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台风虽然小了不少,但雨还下个没完,天空灰蒙蒙的,屋子里鲜有日光,祝璇从楼上打着哈欠下来,看见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岑时阳早已出现在工作台旁,手上侍弄着完成了一半的版样。
“你什么时候起的?”祝璇惊讶,从三楼下来需要穿过他们二楼走廊,她老早就被风声吵醒了,没听见有人经过啊。
“我就没上去。”岑时阳说,“昨晚在这将就的。”
“为什么?那安杞呢?”
“他在三楼。”
祝璇眉头皱了皱,饶有兴致地走到岑时阳身边:“哎,你俩……”她刚说了个开头,岑时阳就噌地扭头看向她,给祝璇吓一跳。
“你干嘛?”
岑时阳眨眨眼说:“没、没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祝璇换了种问法:“你的画稿现在那模特是谁啊?”
“什么模特?”
祝璇啧一声,在一堆布料底下翻了翻,翻出一张拍在岑时阳面前。
岑时阳瞥了一眼愣住了。
是他的设计没错,但是……什么时候有五官的?
线条虽然草,但每一笔都用了力,鼻子眼睛拼在一起看,这气质不是安杞是谁?
“别跟我说不是你画的啊?上次我可亲眼见着了。”见他没动静,祝璇说,“我记得你以前说模特不画脸是怕人忽略衣服的设计,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她凑近小声道:“你不会弯了吧?”
“别胡说八道。”岑时阳把画稿摁上祝璇的脸,开始胡扯,“贺台铮走了咱们少个模特,我看安杞合适,就先画着试试。”
祝璇:“哦?以前用贺台铮之前也没见你画他啊?”
“他天天上赶着试衣服我还用得着画吗?”他肉眼可见地浮躁,恰巧这时瘦猴张罗大家来吃早餐,岑时阳如获大赦,逃向餐厅。
安杞是第三个来吃早饭的,他不好意思像上次一样被大家等,于是早早洗漱完毕,等听到瘦猴的呼叫才下楼,结果餐桌上只坐着岑时阳,瘦猴和祝璇在从锅里捡发糕,没空理他们。
“来坐。”岑时阳扯了扯旁边的空椅子招呼他,安杞坐过去,岑时阳给他一杯颜色正常的饮品,“睡得好吗?”
他问得稀松平常,安杞没也点点头说:“挺好。”
“早啊老大,早安杞哥!”邵柠一大早洗了个头,发丝半干不干的,一进餐厅就捏了个春卷吃,“哎呦哥,你这黑眼圈咋这么重啊?昨晚没睡好?”
她说的是安杞,安杞慌乱地看了岑时阳一眼:“啊,风声有点大。”
岑时阳经人提醒才注意到安杞眼眶下头有两个乌青。
“别说你了哥,我也是戴着耳机才勉强睡着,这破天什么时候才能晴啊?”邵柠往窗户外面张望,祝璇把主食端上来,两姐妹凑到一起说话。
贺台铮最后一个进来,大块唐给他腾出个位置,他却摆摆手说不吃了,有点事儿得现在就走。
“雨还没停呢,现在下山多危险啊。”邵柠说。
祝璇:“就是,什么事儿这么急,不能吃了饭再走吗?”
“一点非做不可的工作,我可不想刚就业就失业。”贺台铮没刻意隐瞒,大家伙经过昨天的盘问,已经能精准get到他的意思。
“那是得去,趁台风天狠狠赚他一笔。”祝璇说。
瘦猴:“我给你拿把伞吧。”
贺台铮说了谢,对安杞和岑时阳摆了下手算告别。
“那台铮哥,说好的片子怎么办?”昨天邵柠在牌桌上和贺台铮约了新衣服拍照,新系列需要两人演绎,算上岑时阳还差个人,为了工作岑时阳默许了对方是贺台铮,可现在他一走,人手又缺了。
“不是有他么,比我合适。”贺台铮说完走了,众人集体看向安杞。
昨天他们在牌桌上商量这事儿时安杞也在场,当时觉得又有现场可看了,没想到自己一下成了主角。
“安杞哥可以吗?”邵柠满怀期待,既问安杞也问岑时阳。
岑时阳心里早就把安杞当作人选了,只不过昨天在桌上邵柠首推贺台铮,他要是再问安杞安杞肯定不好意思同意,他就只能将就。
现在这样最好了,他看向身边人:“你愿意吗?就当帮我们一个忙。”
安杞犹豫着:“行是行,但是我没拍过这种照。”
能找到心仪的模特入镜,邵柠十分激动:“没事的安杞哥,你只管换上衣服在棚里乱转,其他的交给我!”
瘦猴紧跟:“灯光交给我!”
祝璇:“化妆交给我。”
大块唐:“场务交给我!”
一圈人轮番举手,最后到岑时阳,安杞眼带笑意看向他,似乎在问你呢,能做什么。
“劳务费交给我。”岑时阳对他说。
别看今时山人人手有限,轮转起来却有条不紊,邵柠这边指挥着瘦猴和大块布场地打光,那头祝璇一边给安杞化妆一边帮岑时阳斟酌配饰,安杞闭着眼睛,感受祝璇在点评的间隙给他画眼线,细长笔尖在他睫毛根部游走,再一睁眼,眼神立刻就深邃了。
也可能是人手有限带来的副作用,祝璇化妆效率极高,约莫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全部妆面,她叫人来给安杞弄头发,期间通过镜子打量安杞的脸,第四次感叹这个男人的皮肤实在太好。
安杞莫名,为什么女人都这么说,他自己却没什么感觉,镜子里的自己有种似安杞而非安杞的陌生,祝璇说这样的妆拍照好看,他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来了,交给你。”祝璇从化妆台上跳下来,安杞看见自己背后的岑时阳问,“头发是你做?”
“是啊。”岑时阳抓了两下安杞的头发,回身把夹板连上电,“我们这都是一个人顶三个人用,璇姐不在的时候我也能化化妆。”
安杞瞪大了眼睛:“你化妆?”他使劲琢磨也没琢磨过劲儿,“模特不就你和贺台铮,他不可能需要你化吧。”
岑时阳见没糊弄过他,乐道:“还挺聪明。”
他把安杞头上固定额发的夹子取下,用手挡着安杞的脸说:“闭眼睛。”
安杞很听话,头顶呲呲几声,细密的水雾落在他四周。
听上去蛮熟练的,安杞想象着岑时阳现在的样子,迫不及待睁开眼,岑时阳拿开手的时候他正直勾勾从镜子里望过来。
“做什么造型?”安杞像翘首以盼的小狗。
岑时阳轻轻把他的头扳回来:“微分碎盖,和你之前的差不太多,所以不用剪直接烫就行。”
其实安杞并不知道自己平时的发型叫什么,都是他自己用吹风机瞎吹的,所以岑时阳说出名字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但后面那句“跟他之前的差不太多”十分称他心意,他就想要自然一点,越贴合本身他越放松。
“你还挺厉害的。”安杞衷心夸赞,转念又问,“那你上次的发型也是自己抓的?”
“嗯。”
“那个叫什么。”
“微分碎盖。”
安杞一愣:“那个也是?”
岑时阳梳着头发停了下来:“因为我就会这一个。”
“……”
后面造型时,岑时阳一直带着欠揍的笑,看得安杞火大。
他索性不再看镜子,视线向下垂在化妆台,脑袋随着岑时阳的动作微微晃。
微分碎盖的确简单,只要用夹板把头发一绺一绺夹出弯,再打上定型用手抓抓就差不多了,主打一个凌乱感。岑时阳按照章法把安杞头发分成三层,外两层夹Z字,最内层扣弯保持头型饱满,岑时阳专注有序,三下五除二做完了基础造型,放下夹板在旁边的小盒里挖了一下,一坨泥状物附在他手心。
他双手互搓了下,十指插进安杞发间,开始轻轻抓揉。
有力的指节蹭过柔软的发丝,无意间触上安杞的头皮,弄得他一阵发痒,浮于表面的随意拨弄让安杞不由得眯起眼睛,酥麻的舒适从头顶向下蔓延,在安杞脖根处积蓄成电流,叫他禁不住打了个抖。
这一下反应有点大,他猛一个前倾,从岑时阳双手间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