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辉星的港口在几天前就莫名多了许多其它星国的飞船。

  但奇怪的是, 附近的工人完全没有发现这些飞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过来的,也从没有看见过它们的主人或是船客。

  “真是奇怪啊。”

  住在港口附近的上班族每天路过的时候都要感慨一声,然后匆匆离去。

  这里是天辉星的皇都, 皇宫的所在地, 来往的大人物多一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却全然不知一场宫变就在此时此刻开始。

  白女皇没有侍奉的佣人。除了柏恩,不会有人愿意主动接近她。

  但花园小楼怎么说也是白女皇的住所, 很难说她有没有在里面藏什么后手。

  因此,他们用商议‘下半年改善下城区基础设施可行性议案’的借口邀请白女皇出席会议。

  虽然白女皇很少参与政事,但他们也总算看出来了, 白女皇似乎对那些平民有着堪称多余的同情心。

  她应当会出席的吧?

  如他们所料,白女皇来了。

  长桌尽头的主位依旧给白女皇留着。

  在很久之前,那里曾是白皇帝弥勒诺斯的位置, 只是他坐上去的次数一只手掌都能数得清楚。之后就成了白女皇的位置。

  白女皇踏入议事厅,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合上, 把外边的一切都隔绝。

  白女皇落座,座位的次序和往常并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今天多来了几人。

  “老朋友啊, 好久不见。”白女皇向他们打去招呼,只是声音没什么波动,看起来似乎只是在敷衍他们而已。

  国王雷蒙德拿出议案,“关于下城区的改造……”

  话还没说话, 雷蒙德的话就被萨莉嘉打断,“我从天恒星过来可不是为了听天辉星的五年发展计划的, 直接进入正题吧, 不浪费时间——这不正是你的风格吗, 白羽?”

  “啊,我就说你们怎么突然出现了。”白女皇被点名, 但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正是萨莉嘉等人所痛恨的。

  ——当初弥勒诺斯遇难,在葬礼上,白羽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萨莉嘉不再和她卖关子,直接说出自己来到天辉星的原因:“关于弥勒诺斯,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知道。”纯白的蕾丝面纱遮住了白羽的容貌,使得其它人根本无法判断她的表情,只能从她平稳的语气中听出她的不在乎。

  萨莉嘉气愤地捏碎了长桌的一角,“弥勒诺斯是你杀的?”

  白羽认真思考了一下,“不算吧,直接下手的并不是我。”

  萨莉嘉见白羽还在诡辩,直接甩出证据,“当初弥勒诺斯去平息虫潮时,机甲失控意外坠落在虫母的巢穴,当时他明明发回了求援信号,你却将它删除让我们错过了最佳救援时间!”

  “不是我做的。”

  “你还狡辩,雷蒙德已经找到了证据。当初信号室内的进出都需要身份验证,而在弥勒诺斯的求援信号发出后,下一步进行权限请求的操作是由你发出,再然后,弥勒诺斯的求援记录就被清除了。”萨莉嘉越说越激动,“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老东西都死得差不多了,你就可以只手遮天了!”

  白羽静静地看着逐渐歇斯底里的女人,没人知道她对过去抱有什么样的情感,或许是感恩弥勒诺斯将她从那间惨绝人寰的实验室里带出来,或许是弥勒诺斯口中描绘的未来吸引了她,又或者是因为别样的情感,萨莉嘉一向是弥勒诺斯最忠诚的拥护者。

  亦或者说,当初被弥勒诺斯所召集的佣兵小队,没有一个人不为他所折服。

  因此,即便当初的佣兵小队整整三十人,如今的三百年后只剩下五人,但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也要为弥勒诺斯讨回公道。

  白羽叹了一口气,“我懒得向你们解释,但弥勒诺斯的直接死亡原因,并不是我。”

  萨莉嘉脸色发狠,阴沉着脸色:“我已经给过你解释的机会了,所以最终的答案是——根本没有任何隐情,对么?”

  “我本来不愿意相信的,毕竟,你是最早跟着弥勒诺斯的人。”奥特站起身来,他也是现如今存活的五人之一,因为弥勒诺斯死于虫族,所以他一直坚守在黑鹰边境线的第一道,也是最危险的一道防线。

  而陆陆续续站起来的,还有现如今担任星际联盟常驻十国议员之一的唐德,他接受了弥勒诺斯的理想,要重建一个文明的社会。

  还有黛安儿,她如今是星际闻名的无星籍无国界医生,为众多贫困星国的医疗事业做出贡献。

  最后是茨特,是个顽固的老酒鬼,自从弥勒诺斯死后他就自请离开了天辉星,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

  而今天,也是其它人自那么多年以来所见到他的第一面。

  “你居然也来了。”萨莉嘉的脸色缓和了少许。

  “弥勒诺斯居然是被所信任的战友阴死的,太掉面了。”茨特拍了拍腰间的能量枪,“身为老朋友,我总得帮他报仇吧。”

  话音刚落,五道强大无比的异能同时爆发,而之前森*晚*整*理用来诱骗白羽入局的普通官员早就在发现局势不妙的时候立马躲在了角落。

  他们身份不低,自然知道比精神力更高一级的是异能,而异能者的战斗绝对不是他们这种普通精神力者能够参与的!

  萨莉嘉的异能是电,在一个呼吸间,亮蓝色的电流将整栋建筑覆盖,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

  奥特是异能是磁力,黛安儿是速度,茨特则是强化了千倍的力量,而唐德的能力最为特殊——是预知五秒钟后会发生的事情。

  官员们的眼中充满了惊愕,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初代精神力者的强大,同时,他们的眼中逐渐被贪婪所占据。

  听说白女皇手中就掌握着让精神力者进化出异能的秘密!

  这就是他们设计这场鸿门宴所图求的好处!

  面对五人来势汹汹的模样,白羽罕见地蹙眉,“你们是在拍什么友情羁绊的中二电影吗?明明都那么老了。”

  就在说话间,手持光能匕首的黛安儿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白羽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点一下,一道无形的屏障在自己的眼前展开,与匕首相撞迸溅出火花。

  “我不和你们打斗,这没有意义。”白羽站起了身体,似乎是感觉到厌倦了,需要回去休息。

  然而,一道接着一道的异能拦在她面前,而最后一道惊天的闪电直接给防爆等级拉到了最高的议事厅炸穿了。

  角落里的胆小的官员惊呼出声,下一秒猛地把自己藏在人群中,瑟瑟发抖。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初代精神力者的可怕。

  这种力量,就算是用上机甲也战胜不了吧?

  随即,他们又想到一个更加可怕的传说。

  传说中,初代精神力者驾驶机甲的同时也可以释放异能,而机甲会将其异能的威力成倍放大。

  ……真是令人向往是力量啊。

  官员们死死盯着萨莉嘉一行人,似乎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了他们身上。

  然后,他们看见了白皇后主动摘下了面纱。

  素白的手指拂过带着祖母绿宝石耳钉的圆润耳垂,将面纱的一角勾在食指上,接着,轻轻放下了面纱。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分神去看这一幕。

  包括萨莉嘉他们。

  从来没有人见过白羽的真容,除了弥勒诺斯。

  他们好奇着……

  “噗通!”

  “砰!”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巨大的声响一前一后出现。

  前者是双膝跪地的声音,后者则是磕头。

  ——白女皇视线所及之处,皆是臣服。

  随着嘀嗒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一双水晶鞋停在了萨莉嘉的跟前。

  萨莉嘉眼神中还有着残留的惊愕,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忽然间跪下还给白羽磕头。

  但当她试图站起来的时候,巨大的恐惧从头皮炸开——直视的话,会死!

  萨莉嘉认出了白羽的水晶鞋,屈辱无比,“你的异能是精神控制?”

  “猜错了。”

  白羽看着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感慨道,“我还以为你们敢来向我宣战,起码会有一成的把握,谁知道连直视我都办不到。”

  白羽的话让官员们的脊背瞬间冒出了冷汗,同时不受控制地想到,原来这才是白女皇一直带着面纱的原因吗?

  居然是为了保护他们?

  可笑,太可笑了。

  萨莉嘉绝望地闭上眼,没想到自己会在白羽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要杀要剐随便你。”

  “我不喜欢杀人,”白羽平静地说,“当初三十人的佣兵小队,不算我的话,活下来的其实是有六个人。”

  “什么六个人?”萨莉嘉认为她在胡说八道,“每一个战友都是我亲自埋葬……”

  “如果你们承认灵魂的同一性的话,第六个人,其实还活着。”白羽的声音如同魔鬼,缓缓给她们揭露当年真相的一角。

  “芬利死得很惨很惨,弥勒诺斯也在我面前哭得很惨很惨,所以,我就帮他保留了芬利的灵魂,塞进了路边一个刚死不久是婴儿身上……所以,猜到是谁了吗?我亲爱的萨莉嘉。”

  萨莉嘉震惊无比,巨大的惊讶之下居然突破了白羽的精神压制,看向一直呆在白羽身后的人——羽辉皇室现任国王,雷蒙德。

  那个被弥勒诺斯亲自抱回来,当成自己孩子抚养的婴儿……居然是芬利!

  可是,白羽陷害弥勒诺斯的证据就是雷蒙德给自己的,如果说他竟然是芬利……萨莉嘉的思绪俨然已经陷入了混乱。

  可白羽似乎还嫌不够,“当初在救援信号发出后,紧接着接入设备的权限来源的确是我,但你有没有想过,弥勒诺斯才是最高权限持有者,而当初对外号称是他孩子的雷蒙德,可是完全知道弥勒诺斯权限的密钥。想要篡改些什么,再容易不过了。”

  “你是芬利吗?”萨莉嘉努力支撑起脑袋,这句话问的是谁,再明显不过了。

  白羽见误会解决了,重新戴上面纱,残留在身后众人身上的精神压制会在随着她的离开逐渐消失。

  可当她要推开大门的时候,萨莉嘉忽然叫住了她。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你不为弥勒诺斯报仇?你回答我,为什么!”

  “啊,当然是因为我不在乎呀。”白羽的语气似乎在责备萨莉嘉的天真。

  而刚才的‘逼宫大戏’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道她。

  不在乎,又是这副不在乎的样子!

  萨莉嘉狠狠地锤向地面。

  *

  白羽一出门,碰见的就是站在议事厅外的柏丽。

  她顺手重新关上大门,“他们出了点糗,应该不希望你现在进去。”

  柏丽放在口袋里的手失望地松开了信号发射器。

  看来自己命令等候在附近的三万机甲大军今天要白等了。

  白羽问:“柏恩还在阿斯加德星吗?”

  “是的。”

  “嗯,那我去找他吧。”白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但在路过的时候,她忽然对柏丽说了一句,“虽然我很不想听到,但如果你的心声恶意太重的话,我还是没有办法控制去忽视。”

  “外祖母,您误会了。”

  “是吗?那我希望你说的,‘早知道让柏恩在我的吃食里面下毒’这句话是玩笑。”白羽戳破了他,“毕竟那孩子我也从来没有信任过呢。”

  “外祖母,这种话柏恩听见会伤心的。”柏丽面无表情地回答。

  白羽在面纱下扬起一个笑容,“我一直都知道其实柏恩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也都渴望着我的力量和秘密。但与你们的攻击性不同,他选择了拥护我。可如果有那一天需要吃喝我的血肉才能得到力量,他也同样会去做。即便他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那如果真是这样,”柏丽整理了一下被自己捏皱的衣角,“那外祖母如今算是在养虎为患吗?”

  白羽的笑容逐渐变大,“养虎为患,那是人类发明出来的说辞,而我,并非人类。”

  所以,她不介意小老虎向自己露出肚皮,求摸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