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的日子没有安杞想象得那样无聊。
他开始有动力打扫房间,为的是还回去时能恢复原貌;他找跑腿公司帮他取回了车,和岑时阳出逃那晚他把车停在了会所门外,钥匙也忘在车上,好在没有丢。
整理完车和房的手续,他联系了Ada的助理,晓诗显然是得到了Ada的授意,婉拒了安杞想要办理过户的请求,还让安杞不要叫她难做。安杞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Ada在充分为他考虑,他却于心有愧,一个佛系又爱摆烂的员工凭什么可以得到这么多。
他报停了健身会所的课程,Jennifer以为他是因为不满意服务而解约,紧张得快哭了。
“和你没关系,是我要搬家了。”安杞说。
“搬去哪里?”Jennifer问得热切,好像会追随安杞而去。
安杞没回答,虽然知道岑时阳一定说话算话,但对于第一次主动开口求助,他还是有一点忐忑。
“一个比较偏的地方,我挺喜欢的。”他说。
然而报停课程并没有想象中顺利,会所的收银系统突然故障,所有业务都暂停办理,维修至少需要五个工作日,Jennifer趁机劝安杞把这几天的课程学完,毕竟安杞也只剩不到八个课时了。
安杞耳根子软,当初找Jennifer也是因为他话不多,如今开了口安杞自然没办法拒绝,于是决定接下来几天每天都来上课。
没有工作压力的健身让安杞畅快许多,他可以把健身当游戏,不再因为没达到预期目标而焦虑。
这期间安杞接到了两通电话,一通来自Ada,她在电话里开门见山地说自己已经把安杞手头空着的两套房子租出去了,很快就会有中介和他联系,在和中介沟通后安杞得知,Ada将两套房子房东都写了他的名字。
Ada是在用这种方式劝他留下房子,安杞内心无比动容,Ada为他考虑的已经超出了应该考虑的范畴,他若是再推脱就是不识趣,他给Ada发了个言简意赅的消息,接受了Ada的好意。
-谢谢。
另一通电话倒有些讨人厌。
在健身会所的最后一个课时,安杞是在游泳池度过的,那天他游了十几个来回,岸边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在Jennifer的召唤下冒出头,趴在池边接起了电话。
“是安杞吗?”
一道黏腻的女声,安杞听着有些耳熟。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Ada的朋友,不久前我们刚见过。”女声说,“在山顶会所。”
安杞心下一沉,山顶会所是和岑时阳的那晚,这女声越听越耳熟,俨然是来自豹纹女士。
“有事吗?”安杞声音平平,连招呼都没打,那头却不在意,笑着说,“听说你不跟Ada了,有下家没有?我这边有不少空闲的主,有兴趣来认识认识吗?”
安杞皱了皱眉:“不用了,谢谢。”
他要挂电话,那边却叫住他:“哎小鸟,别怕呀,那天你跑了,我们都觉得你挺有脾气,很喜欢你,你放心我们不会像Ada那样强迫你,一切按照你的意愿来,可以么?”
她把富人局说得像是给安杞量身定做一件衣服,安杞没上她的当,果断挂断了电话。
他把头深深埋进水里,这就是岑时阳说的那种电话吧,幸好有过心理准备,否则以他的性格,说不定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没心思再游,安杞草草冲了个澡,去会所餐厅吃晚餐。今天的菜色很不错,安杞神游天外,吃得心不在焉,他拿出手机给岑时阳发了个微信,刚打了几个字又切换成语音,口述了自己也接到邀请电话的事。
然而岑时阳却没有给他回复。
-在忙吗?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手机上,几分钟后,他又发了几个兔子敲门的表情包,那是之前岑时阳发给他,他保存下来的。
可惜兔子主人也没来认领它。
安杞心里有点毛,总是控制不住往不好的地方想,明明岑时阳可能在开会,或者和小伙伴狂欢,暂时没听见手机响。
他放回餐盘,换了衣服往家走,手机依旧没有回音,这时他发现未接来电里混着一条岑时阳的号码,刚好在他游泳的时候,大概Jennifer以为打电话的都是同一个人,就没特意和他说。
他决定拨回去,就在此时,Ada的电话进来了。
“小鸟,岑时阳在Panda Show5505遇到了麻烦,你去能看看吗?”
安杞的心咯噔一下,捏紧手机问:“他怎么了?”
“我在国外,是在群里看见的消息。有人要强迫他,他可能被下药了。”
安杞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喉咙干成了两片纸,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想发声却失败了。
“小鸟?”
“……去,我去。”安杞强迫自己镇静,僵硬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行,我在群里制止她们却把我踢了,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地儿暂时没法报警,我再想想办法,你自己小心点。”
安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茫然挂断了电话,他竭力脑补岑时阳可能遭遇的事情,越想心越凉,原来他们无论怎样都逃不出这层魔咒,没了Ada,施咒的还大有人在。
Panda Show也是本市的高端消费场所之一,托Ada的福,安杞曾是这里的会员,还记得当初办理会员登记的时候,那豹纹女士曾当着安杞的面和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工作人员对豹纹女士毕恭毕敬,再联系今天安杞接到的那通电话……
原来他推掉的正好是有岑时阳的局。
越过安检,安杞冲进电梯,不断拍打着电梯按键。
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岑时阳是会拒绝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遭人绑架了吗?早知道上次应该加一下祝璇等人的微信的,就不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电梯抵达55层,05号房间门虚掩着,里面很暗,只有从卫生间门缝里露出一点光。
安杞没犹豫,进去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岑时阳大敞着领口裤口,湿漉漉地坐在地上,他像是被蒸透了,连带着眼仁都烧得猩红,看见安杞,明显缩了一下,而后染上怒火。
“你来干嘛?”
他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语气却格外凌厉。
“出去。滚。”
安杞紧咬着内唇,想去把他搀扶起来,结果换来岑时阳一声暴喝:“别过来!”
“……我带你出去。”
“不用。”岑时阳声音复杂隐忍,“我走不动,你赶紧走,快点!”
他们离得不算近,可安杞竟能感受到从岑时阳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像刚掀开蒸锅盖那一瞬间的温度,汹涌炙热,足以灼伤皮肤。
“谁叫你来的?中计了不知道吗?”岑时阳像头狮子,胸膛剧烈起伏着。
安杞愣住:“是Ada打的电话,说你……”
“她们都是一伙的!”岑时阳疯狂喊,“说你就信!白痴吗?在家待着不好吗?”他抄起旁边的垃圾桶朝安杞砸去:“快他妈滚!”
安杞向后退了一步,慌乱间,他看见岑时阳鼓起的裤子,呼之欲出,一副爆发前的情态。
他喉间一滚,飞快带上了门。
人走了。岑时阳犹如被泼了一层冰水,身子缓缓伏下去。
他快要爆炸了,明明浇了凉水刚消下去一点,安杞不偏不倚出现,害得他前功尽弃。
太可怕了,这东西催生的不止是情欲,更是心底里最深的渴望,他不敢相信自己在最难受的时候,想到的会是安杞的脸。
一个男人的脸。
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并没有单纯地拿安杞当哥们儿,在“可以被他用来‘解决’的人”里,安杞不幸地占有一席之地。
岑时阳啊,你还真是个畜生。
涨得好疼……岑时阳不停用头撞地,仿佛这样能减轻痛苦一般,他双腿发软,完全没有力气从这间屋子里出去,只能绝望地等待药效过去。
他痛恨自己偏听偏信,对方只说了一句安杞在,他就奋不顾身冲了过来,哪怕再多打一遍电话确认呢,说不定安杞只是碰巧在忙。
只可惜他没机会了,圈套已经在他脖子上,今晚该如何,他不抱任何侥幸。
咔哒,门又响了。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在门外,依旧淡定,波澜不惊。
“你这样……得找个人帮你……”
竟说些废话,岑时阳烦极了,吼道:“有人,不用你管。”
“谁?男的女的?”
“你是不是有病?当然是女的。”
“你上哪找女的?”
“我特么叫个鸡行不行?你赶紧出去!”
安杞忽然噤声,岑时阳顾及他在旁,痛苦都憋在嘴里。
“我洗过澡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把岑时阳撞到狠狠一抖,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外人,那张平静的脸上目光游离,却带着决然的坚毅,岑时阳恶欲横生,猛地直起身,一把将他拽了进来。
“……你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