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杞的世界里，“好看”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
曾经Ada这样形容过他，在某些安静的时刻，Ada会看他许久，再扑到他身上说，小鸟你真好看。
但安杞从没自我觉得过，他认为天下男人都长一个样，无论美丑，可当他见到灯光中心的岑时阳时，才终于认同了这一点。
好看是可以形容一切的。
和早上戴着金框眼镜不同，此刻岑时阳没用任何装饰，安杞却觉得他很耀眼，柔和的灯线打在他身上会变尖锐，哪怕只移动很小的角度，也会反射出夺目的光。安杞稍稍移开视线，枯涩的眼眶有些疼，不知何时抓紧的托盘正用力抵着肚子，他赶忙松开了。
这一动刚好颠簸了下水壶，当啷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安杞哥来啦。”邵柠和他打了招呼，继续调试相机，其他人接着各忙各的，岑时阳仍保持半躺的姿势没动，眼神柔敛了许多。
他看着安杞手里的东西问：“泡了什么？”
安杞走过去：“柠檬水，加了蜂蜜。”他见大家都在忙，就说，“休息的时候喝吧。”
“我现在就想喝。”岑时阳小声说，“但是不行，刚涂了唇膏，掉色了璇姐会骂我。”
祝璇只给岑时阳涂了些均衡唇色的唇彩，用唇刷晕染到几乎看不出来，安杞盯了半天也没看出岑时阳的嘴唇哪里有颜色。
“那我给你找根吸管？”他提出解决办法，视线始终黏在一个地方，那里渐渐扯出一条上扬的弧度，说了声“好啊”。
“好什么好，拍完再喝。”
祝璇走了回来，指间夹了三四支刷子，打算粉刷岑时阳，“安杞，你可以在旁边稍坐一会儿，千万别走远，他可是难得拍一回片。”
岑时阳说：“以前这都是贺台铮的活。”
安杞把水放到场边小桌，自己也坐下来，岑时阳补完了妆对邵柠喊：“柠姐再不开始我腰要断了。”
邵柠单手搭在架好的相机上说：“要不是你们拉拉扯扯早都拍完了。”
这话轻飘飘的，却让安杞耳朵有点痒。
后背出的汗还没消，是刚刚被祝璇惊出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前一刻在想些什么。
拍摄正式开始，岑时阳稍稍坐直，低头再抬头，坐着的姿势拍完又改为站立，他拖走了椅子，在场地内随意走动，又从祝璇手里接了件大衣披上，邵柠问他设计这件衣服的灵感来自哪，岑时阳说来自于被我扔掉的一百件白衬衣，惹得全场哈哈大笑。
安杞这才知道岑时阳是在为新款成衣拍宣传图，白衬衣和西装裤都是要展示的单品，全身拍完，邵柠又给衣服单拍了几张上身特写，告诉岑时阳可以换下一套了。
场边，大块唐把衣服递过来，岑时阳脱掉上衣，安杞收回目光，手指在手机上无意识划动，最后点开了橙色某宝软件。
他在搜索栏里输入“今时山人”，第一条就是店铺入口，三颗皇冠，粉丝107万，安杞点进首页，顺便按了店铺名旁边的关注键。
果然如岑时阳所说，模特以前是贺台铮的活，店铺里上架的每一样商品都是贺台铮在上身展示，今时山人的风格大都是不挑人的基础款，没有花哨的设计，走一种自然简约风，安杞随便点进了一件T恤的评论区，里面都是回头客，全在说冲着他家面料来的，从没让人失望过。
他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就是岑时阳的自留款，素色的圆领加绒卫衣配牛仔裤，的确手感很好，他穿的时候就觉得这件衣服一定不会便宜。
这么想着，他在店铺里翻找起来，卫衣一栏只有几种款式，安杞很快就锁定了自己身上的那件。
89。
安杞愣了，这件质量这么好的衣服连一百块都不到吗？
他点进去反复对比，又看了圈评论区，才确定这件衣服是当之无愧物美价廉的。
场内，岑时阳换了件米白毛衣配休闲裤，脚上一双加绒拖鞋，脸上油彩补了色，右手拿着一束颀长的玫瑰，花枝触地，花苞刚好及他的腰，像轻揽着一位美人。他盯着镜头转换角度，表情时而耍酷时而搞怪，没一会儿又松懈下来和大家开开玩笑，邵柠并不说预备，她似乎在岑时阳入镜那一刻就开始拍，很多安杞看来还是在调整的时候，邵柠偏偏按下了快门。
这拍得出来吗？
模特拍照不都得是一秒五个动作那种高效又快捷的吗？
这只能算是艺术写真吧。
安杞又看向店铺首页，滚动相册上只有几张贺台铮的小图，好像以前跟本没这样拍过的样子。
不知道这些照片会放到哪里。
又拍完了两套，一上午的工作告一段落，安杞给每人倒了杯水，瘦猴两口喝光后急匆匆去准备午饭了。
大块唐留下收拾场地，邵柠p图，祝璇要把岑时阳挑出的样衣的缺陷整理好发给工厂，又剩瘦猴自己忙活。
“我帮你……”安杞刚张口，岑时阳摆摆手说，“你歇着。”
“我闲一上午了，帮他搭把手也行。”
“做饭是他的工作，不是你的，安老板。”岑时阳拿了两件外套，一件扔给安杞把他往外推，“走，既然你那么想干活，那就过来帮我。”
缆车车厢徐徐凌空，安杞目不转睛盯着窗外，震撼于豁然开朗的谷间幽冥。
岑时阳坐在他对面，身边则是成堆的布料和丝线，此前岑时阳说的帮忙指的就是让安杞帮着从缆车上往下卸货，这是他们刚刚从山脚下运上来的。
“怎么样，说带你坐就带你坐，景色不错吧。”岑时阳一脸得意，日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安杞这才看出岑时阳是上了底妆的，还有两条细到看不出来的眼线，使他眼眶更深邃了。
“邵柠多大啊，看着至少有十年摄影经验的样子。”安杞问。
岑时阳：“这你还真说对了，她打小就跟着她爸玩摄影，到我这来纯粹是为了体验生活。”
邵柠刚上大二，一边上学一边兼职在岑时阳这拍摄，据说高考结束后跑了四五个国家当了两个月的旅行博主，回来又想拍网图赚赚经验，求职到了岑时阳这。
“邵柠来之前一直是我拍，用璇姐的话说就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影楼风，后来用了邵柠的图，档次一下就上来了。”岑时阳说，“每次她来的时间都不固定，我们只能攒一堆衣服赶在她在的时候拍，就像今天。”
说着说着，岑时阳瞥见了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惊了一跳：“我去我这妆这么浓？”
安杞：“没有吧。”
“你看这眼线，都快飞头顶上了。”岑时阳指着眼角，又凑近玻璃端详自己，“妖怪似的，平时这都是贺台铮拍，他画得可来劲儿了……我操怪不得，他他妈是个gay啊！”
岑时阳一脸顿悟。
“他也拍你这种的吗？”安杞问。
“哪种？”
“就是像写真这种艺术片。”
“也拍啊，每个系列都会有首页图，然后才是内页小图，首页都会放点有感觉的，就滚动播放那种，吸引点击。”
安杞顿了顿：“可是首页上没有啊。”
“让我给删了。”岑时阳说。
和贺台铮闹掰之后他就一怒之下把首页图全换了，要不是怕影响销量，他非得把带贺台铮的一个不落全清掉。
过了一会儿，岑时阳忽然顿住，问安杞：“你搜我店铺啦？”
安杞：“好奇。”
“怎么样，有什么缺点，要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你就说，你现在可是我们的老板。”
“挺好的，我就是随便看看。”
安杞照习惯回答，岑时阳有点失落：“那你以买家的角度看呢，有买的欲望吗？”
由于安杞已经很久不用自己买衣服了，他在浏览店铺的时候也抱的是其他心态，所以岑时阳的问题他没有立即回答，没想到这点停顿却让岑时阳丧失了耐心：“算了，忘了你用不着亲自买衣服。”
安杞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岑时阳低下头，又抬起来看着安杞：“Ada给你的衣服里面，有你最喜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