。
“那怎么没刚才的感觉了？亲密一点行不行？”
安杞侧移了两步，岑时阳松了松肩膀也靠过去，脸却转向相反方向。
“还说没吵架？”邵柠探出头来，“你刚才眼睛恨不得挂他身上。安杞哥，他怎么回事？”
安杞顿了顿：“……我刚刚吐槽了一下他的衣服，说错话了。”后半句出自安杞真心，他有点后悔表那个白，岑时阳现在根本不在状态。
邵柠眼睛瞪大：“哇靠，那你可触了逆鳞了，台铮哥就是这么被揍的。”
我倒真希望他揍我。
安杞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那我得道歉。”他面向岑时阳，“刚说了不该说的，别往心里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回轮到岑时阳懵了：“那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打断你，随口一说。”安杞压着舌根轻微的酸涩，让自己看上去轻松淡漠，“先把片子拍完吧，工作重要。”
最后这组成片将巴算是达到了邵柠的要求，岑时阳的眼睛全程挂在安杞身上，无论安杞是跳是笑，他都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盯着对方，好像面对一道难解的运算题。
这之后两人又各自拍了两组单人，一上午的拍摄才告一段落，瘦猴去厨房弄午饭，其余人各自忙各自的，安杞推开阳台的门，雨后初生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琳琅的水珠投在他身上，芬芳的林间清气裹挟入肺，正是离开的好时候。
拍摄结束岑时阳就扎进了制版间，昨夜的酒瓶还散落在地，他一边收拾，一边回想安杞和他说的那些话。
先是表白，后面又说没那意思，到底是因为有人在才那么说还是真的，他死活没想明白。
他对安杞的感觉挺复杂，从一开始无感，到后来捆绑受难变得惺惺相惜，再到那次他蒙难安杞舍身相救，安杞在他眼里便从一个普通男人转变成了一想到就会起反应的那种。
和安杞情动模样同时出现的往往还有安杞受伤虚弱的画面，他总是被自己弄得狼狈辛苦，而他却对这种辛苦上瘾，甚至一度希望弄得再狠些，就得以看见安杞鲜有人知的另一面。
每当这样的念头涌起，都会被他凛然压下去，他反复劝说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安杞在他眼里该是个正常的人，而不是随叫随到、随到随要的便宜货。他不允许自己亵渎安杞，于是主动保持距离，只敢远程发信息送货上门，一遍遍听和安杞有关的歌，画像安杞的模特。
在听到安杞表白的时候，他那一瞬间是懵的，短暂空白之后，杂七杂八的念头一股脑涌进脑中——
安杞不会搞错了吧？
他本来就是同性恋吗？
自己怎么总能碰见同性恋？
前一个是贺台铮，被他打了。
……
直到安杞说了是，他才悚然清醒过来。
安杞是同性恋。
同性恋恶心，自己讨厌同性恋。
那也讨厌安杞……吗？
想随时随地看见对方，和有欲望，这两点也满足他对安杞，可安杞能够用由这个公式得出结论，他却不能。他明明不讨厌安杞，可倒推过来，他却依旧解不出“他喜欢安杞”这个答案，究其根本，细想下去，脑子便宕机停工，再发挥不了效用了。
他挫败地搓了搓乱毛，瘦猴叫他出去吃饭，他想着一会儿和安杞见面要聊些什么，可到了餐厅才得知，安杞谢绝了中午乃至以后的工作餐，已经先一步下山了。
可谓一场秋雨一场寒，从今时山人出来的时候还没觉得冷，下到山脚，寒风便有些不近人情，透过棉料直往人骨缝里钻，安杞裹紧外套小跑几步，拉开车门钻进了车。
在冷风中停了一宿，车子温度升得慢，安杞原地热了一会儿，瞥见他刚刚下山的路口，并不是此前岑时阳带他上去的那个。
怪不得没找到标志性铁门，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和岑时阳在试衣间是预料之外的发展，他已经尽力在躲，还是没法躲掉那股汹涌的渴望，他知道岑时阳也硬了，在事情变得不可控之前，他必须得做点什么。那句表白一半出自他对形势的掌控，一半出自真心，他知道只有这样说岑时阳才会清醒过来，也只有这句话能暂时掐断自己的念想。
岑时阳恐同，而当安杞成了同性恋，他们俩还有可能继续下去吗？
安杞给出的假设是不可能，所以为了使彼此清醒，他及时掏出这记猛药，岑时阳那头的药效是落荒而逃，他这头则是正中己怀——岑时阳不喜欢你，你就别做梦了。
“你也变成同性恋了？”
岑时阳的问话很搞笑，却把安杞问住了，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弯的，也可能他压根没弯，只是单纯喜欢岑时阳而已。
好在及时止损，趁自己反悔之前，他驱动车子，驶离了令他难堪的梦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