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啊。”安杞的脑子还停留在岑时阳的突然出现中,下意识回答道。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岑时阳迈进来,视线在安杞身上来回游走,他摸了摸安杞的额头,“发烧吗?有没有出血,或者肿了,哪难受就告诉我,别憋着。”
反应过来岑时阳在说什么,安杞迟钝地表示除了腰有点酸,其他都还好。
“不可能。”岑时阳斩钉截铁,“我那么……我之前没咋样都给你伤成那样,这次肯定更严重,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又不能动了。”
安杞一点没撒谎,睡一觉起来他只觉得屁股有点被摩擦后的不适,并没有出现预想的血丝,连他自己也奇怪,上回被岑时阳收着劲儿差点摧毁半条命,这回火力全开却只受了点皮外伤,自己怕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吧。
可这话没法和岑时阳说,他没有岑时阳那样的厚脸皮,离开某些特定时候,谈这些他只会觉得尴尬。
“我真没事,能跑能跳,你看。”为了证实,安杞在原地快走了几步,又转了两圈,最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结果坐猛了,挤出一声闷哼。
岑时阳伸手去扯他:“起来让我看看。”
安杞没理解他要看哪,只见岑时阳按住他的腰带,动手就要解。
“岑时阳!”
“我看一眼。”
“看什么,别闹。”
“看你受没受伤,躲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放手!”
“你们干嘛呢?”
蒋梅站在门口望向他俩,岑时阳听见声音回头,安杞趁机远离他,背过身整理裤子。
“你是谁啊?”蒋梅关上门,看着岑时阳问。
安杞向蒋梅介绍:“他是我朋友,来、来找我拿点东西。”又和岑时阳说,“她是租客,房子跑水了,我来看看。”
蒋梅似信非信,和岑时阳打了招呼,岑时阳表情不怎么好,也是象征性点头。
“药我买回来了,现在就吃上吧。”蒋梅拆开包装,挤了两粒胶囊,又给安杞倒了杯温水,安杞瞥见药盒上扶着腰后仰的小人,有点麻爪。
“我等会再吃吧。”
“现在吃,饭后半小时效果最佳。”蒋梅的口吻不容置喙,就差把药送到安杞嘴边,安杞额头青筋突突,眼看就要妥协,岑时阳这时开了口,“听说你这跑水了,还需要做点什么,我可以帮忙。”
蒋梅一愣:“啊,基本没什么要做了,我俩忙活一早上,都弄得差不多了,谢谢啊。”
她的手还不知疲倦地举着,岑时阳看了厨房一眼:“我看冰箱下面还有不少水,现在不擦容易连电,导致冰箱短路。”
这话让蒋梅慌了神,她把药和水往安杞手里一塞,转身去和岑时阳研究冰箱了。
安杞松一口气,把药塞进裤兜,两口喝光了水。
等到两人从蒋梅家出来,已是临近晚饭时间,岑时阳叫了辆车,等车的时候,岑时阳脱下外套披在安杞身上,他火力旺,之前一身加绒卫衣也不怕冷,但安杞这么穿恐怕会着凉。
肩膀突然多了点重量,安杞回过头,看见岑时阳正把外套往他肩上放。
“怎么了?”安杞现在并不冷。
岑时阳说:“没事儿,这不你衣服吗,还你。”
安杞攥着衣领,看了看岑时阳身上套着的他的衣裤,有点想笑。
“岑时阳,你是不是觉得我特脆啊?”安杞兜严了外套问,“一碰就伤,一伤就下不了地,必须得让人照顾才行?”
岑时阳眼神里写着“难道不是吗”,安杞笑了笑说:“我和你说实话,我真没怎么样,跟上次比简直两个状态,除了那什么……”安杞挠挠鼻子,“除了感觉有点磨得慌,其他啥事儿没有。但我不可能一点不难受,又不是机器人。”
安杞视线始终向下,说完已是一身的尴尬,偏偏岑时阳还在问:“你上药了?”
安杞:“没有。”
“那这次怎么好这么快?”
岑时阳回想昨夜,他好像没戴套,也照旧没用润滑。
“不知道。”安杞说,“大概习惯了吧。”
他后半句声音不大,岑时阳却顿住了,没等他说什么,出租车就停在他们面前,安杞先钻进去,岑时阳站了一会儿才上车。
这边距离安杞家不远,就是红绿灯很多,走走停停的,让人不由得烦躁。
又一个灯岗,前排司机接起了电话,岑时阳偏头看向安杞,商业广场的霓虹在他脸上流转,炫彩斑斓。他问道:“干嘛要和我换衣服?”
安杞:“我衣服湿了。”
岑时阳想说我的也不干啊,就听安杞补充:“你的能比我的强点。”
强点?强在哪?
岑时阳回忆起自己发现药效并企图压制时的狼狈样子,艰难地爬向浴室,连坐起来开启花洒都无法做到,最后还是硬生生扯掉了莲蓬头才得以冲凉降温,安杞找到他的时候他都给自己浇透了,却还是无济于事。
当时他一直嫌紧绷的裤子碍事,却脱不掉,所以怎么可能比安杞的强?
安杞说完那句便始终望向窗外。
之所以说岑时阳的衣服状态略好,是因为它们始终被岑时阳穿在身上,直到上了床才被脱下,这和他一直浸泡在浴室水洼里的衣裤相比,何止是好上一星半点?
被铃声吵醒时,岑时阳的衣服已经被室内热气烘得差不多了,他只能先捡了穿,自己的则拧干送去酒店服务。
司机已经打完电话,车厢安静的氛围让安杞喉咙有点痒,他忍住没有咳,尽量回避刚刚想起的一幕幕。
此刻岑时阳正衣冠工整地坐在他旁边,没有失控的言语和举动,头脑也清醒,不会强制他摆出羞耻的姿势,更不会露出那种露骨到疯魔的眼神,不会两下抽出皮带甩上他的屁股,也不会撬开他的嘴,给他逼出眼泪。
“你是怎么找到那的?”车子继续行驶,岑时阳继续问。
安杞:“Ada在群里看见了她们的计划,里面有你中毒的照片,问我能不能去看看,你不是特别会拒绝吗,怎么偏偏中计了?”
“豹纹和我说你在那。”岑时阳回答得很干脆,安杞瞪着他没动,前排司机朝后视镜里瞥了一眼。
安杞转回头说:“她叫我了,我没答应。”
岑时阳嗯了一声:“你的语音我今早才收到。”
事情前因后果基本清晰,两人各自望着窗外,半晌后安杞先说:“下回打不通电话就多打两个。”
岑时阳不为所动,阴阳道:“打十个你也不接,有啥用。”
“我那不是没听见嘛。”安杞想到什么,“你去了健身房?”
“嗯,要不怎么找你?”
“你都去哪了?”
“健身房,酒吧,还有两个公寓,都是Ada给的地址。”岑时阳说,“找到你之前还跑了三家医院的肛肠科病房和急诊。”
司机莫名其妙咳嗽起来,岑时阳冷冷扫他一眼,心想一会儿一定给个差评。
他接着说:“本来我都不打算去那两个公寓的,我觉得你去哪都不能去有陌生人的地方,但后来还是决定试试。”
安杞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喃喃道:“找我干嘛啊?”
“你说呢?”岑时阳瞪着他,“一觉醒来一声不吭就跑了,电话关机,人也没在家,万一出点啥事你让我咋活?”
猛一个刹车,两人身子齐齐朝靠背砸去。
“先生,目的地到了。”司机礼貌提醒,岑时阳闭了闭眼,黑着脸下了车。
面对扬长而去的车尾,安杞目睹了岑时阳默默付钱,最后给了一星差评的全过程。
“……”
进了单元门,再进入电梯间,岑时阳跟在他后头低头按手机,直到安杞到了家门口,岑时阳才抬起脸,一副“刚刚说到哪了”的表情。
“我回了。”安杞说。
“啊。”岑时阳愣了愣,“那什么,你饿不饿?我给你做点吃的?”
安杞轻道:“我能动。”
“那,那你用不用买点啥,之前的药还有吗?”
“有。”又是没啥分量的一个字。
“那得上,会上吧?”岑时阳的声音小下去。
这次安杞连字都不说了,只是点了头。
“你饿不饿?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安杞忽然意识到这点,愧疚不已,怎么在岑时阳面前就习惯被照顾了呢?
“我给你做点吧,进来进来。”大门敞开些许,岑时阳听说安杞要做,连忙摆手,“我吃了来的,歇着吧你。”
他按下电梯,在安杞的追问中站进轿厢,仓门关闭,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上次那样堂而皇之进入安杞家了,不论是安杞不拒绝或是发出邀请,他都迈不进去门槛,脸皮还是那么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也不知道。
他就这么乱糟糟想了一路,直到出了单元门他才想起还有好多事忘了和安杞说。
包括新工作的事,以及他憋了一路的“对不起”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