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动静?!”
散布在村庄各处的玩家都被枪响引起注意,不约而同朝一个方向看去,丛林深处有惊鸟飞向天空,似是一个发出的信号。
“要去看看吗?应该是玩家发现什么了。”
身旁另一个玩家点点头:“走。”
犹豫徘徊的玩家们联想到最后三天的期限,抱着也许有线索的心思朝传来枪响的方向前进。
戴祈宵和井迪望见是伍小八刚才过去的方向,知道她可能是和林凌会和了。
这两个姑娘召集人的方法倒是简单粗暴。
“我们也出发吧,是该认真解决了。”戴祈宵舒展了一下身体,对井迪道。
三天,三天时间就可以带小白走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戴祈宵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道。
——
伍小八震惊地看向枪口朝向,戈晓菲也愣在原地,她身后的树干上留下几个还在冒烟的弹孔,说是林凌打歪了,也没人相信。
林凌收起枪支,对上戈晓菲的双目,说:“可以暂时再相信他一次。”
等戴祈宵到的时候,林凌已经不再站在戈晓菲身旁,先前温婉的样子也不装了,皱着眉头与伍小八站在另一边,中间隔着蛮大的距离。
他们来的晚,已经有多数玩家在一起私语,想来是伍小八已经把推测告诉了他们。
看见戴祈宵,伍小八冲他挥了挥手:“这边!”
这一声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许多目光投射过来,聚集在戴祈宵身上。
他和井迪两个人现在就是两张明牌,“特殊玩家”的标签明晃晃贴在身上,于他们二人是危险,于其他玩家,是很大的诚意。
“你就是那个护着NPC的特殊玩家吧,听说你能让两个身份的玩家都活下来。”一个男人顶着黑眼圈走过来问。
戴祈宵微微点头:“是我。”
那个男人的表情不是很好:“不是空谈吧?我们能相信你吗?”
戴祈宵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确定这是可行的,毕竟特殊玩家的惩罚并没有像普通玩家那样明确表示是死亡,那就说明不是必死的结局,当然,如果各位都相信我,这个概率就会提升至百分之七十。”
关于细节和具体的推论,伍小八都和他们说过了,但是听到戴祈宵的百分率把握,还是不少人都黑了脸。
谁也不敢拿命来冒险验证这可能性,万一他们就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呢?
可惜,在场没有曾经和戴祈宵作战的老熟人,所以也没有人知道,在戴祈宵这里,百分之五十已经是绝杀。
“无稽之谈!”黑眼圈男人有些气愤,甩手就要走,又被另一个人叫住:
“或许他真的可以呢?如果有大家都可以活下来的办法,何乐不为?双赢的局面,才是大家想看到的。”
那男人阴恻恻偏过头去,看着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玩家冷笑道:“对于普通玩家来讲,这个方法可是百利无一害,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相信提出者竟然也是个特殊玩家。”
男人干脆直接爆出了自己身份,他说的并没有错,万一大家都听取了戴祈宵的意见,后期如果失败,那些普通玩家是没有风险的,因为所有特殊玩家都乖乖听话留在了山上。
“身份为‘刑警’的玩家,只需要让那些蠢货受到惩罚,当然等到那场必然的山火降临,也是一样的,不过对于‘侦探’身份的玩家,自然就有些出入了,他们的任务是将真相带出去。”
山火为期,要把真相带出去,这是个唯一一个相悖的任务。
但是系统偏偏又说了,将被特殊处理……不是死亡,但是玩家猜测会比死亡更加可怕。
这也是特殊玩家一半同意一半犹豫的理由。
戴祈宵一开始也奇怪,明明这么多关卡累积的经验告诉他,不会有必死的结局,但是这里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总觉得还缺一点,但就是这一点死也找不出来。
戴祈宵:“……我可以问问目前有多少人是‘侦探’身份吗?”
果不其然,一开始反抗声最大的人站前一步,伍小八也忐忑举起手,人头攒动了一会儿,站出来就三个——加上戴祈宵自己三个。
现在留存在树下的玩家已经比一开始少了许多,特殊玩家更少,不知道是前面自相残杀还是被村民祸害完了。
“所有玩家都在这了吗?”
“……这里已经是全部玩家了。”
空气一阵沉默,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目前三个人的命和剩下十几个玩家的命比起来,如果最后一定要死人,那这三个玩家去死划算的多。
但是,人命什么时候可以和买菜一样比较划算了?
戴祈宵自己也身在行列中,让那个愤怒的玩家没有开始那么冲了,但还是疑惑不解:“难道你是有什么为别人牺牲的美好品德吗?”
综合先前看到戴祈宵护NPC的场面,倒也不是不可能。
那男人想着,不禁冷哼了一声。
“我没有什么牺牲的爱好,我不是圣贤也不是英雄。”戴祈宵笑着说:“相反,我本性是个恶趣味十足并且喜欢拉人下水、我不好谁也别好的类型。”
他敛去了笑意,嘴角铺平,没什么语气起伏道:“也就是说,在这种没有法律束缚的地方,我更愿意看到的是大家都去死,省的在我面前碍手碍脚。”
听到这些话,玩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但是戴祈宵的话锋又那么一转:“——但是很可惜,我是肯定要回到现实世界中去过日子的,所以这种心思在哪里都不能有,作为一名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普通守法市民,能活下来绝大多数人的办法我可不能隐瞒,当然,最后信不信还是得看你们自己。”
“反正我话就放在这里了,是决定非得整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遂了NPC的意,还是小赌一把,相信我,剩下的人全员存活。”
他平静的话语却掷地有声,击打着玩家为数不多的犹豫。
最后还是少数归于多数,戴祈宵把握住了人心。
“暂且相信你没问题,但是到了最后关头,形式如果不对,也别怪我们大难临头各自飞。”那个一开始咄咄逼人的玩家此时闷闷道。
“当然。”戴祈宵欣然同意。
——
此时薄月屋中。
“嚯,那疯丫头先前说把孩子掐死了我们还信了,原来是留了这招,也怪咱之前没紧着查查地窖里头。”
“不过看这怪物长的样子,也确实得藏起来,见不得人的东西……”
“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响了两下,聚在一起的村民顿时鸦雀无声,在昏暗无光的空间里齐齐向一个方向看去。
拄着木杖的老人看着被那瘸腿儿子绑在脚下的小怪物,开口道:“到底也是个活人,新生的力量总比没有好。”
“爹,怎么处置这怪物?”
村长:“先用着……那些外来者如何了?”
“死的有一半了,挺傻的,自己人还和自己人互相杀起来了,省了我们不少功夫,还有些被神树影响的人也都埋了……有个别的好像不受影响,不过没关系,我们人多,把他们都杀了就是。”
“嗯。”老人浑浊的眼珠在黑暗中都是十分浑噩的存在,他盯着司白,对上那双充斥着恐惧与恨意的眼睛,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挥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抽打下去。
嘴巴被一团粗布勒着,小司白叫不出声,也不想叫出声,瘦小的身躯在震颤十几秒后,还是倔强直起了背,用那双与薄月极其相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身旁的人,好像是要把他们都记在心里,等待将来的某一天将其全部咬死。
“真是晦气……看人阴恻恻的,要不把眼睛挖了吧。”村长身后的一个穿着背心的矮小男人提议道。
村长站起身来朝地窖门口走去,摆了摆手:“眼睛看不见了怎么干活?”
瘸腿儿子把小司白拎了起来:“留一只呗,给他长长记性,看他以后再敢用这晦气的眼睛瞧咱……”
村长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门后面,留下一句轻飘飘的“随便”就离开了。
剩下的人在地窖门关上的那一刻,视线回归到中央那个孩子身上。
这是后来司念每一晚的孤独中都会回忆起的绝望,在今天之前,他本来以为世界上最黑的地方就是地窖了,但至少那时候地窖还是安全的。
当那些村民拿着工具、铁的钳子走近他身旁,他下意识不断后退,可还是不能抵御这些比自己高大许多的成年人。
司念清晰地感受到脸上有东西被那铁钳子夹紧,随即抽离出去,他听见黏腻的声音,最终落地,脸颊上有滚烫的液体滑下,流进肩颈,染红衣襟,身体却是从无有过的寒冷。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嘴里的布条早就被摘下,那些比黑暗还要黑的人如愿以偿听到了白色怪物野兽般的哀嚎尖叫,凄惨无比的声音在地窖中不断回荡,里头还混着他们的笑。
鲜红的眼球掉在地上,像一个坏掉的橡皮球,弹了一下就混进了泥泞里,找不见了。
遥远的古树底下,戴祈宵忽地抬头,往村庄的方向看去:“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井迪奇怪地看着他:“你听错了吧?”
井迪:“刚刚说到哪儿了?那片湖是吧?我觉得可行啊,就算不能改变这道关卡最后的结果,但是火总烧不着水吧,我们躲在水里,就能在山火中活下去。”
戈晓菲点头:“是,而且看地理位置,那片湖也不算山下,这就是我们能活下去的机会。”
玩家们纷纷附和,越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戈晓菲扭头去看戴祈宵,他仿佛游离人群之外,心不在焉。
“戴祈宵?你在想什么?”
“……抱歉,我想先回去看看。”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他还是觉得刚才听到了声音。
穿梭在树林里的身影越来越快,叶片在戴祈宵的脸颊划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在一天一年流速下的时间里,司念每时每刻都在成长,眼眶在几小时后不会再动不动就流血,胸前那团血迹也干涸成黑色,白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
就像千百次那样,他在关卡中重复着每一次在身上留下伤疤的事件,除了玩家,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反复上演很多很多次。
特殊剧情在玩家看不见的地方强制上演。
……戴祈宵从来没有觉得一天的时间那么快。
快到他只是从薄月的屋子离开到那棵古树下,又回到这里,那个还没自己腿长的少年穿的衣服就又短了一截。
上面满是脏污、血痕,破破烂烂的。他绕到少年身前,他却怎么也不肯抬起头看自己一眼。
糟糕的预感不断抨击心脏和大脑,戴祈宵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胸前那一滩血迹,他强装镇定,声音还控制着上扬的调调,好像就真的是邻家大哥哥回来询问一下情况。
“小白,抬起头看看我。”
求你了,看看我。
戴祈宵的手想去抓少年的肩膀,却被后者退了一步躲开。
那只修长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最后不甘心地收回。
突然想到什么,戴祈宵重鼓信心,他依然用着积极的一面去对待缺乏安全感的小少年,就像初次见面那样,他踏前一步,在他面前弯下了腰,笑说:“这位好看的小朋友,可以理理我嘛?”
好……看?
少年一怔,嘴巴轻微张合,没有发出声音。但就像第一次那样,他心中还是不免为这个总是言笑晏晏的人起了波澜。
司白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面前这个人的声音为什么好熟悉?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不能保持自己?他,好想看看这个人。
有什么在推进般,少年缓缓抬起头。戴祈宵看见那半边被遮住的脸,已经猜到了自己将会看见什么。
原来你的眼睛不是天生就能见到灵魂吗。
他的小白原来比想象中还要痛苦啊。
戴祈宵在这一刻将自己的理智发挥到了极致,他克制着心中的暴怒,血液的沸腾,最终只是伸手轻轻抚了抚小白的右脸,为他擦去一点脸上沾到的灰尘。
“你要不要跟我走啊,我保证你不会再看见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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