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看着邢夫人的背影,压下刚刚心中涌起的那个念头。她眼神带着两分复杂的看向水豫宸,却见对方双眸清正,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就算是如此也不好让她独自去,万一惹恼了老太太,可就不是和离而是休书了。”贾敏将话题转到邢夫人身上。

  她不敢再想心底的那个念头,只希望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水豫宸也紧紧跟着贾敏的思路走。

  他当听闻这个担忧,反而微微一笑,转头看向黛玉轻声道:“这件事情咱们出面不合适,只能去找外援搬救兵。不然恐怕你大舅母要吃亏。”

  黛玉听到水豫宸说话,侧头思索片刻,难得带上两分迷惑,显然是在为难该找谁:“按理说这事乃是家事,咱们去插手自是不该,母亲是外嫁女更是尴尬,可若说让其他人出头也不合适。”

  作为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他们想把这事放在台面上,也很难有人会受理。

  而邢夫人的父亲早死,母亲前些年也过世了,邢家大舅和妹妹都是不经事的,每每还需要邢夫人拿主意,要邢夫人接济。

  通盘算下来,更显得邢夫人可怜至极。

  水豫宸轻笑一声,薄唇开合吐出一个名字。

  黛玉眼神一亮,连忙站起身来催促水豫宸:“还是你聪明,就这样,咱们便赶紧过去。”

  “我们先去将此事办妥,随后便回来,不过恐怕夫人要准备一个院子,接待和离的邢夫人了。”水豫宸口中笑着,眉宇间自有一份胜券在握。

  先不说水豫宸这边替邢夫人添砖加瓦,邢夫人上车之后气吼吼的,便直接往荣国府里去。

  今儿跟着她的,乃是两个贴身的婆子并两个大丫鬟。此时王善保家得偷眼观瞧,却见邢夫人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她思忖着是不是自家主子被贾敏嫌弃,可又觉得不像。

  这林家可不像荣国府,平素里常有踩高捧低的。林家门风清正,是他们羡慕且做不到的。

  一时间却是脸上阴晴不定,而一旁的费婆子则是有些驽钝的,比不上王善保家的贯会看脸色。

  此时眼见着邢夫人,显然不高兴,当下大咧咧的问道:

  “太太可是怎么了,难不成竟是那边府里给太太难看了?”

  王善保家得一听连忙说道:“可别胡说,且不说林家如今乃是阁老府。便是往日里,对于咱们家太太也是极尊重的。”

  这话说得一点不错,贾敏纵然是对于邢夫人再不待见,但所有礼仪之上是没有半点毛病的。

  也是因此邢夫人一直觉得贾敏待她极好,是个将她放在正经位置上的。不像其他人,对她这个大太太不过是面子情。

  只当他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人情世故。却也不想想,纵是在小门小户,可也是官宦之家。

  这会儿邢夫人听了费婆子的话,眼睛一瞪:“休得胡言乱语,我这是知道了惊天之秘,一时间压不住火气罢了。”

  王善保家的见邢夫人开口,连忙凑近询问,也让她们长长见识。

  邢夫人心知一会儿要见王夫人呢,少不得要两个陪房冲锋陷阵,当下离直接露出些许的原委。

  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找个僻静的角落,不可让人知晓,然而这一会儿邢夫人显然是气急。

  不但顾不得这一些,甚至自己的体面也不要了。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仿佛真的想要和王夫人相决斗。

  越听下去费婆子和王善保家的,脸色便越发难看。这哪儿是惊天之秘,自家主子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们这些从陪房过来的,私底下也曾经被人讽刺自家主子没福气。不曾想,却是被人毒害的。

  想起那些下流仆妇的嘴脸,费婆子和王善保家的一阵摩拳擦掌。

  “我告诉你们,一会儿我们直接奔荣庆堂,然后你们两个……”邢夫人口中吩咐,便见两个婆子连忙点头。

  很快,车便到了荣国府外,邢夫人命令小厮直接入了荣国府。

  她本是当家的主母,就算平日在隔壁将军府,来这一边也太过正常。众人只觉得邢夫人行色匆匆,却也未曾往别处想,哪里考虑邢夫人此次却是挟着狂风暴雨?

  结果邢夫人带着几个婆子,旁若无人直接冲进荣庆堂。

  这两日王夫人心情不爽利,正烦躁着,而贾母虽在病中,却也瞧她不顺眼,更不许她进前侍候。她虽省了事,却越发地生气,这会儿正坐在荣庆堂里生气。

  这会儿身前伺候的换成了彩云。

  彩云的脾气素来是个韬光养晦的,眼瞅着王夫人形容不好,只是一味地沉默装隐形人。

  王夫人一时之间,竟是连撒气的都没有,憋得心思更加地烦闷。未曾想,忽然见到邢夫人面色不善地进来。

  她往外看了眼,未曾通报的众人,当下照语气之间多有鄙夷:“大嫂这是干什么?直接闯进小叔子的地方,越发地不把规矩放在眼中。”

  王夫人如今也是气急败坏,但凡她有脑子也该想想,为何今日里邢夫人如此。

  只不过她心中抑郁,因此这才将一切抛在脑后。

  然而就是如此,却让王夫人今日吃了大亏。

  只听得邢夫人一声令下:“费婆子、王善保家的给我砸。”

  听得这一声命令,刚刚在门前已经得了吩咐的几个婆子,摩拳擦掌便冲进屋中。

  费婆子一马当先,带着三个婆子直接在荣庆堂里开砸。她将个三尺见方的哥窑坛子直接推倒,里面的七八幅古画,也直接滚落地面,被踩上三四道脚印。

  这还不算完,她将正中的紫檀桌子用力推搡,不想竟是未曾推动。她索性便将上面放着的,一对官窑雪里梅花美人瓶砸在地上,又将前朝的宣德炉用青铜鼎砸得体色淤青。

  而王善保家的,则带了另外4个婆子,直接冲进了王夫人的寝室,立时传来锦缎的撕裂声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一番变故,让众人皆未曾反应过来。彩云见状不好,刚想往外,便被邢夫人喝住:“给我站住,往哪儿跑。来人把她给我绑了,等一会儿直接带走。”

  这却是邢夫人刚刚听着彩霞诉说,此时见了彩云,她眼神闪烁,打算给黛玉送上一块儿美玉。

  彩云这会儿本想往外头跑,眼见着邢夫人如此,她的神色变得慌张,可是脚下却没再动弹。只任由邢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扯住自己,用帕子将她的手腕捆上。

  “好姐姐,且别动,你泼天的富贵在后头呢。”小丫鬟轻声在彩云耳边说着。

  彩云脸上的表情更加慌张,口中喊着:“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大太太这是痴心疯了不成,怎么跑到荣庆堂来如此。

  快来人,快来人啊。”

  然而,纵然是彩云口中吆喝,却没有一人前来,早在刚刚邢夫人便,将荣庆堂里其他的丫鬟婆子用理由骗了下去。

  不得不说,因王夫人素来不喜欢伶俐的丫鬟,也是因此她的屋中刨去死了的周瑞家的,剩下来的不是蠢笨之人,便压根儿就和王夫人不是一条心。

  可惜王夫人此时仍旧执迷不悟,只盯着邢夫人觉得她在发疯。

  就在刚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只听见噼里啪啦乒铃乓啷,各种瓷器落地、家具倾倒的声音,在王夫人耳旁就未停过。

  王夫人此时只觉得一阵阵血往上涌,这可是怎么说,眼前的邢氏,是真的疯了不成?

  她眼神之中满是惊骇,从未曾想过,竟有人会这一般撕下脸皮。

  也活该王夫人,今日受此一劫,她素日里,只将邢夫人当做小门小户的破落户,满眼地看不起对方。

  现在邢夫人放下面子,让她品尝了一下,什么才是小门小户的争斗,而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邢夫人冷笑着看着王夫人,此时对方被两个她特意带来的,魁梧有力的婆子按住,只能坐在椅子上听声响。

  每一声瓷器的碎裂声,都让王夫人心头抽痛,那些可都是钱啊!

  然而,她此时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变成真正的废墟。

  看着王夫人扭曲的表情,邢夫人眼神愉悦。这么多年,到底是得报大仇。

  她这会儿不与王夫人废话,实在是要以雷霆之势,先将王夫人的屋子毁掉,然后再说其他。若是一时与其争吵,反不知会被对方带到何处。

  若是失去先机,待到贾母前来,哪里还能让邢夫人如此动手。

  不得不说,邢夫人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就在这些响动传出不久,那些被吩咐退出的人也反应过来。

  很快,她们便凑到荣庆堂院门口,听得屋里边王夫人恼怒,和那此起彼伏的响动,便有人知道不好,赶紧冲到荣喜堂去给贾母送信儿。

  邢夫人此次抓住时间差,短短须臾之间,在贾母拖着病体前来之时,荣庆堂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

  若原来礼部离开之时,荣庆堂尚且有两分能看。此时的荣庆堂便只剩下,重建一个途径。

  而被困住的王夫人,这会儿已经有些麻木了,她死死的盯着邢夫人恨不得生痰其肉。

  贾母自那日便怒极攻心,这几日稍作敬仰,略微好上一点,听闻消息也是气得浑身直哆嗦。

  “老太太,您还是稍息雷霆之怒,不如将这事儿吩咐大老爷查明,老太太还要以身体保重为上。”王熙凤跟在身旁,细细地劝说,本来按照她的打算,是不建议贾母这时候出来。

  可惜贾母也是犯了老年人的执拗,非要亲自前往。等软轿刚一落地,便吩咐鸳鸯扶着她往里边走。凤姐儿无奈,赶紧走到贾母另一侧,扶着对方上台阶。

  不承想正听见台阶上头,王夫人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叫嚷。

  “你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让你进到荣国府,已经用尽你八辈子的阴德,竟是还想妄图自私?

  今儿就明摆着告诉你,从来都不是我给你下药,这一件事情是老太太吩咐的。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宝玉日后。”

  这话一出,扶着贾母的凤姐儿,双手一哆嗦,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贾母。

  贾母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原本生气的表情,竟是变得有几分狰狞。

  “来人,给我把里边那两个不省心的孽障绑了。”贾母此时竟是,不敢看身旁凤姐儿的表情,她恼怒之间更多了一分愧疚。

  凤姐儿看着这样的贾母,脸色渐渐也多了几分难看。

  却不承想,自己竟是看戏人成了戏中角儿……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发晚了,最近临近佳节,小可爱们中秋快乐哦!

  要出行的可以开始准备行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