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三流之路>第29章 带人回家

  可能是在车上一直看手机的原因,车停稳在山脚下时,安杞比上车前晕得还厉害,脚底像踩了棉花。

  而岑时阳则彻底醒了酒,送走代驾,岑时阳吸了一口清凉的夜风,给安杞介绍起周围的环境,一顿没什么技术的夸赞后,指着一个黑漆漆的小豁口说:“那是入口。”

  “够隐蔽的。”安杞走过去瞅了瞅,就是一个路边绿化带空了一块,岑时阳的工作室就是要从这里上山,“这难道不是你自己劈出来的吗?”

  “就是啊!”岑时阳点头,“正经入口是景区大门,得绕远,我就打申请开了这么个后门。”

  安杞:“不怕人随便上来吗?”

  “前面还有个铁门呢,走,上山。”

  今晚本是一个晴天,从会所逃出来的路上还能看见漫天星斗,此刻别说星星,就连天空都被耸高的树木覆盖,只有台阶上几步一盏的路灯,指引他们在漆黑中前行。

  安杞跟在岑时阳后面,全部注意力都在脚下,稀薄的光线让他难以视物,尤其他还喝了酒,所以必须更加专心才能不踏空跌下去。

  “小心点。”岑时阳停下来叮嘱,安杞碰巧重心不稳晃了一下。

  “瞅瞅,我就不该提。”

  安杞缓了缓:“怪我还没选醒酒,不过现在醒了。”

  “这山路不好走,台阶还窄。”岑时阳说。

  “你们都习惯了这么爬吗?”

  岑时阳用劲把他往上带:“其实他们都很少下山,下的话也是白天,一来一回都坐缆车,只有我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回来缆车停了就走这条路,顺腿了。”

  “是景区的缆车?”

  岑时阳:“对,我们属于工作人员,缆车随便坐,有的时候还会用它搬东西,运费一次五块。但是今天太晚了就没法带你坐,下次,下次一定让你感受一下。”

  又登了一会儿,总算抵达岑时阳说的铁门,金属门上装了把指纹锁,岑时阳解了锁,站在门里邀请安杞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进了内部的原因,安杞忽然就有了安全感,感觉四周的灯也亮了不少,很快他们到了岑时阳工作室的门口,岑时阳的微信头像挂在门边的墙上。

  “‘今时山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安杞第一次看到这四个字就有这个疑问。

  岑时阳:“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硬要说就是山和今拼一起是‘岑’,其实是我临时想的。”

  别人创个品牌都是先想好名字,岑时阳是一直没想法,直到办商业手续要填表了,他才急了,办事员还一直催,没办法他就把自己名字拆巴拆巴,造了这么个古怪的词,回来以后他越看越后悔,这能火吗?

  “后来有个机会能改,璇姐没让,她说要相信第一直觉,而且之后想的几个备选名都没有这个叫着顺嘴。”

  安杞一开始只觉得挺文艺的,后来发现这名有魔力,他时不时会想起来,还会不自觉默念好几遍。

  “我也觉得挺好的。”他说,“不是让人记不住,就是让人忘不了。”

  岑时阳笑:“这听着不像挺好。”

  工作室漆黑一片,岑时阳开了灯,把车钥匙随手扔在工作台上:“随便坐,我给你拿点喝的。”

  安杞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因为岑时阳的工作室实在太缤纷了,和他黑白灰色调的家相比,这里简直是调色盘。墙体上半连着天花板铺的是橙色壁纸,下半是和木质地板相得益彰的墨绿墙围,桌椅边柜是复古实木,布艺沙发却是波西米亚风,软装既兼具北欧和日式,又有故意保留毛坯的废土元素,这么多风格揉在一起,整体却异常和谐,就像来自不同动画片里的人物同时出现在一张纸上,奇怪却不突兀,有趣却不违和,安杞看了一圈又一圈,越看越喜欢。

  “傻站着干嘛,进来坐啊。”岑时阳拿了两瓶汽水回来,发现安杞还在门口,“他们都回宿舍了,这就咱俩,别那么拘谨。”

  安杞走过去,用他都没察觉的惊异口吻问岑时阳:“这装修是你设计的?”

  岑时阳扳开瓶盖:“嗯,也谈不上设计,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改了改格局,辅料都是一点点配的,看啥好就要啥。”

  工作室装修期间正是岑时阳刚忙完闲下来的时候,有大把精力挑选适合的家具,可他选了半天,觉得与其选适合的,还不如选自己喜欢的,那样才爽,所以他就把自己能看上的东西全都买了回来。

  “我总结出一个道理,东西你就捡你喜欢的买,甭管能不能配上,买回来怎么都能配,就是把驴和兔子关一窝,时间长了没准也能看对眼呢。”

  安杞:“……”

  那好像有点难。

  “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

  岑时阳指了一圈,安杞点点头,说还是头一次在一间屋子里见到这么多不同风格。

  “实话跟你说吧,最开始的时候也没这么多,都是我那帮伙计自己弄的,他们一个人一个角,喜欢啥自己添置。”岑时阳指着废土的角落说,“那儿就是瘦猴的窝,他说布置成那样方便他出片。”

  刷了一半的墙皮像是被人撕开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墙体,另一侧墙面嵌着半个星球,地上堆着一些麻布料和机枪道具,都做旧布满了铁锈。

  走近了,安杞才看出这里是个小型摄影棚,旁边还有三脚架,墙体后方有个小型更衣室,一张穿衣镜靠墙落地摆放。

  “这是那个五千八的镜子吗?”他问岑时阳。

  岑时阳看安杞站的位置就知道他问的什么:“对!”他走过去,镜子里照出两个人,“他在家居展会上相中的,连订带空运差不多一个多月吧才到。”

  安杞:“真行。”

  “这算啥,看这个。”岑时阳扶了下旁边挂衣服的衣架,“猜多少钱?”

  安杞摇摇头。

  岑时阳:“一万二。”

  安杞瞪圆了眼睛,也就半人高、他一条胳膊长的滚轮衣架,市场估计就卖二三十:“多,多少?”

  “一万二。”岑时阳拿掉上面所有衣服,“你拎拎。”

  安杞提了一下,惊讶于它一块豆腐不到的重量。

  “碳纤维的,这材料一般都做自行车。”

  “那也不用买这么贵的吧。”安杞肉疼地说,“工作室买个便宜的对付用,自己家用再买好的呗。”

  “这就是我家啊。”岑时阳轻描淡写。

  安杞哑口无言。

  “其实我是没什么艺术天赋的,小时候我妈送我学画画,我每次都是等她走了偷偷溜出去,等下课再回来。考设计专业也是高考前的临时决定,那时候我父母为了给我赚学费,没日没夜出摊,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车祸,都去世了。”岑时阳聊起自己的过往,像在拉一架低音提琴,安杞的心也跟着嗡了一下。

  “他们留了一笔钱给我,我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就努力靠上了大学,学了我妈向往的专业,后来开店也是我妈的心愿,她一直想穿漂亮的裙子,而不是沾满油烟的围裙。”岑时阳垂眸,将衣服一件件在衣架上挂好,“贺台铮说的没错,如果没有他的版和璇姐的料子,今时山人不会有现在的成绩。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卖男装吗?因为我之前设计的女装没一件能看的,相比之下男装就容易多了,后来渐渐积累经验,女装也能做了,但今时山人的牌子已经打了出去,我只能继续做下去。”

  “我当初欠钱是因为刚入行不懂,被人骗买了一条将死的流水线,结果人家跑路,我什么都没了,当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店盘出去,但我没干,钱没了可以赚,但店没了就相当于我父母没了,我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

  岑时阳的低气压让安杞同样沉闷,他盯着岑时阳摆弄衣服的手,惶然不知他在做什么,直到讲述停止了许久之后,他才发现岑时阳是在用挂烫机熨衣服,他动作轻缓,对待每件衣服都细致妥帖,完全不像刚才扔钥匙那般随便。

  岑时阳身上有很多矛盾的地方,取向直男,却在照顾人上是一把好手;自己赚钱挑挑拣拣,花钱却大大方方,他很像这间工作室,各种元素错杂交织,单看好看,合一起也不赖,有一种引人入胜的奇特引力。

  沉默良久,安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那么唐突,他看了看四周,问岑时阳:“那这里有你妈妈喜欢的东西吗?”

  “有啊。”岑时阳笑了笑,转头说,“我喜欢的,她都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