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豫宸这话说得,黛玉大惊失色,眼前这人最后所言四个字,明显是在赞叹男子。

  然而若是上下一结合,黛玉脸色一白,双眉紧蹙,语气中少有地带上严肃:“休要胡说,别说如今大舅母尚未和离,便是来日做成了,你这样说话也是不该。”

  虽说对于水豫宸的不羁,她深有了解,但是未曾想到如今竟是更上一层楼。

  “玉儿你别生气,这事儿可真不是我胡说。你不知道,我当时知道的时候也是吓到呢。”水豫宸眼见青梅双眉紧蹙,哪里还有谈笑的兴致,当下连忙解释。

  这倒不是水豫宸要开邢夫人的玩笑,而确实是他所发现的。

  水豫宸脚步放慢,语气变得有些深幽:“实话说,我也是知道不久,才知道那人竟藏了这样的心思十几年。”

  这话中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果然是有人,对于自家大舅母有神女之思。

  黛玉听了这话,觉得头更疼起来,她盯着水豫宸,想要询问对方,有没有在其中胡作非为。

  后来这话又咽了下去,毕竟水豫宸这人只在她的事上不着调,平素行事还是极为稳妥的。

  她的脚步随之放慢,扭头看向水豫宸,显然是催促对方快点说。

  “其实,若是真的成了,你还真的叫邢夫人大舅母。”水豫宸轻笑,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情意。

  这一句话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黛玉脸上一红,看着四周无人,小顺子一直低头往前走,当下里照着水豫宸的脚便是一下。

  “要死了,又开始混说,一会儿我定要在最上皇帝面前告你一状。”黛玉脸颊绯红瞪了对方一眼,这一人如今越发没有成算,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便这样。

  想到如今还在虎视眈眈的几位皇子,黛玉心头有些委屈,不承想随即便被水豫宸的话吓到:

  “我已然向父皇求了婚事,父皇的意思是,今年除夕宴前,便会直接赐婚。一切把心放宽,交给我。”水豫宸微笑说道,他并没有说为了能够,让最上皇帝答应这件事情,他出了多少。

  然而有些事情哪里是不说,便可当不见的。黛玉转过头去,垂下眼眸,手中的帕子被她拧紧。

  如今已如深秋,皇宫之中,偶有落叶飘零,本是一桩萧瑟之景,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暖阳如金。

  好半晌,黛玉这才转头,看了对方一眼问道:“偏你又弄些其他的事情来糊弄我,还不赶紧说,大舅母那是怎么回事。”

  水豫宸见到黛玉神色恢复正常忍不住,他可是爱极了青梅绯红的模样。

  只是如今不敢再多话,毕竟青梅的面子薄,一时恼怒了还得自己去哄,若是她自己呕起来,要是伤了身体,最心疼的是他。

  当下里,细细地说起来,那人的事情。

  “说起来,你该知道我母亲的事情吧?”水豫宸轻笑一声,侧头看着黛玉。

  这话颇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黛玉还是微微颔首,她自然是对于水豫宸的身世有所了解的。

  水豫宸是最上皇帝的老来子,但却并非是宫妃所生,而是宫中的女官。

  当初因为一次意外,偶然被最上皇帝临幸一次,便只因那一次怀上龙胎。

  后来十月怀胎,一朝期满却不承想,竟是难产三日之后生下了水豫宸,又挨了三日,这才撒手人寰。

  据说当日里,那一位女官之所以硬挨了那么久,就是因为担忧她的死,会让水豫宸有个克母的名声。

  也因为年少丧母,最上皇帝便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抚养,自此恩宠,不同常人。

  “那你应该知道,我母亲有一个亲弟弟,也就是我舅舅。”水豫宸淡淡地说道,他自幼生活在宫中,因此对于亲情着实有些淡漠,不过自己这位舅舅却是个妙人。

  “我也是后来才和舅舅相认的,当时我可是被他好一顿嫌弃。”水豫宸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起这句话,黛玉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一双漂亮的眼眸弯成两弯月牙。

  “你还说,偏你是个促狭的,自幼若没有人管教,岂不是连天都翻过来。”黛玉笑着指出,见了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便催促他赶紧说下去。

  水豫宸的这位舅舅素来是个独行特例的,当初他建议自己的姐姐不要入宫,并且直接说明,若是姐姐入宫定然要早死。

  只是当时家境实在不好,为了女官入宫的50两文银,水豫宸的母亲便直接打了个包袱入到宫中。

  “母亲其实从来没有想过承宠,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奇特,不过这也应了大舅舅的所言,母亲的确在宫中早亡。

  因此大舅舅见我第一面,便是很嫌弃地说道:‘早就担心你会长成不讨喜的性子,却没想到到底是噩梦成真。’”

  说至这里水豫宸无奈一笑,随即他的脸色一变,露出几分阴郁之色:“我当时还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因此这才忍了两年,可谁能想到,他这人比我母亲还要一根筋。

  竟是因为一饭之恩,想了人家十几年。”

  水豫宸的母家,祖上也是官宦之辈,不然根本没有资格入宫成为女官。

  可无奈的是子嗣不丰,两三辈早死之后,竟是家道中落起来。因此当时即便有,那位太贵妃留下的50两文银,水豫宸的舅舅仍旧过得有几分艰难。

  “再加上母亲当初离去,根本未曾与舅舅相谈,结果舅舅被她的留书气到,竟是当时发起高烧。

  若不是小童敲了隔壁邢家的大门,得到当初的邢家大姑娘帮助,恐怕舅舅熬不过那一年的冬天。”水豫宸说到此处轻叹一声。

  黛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此时她才明白,为何那人会求到水豫宸面前。

  若是有当时的一命之恩,也难怪对方会注意到大舅母。

  水豫宸说到这儿,瞧了眼青梅的表情,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反感,这才继续的说道。

  自从那一件事之后,大舅便存了一桩心事,只是他自知自己命中无有官禄之才,邢家就算是没落,却也不可能将嫡长女下嫁。

  也是因此,每每守礼不敢有半分妄想。紧接着没有多久,便知道,邢夫人嫁入荣国府,他自知更该断,然情之所起不知所终。

  “大舅这么多年来,一直孑然一身,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银钱不丰。可你知道的,这些年,除了咱们的那些投资,其余的钱财我都交给大舅打理。

  可偏偏就算是这样,他身边仍旧是只放了两个童子伺候。这一次若不是我无意中发现,他对于大舅母那儿特殊的关心。调查了往日的事情,也还不知道,竟有如此缘分。”

  水豫宸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四是在思索些什么,继续说道:

  “本来我也不打算跟你说这个,毕竟纵然大舅未娶,可是大舅母早已经成亲多年。”可谁能想象,大舅母那竟是突然生变。

  黛玉读懂水豫宸未言之意,只是这事儿却也不是她这个,做晚辈的能指摘的。

  “如今大舅母那儿尚无定论,你可休要在大舅那里胡说。”黛玉思忖周详,听完此言便赶紧吩咐水豫宸。

  她怕水豫宸一时,将邢夫人意欲和离之事告诉大舅。让对方另有企盼,若是日后不行,岂不是白白伤神。

  水豫宸摇摇头,表示黛玉此事想得太多:“玉儿还说我,你明明比我想的更多,这件事情我自然不会告诉大舅。如今大舅正在,西海沿子前线,给仇都尉做军师呢。

  说起来,倒也是有趣,如今,那倭浜已经打下一半。前几日父皇说,若是真的打了下来,自是要派人过去瞧瞧的,到时咱们一起去。”

  黛玉微微颔首,她倒是想要去瞧瞧那西海沿子,别看西海沿子,离着茜香国和倭浜近,实际上那里是个重要的通商口岸。

  “这样说,我倒真是有些静极思动。”黛玉腮边含笑,梨窝熠熠生辉,平添几分娇俏。

  水豫宸点点头,口中附和的说着:“若是大舅母那儿和离成功,倒是可以,请上她一起去西海沿子,我瞧着大舅母对经商挺有兴趣的。”

  这话一出,黛玉深觉有理,想想自家大舅母那精打细算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商人的态度。

  她素来又不是个重农轻商的,因此对于做生意并没有什么抵触。再者说,当家主母又有几个,不涉及到这等家族经营。

  黛玉自从10岁起,便接了自家第一个铺子,也正是那个铺子让她入了第一桶金。

  “只希望大舅母,能快一点儿尘埃落定,别看大舅舅和母亲是一母同胞,我却觉得以大舅舅的人品,真的不合适。”黛玉无奈摇头,倒不是说自家人过分,只是相比起来,总归还是大舅舅错得更多。

  二人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前面的小顺子恨不得,给耳朵塞上两团棉花。

  黛玉和水豫宸的声音自然不大,只是架不住小顺子耳聪目明。好在,两人又未走多远,便来到甘泉殿。

  等二人进到宫中,小顺子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地汗。

  这两位主子可忒相信他了。

  不过说起来,他倒也是有些好奇,究竟荣国府的那位邢夫人能不能和离?

  小顺子抬头望望天,觉得若是能和离,恐怕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有人跟她是一个想法,那就是被莫名其妙下了和离通知的——贾赦。

  大老爷这一会儿,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偏偏又发作不出来。

  他指着一脸淡定的邢夫人直哆嗦,然而不知从何说起。他和邢夫人成婚这么多年,自认将对方拿捏得死死的,而这也是他在外的底气和谈资。

  谁能想到就是他印象中,以自己马首是瞻的邢夫人,竟然会有一天和自己提和离之事。

  贾赦眨眨眼睛,看了眼忘记呼痛的王夫人,他此时只怀疑现在是在梦中。

  “邢氏,你如今是得了失心疯不成?就算你无法诞育子嗣,老爷我也没有嫌弃你啊!”说出此言的贾赦有些心虚,实话实说他的确以这个为把柄,没少敲打邢夫人。

  只是如今,少不得遮掩一二,毕竟若是这事儿真的闹出不去,他荣国府的脸面才是丢干净了。

  一想到邢夫人之所以和离,是因为悔恨自己无法诞育子嗣,而无法诞育子嗣的罪魁祸首,正是王夫人,贾赦便只觉得牙根儿痒痒。

  他脸色不善的盯着一脸慌张的王夫人,语气中更是多出难掩的嫌弃:“你嫁入我家至少没有做什么错事,为何你又和离,要我说真正该离开这个家的,是这个人。”

  邢夫人本来没觉得让贾赦,答应和离是件困难的事情。毕竟按照她自觉的,对方对于她这个填房,可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然而未曾想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儿起来。

  【作者有话说】

  嗯,邢夫人换了人家,还是舅妈,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