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也伤害过小花。”冉静静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话一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很好奇,向来死命维护小花的冉静静,到底做过什么伤害苏小花的事情。
冉静静舔着干涸的唇角:“仔细想想,小花曾经跟我发起过求救。”
“我记得她以前用讲故事的口吻问过我一个问题,她说她有一个朋友,正在遭遇一些性骚扰的事情,问我应该怎么处理。”
王头:“你是怎么回答的?”
冉静静:“我说让她的朋友报警。”
王头:“挑不出毛病的回答。”
冉静静摇了摇头:“小花接着说,但是她朋友因为各种原因不敢报警,应该怎么办。”
“我当时正好在学法律课题,里面正好提到了不反抗是另一种助纣为虐。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事,我就傲慢地打断了她的话,说她朋友就是个懦夫,我还让她赶紧离开这个朋友,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认这种怯懦的人当朋友。”
“后来小花出事,我才知道原来她口中的‘朋友’,指的就是她自己。”
“我也才知道当时小花为什么会表情那么不自然。那个问题之后,她跟我疏远了一段时间,也很少找我说话了。”
“是我的傲慢和冷漠阻断了小花向我伸来的求救的手,如果我当时知道她说的是人是她自己,我当时绝对不会这样回答的。”
“是我的错。”
“王警官,你能想起什么吗?”冉静静说完后抱紧怀里的匣子,看向王头。
王头摇了摇头,接着环顾四周,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是一名警察。”
“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每年都会遇到许多案件。有些案件能够被破获,但实际上还有很多案件无法侦破。当案件无法侦破时,当受害者没有得到申冤时,我们看到受害者家人悲痛的眼神也会感到愧疚和自责。”
“如果再努力一点,如果再细致一点,如果当时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破获案件了,是不是就可以抓到犯人了?”
“真要说的话,我对小花的自责只有这个。十年了,我还没有抓到嫌疑人。”
他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百里辛的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彼此熟悉,唯独这个陌生的青年,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认识苏小花,我应该只是被无辜卷入的路人。”百里辛指了指沈太太怀里的小欣,“就像小欣是跟着沈太太进入这里一样,我也是因为和冉静静乘坐了同一辆出租车无意间被卷入了这里。”
这个解释也蛮合理的,至少没人提出其中的漏洞在哪里。
现在所有人都将自己想到的说完了,但似乎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罪与罚。
忏悔。
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样的忏悔就够了吗?
足够消弭掉“小花亡灵”心中的怨恨吗?
“如果曾经对小花造成伤害的人都在这里。”众人茫然之际,那个陌生的青年又一次开口,“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十年前致使小花失踪的人,也在这里呢?”
大厅里一阵抽气声。
这话他说的时候表情十分平静,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可细细一想,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个十年前有可能杀害了小花的人,还硬生生锯掉了小花的腿,那不就是一个残忍的杀人犯?
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躲在他们里面,他们怎么会不害怕?
大家本能地看向了在场唯一一名警察。
不过好在这里还有个警察,这让大家紧绷的情绪安静下来不少。
李崇明:“未必吧。苏宏、沈疏狂、曹纪安还有曹纪芸,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凶手说不定在他们之中呢?”
“当年抓的是曹纪安,他还被判了刑,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吗?”
“不是的!”冉静静激动地反驳,“曹纪安不是真正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了隐藏的打算,将当年小花向她打电话求救告别,她赶往案发现场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过其中她掩盖了小花头颅的事情,只说后来有人将她打晕了。
王头率先发难:“这个线索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警方?”
冉静静欲言又止。
王头:“是不相信我们警方吗?还是另有隐情?”
冉静静:“……”
王头看向冉静静,眸光中带上了攻击性,“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好像还隐瞒了重要的事情?”
他的目光落到了冉静静怀里宝贝一样护着的盒子上,盒子上面的泥土和锈迹非常醒目,他问道:“你手里的盒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律师和警察的博弈,律师最终败下阵来。
王头应接不暇的问题抛过去,不仅让冉静静有些措手不及,还成功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冉静静怀里的盒子里。
“是啊,那个盒子里有什么东西?你和小花关系那么好,小花一定不会伤害你的,你盒子里是不是什么秘密法宝?”张丽眼冒绿光,痴痴地望着冉静静怀里的盒子,跃跃欲试。
发现了张丽的企图,冉静静将盒子又抱紧了些。
可这个行为不仅没有隐藏盒子的行迹,反而让其他人对着盒子更加好奇。
沙发那头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忽然朝着冉静静扑了过来。
他们的速度很快,力气也出奇地大。
王头想要去阻止他们,可他现在还带着病,一个人对三个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疯狂混乱的争夺中,盒子不知道被谁用力一拍,抛到了半空中。
金属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在顶点的时候忽然散开,那颗栩栩如生的美女人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谁能想到冉静静一直抱着个脑袋啊,所有人全都傻了眼,刚才还疯狂的大厅再次陷入了安静。
真的是一茬接一茬,百里辛在旁边看着,都怕这些人还没等“小花”完成复仇,自己的精神状态先失常了。
趁着众人呆滞无措之际,冉静静眼疾手快扑了过去,赶在人头掉在地上的一瞬间稳稳将它抱在了怀里。
那一刻,百里辛看到了冉静静眼底的安心和放松。
张丽惶恐万分地后退跌倒在地,颤巍巍的食指指着冉静静怀里的那颗脑袋,瞳孔圆睁,好似见了鬼:“苏,苏小花,是苏小花!”
苏小花,他们当然都是认识。
不用张丽提醒,他们也都认出了这是苏小花的头。
可是苏小花的头为什么会出现在冉静静的箱子里?
这样鲜活的一个脑袋,还是十年前那个年轻漂亮的苏小花。
这已经不是用科学可以解释的问题了,他们的世界观在今晚正在一点点地坍塌。
终于,张丽再也经受不住这种打击,疯疯癫癫大叫着跑进了厨房。
王头想要追上去确认张丽的情况,却被旁边的沈太太一把拦住。
沈太太没有冲出去,但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死死拽着王头的袖子,“王,王警官,你不能走!她是凶手,冉静静就是凶手!你快点把她抓起来!”
冉静静抱着小花的脑袋,认真仔细地整理好她凌乱的发丝,又重新将它放回到了匣子里。
她从地上站起来,重新讲述了一遍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这次她没有再掩藏小花脑袋的事情。
至此,冉静静唯一保守的事情只有“大家都是小花的人格”这件事情了。
厨房里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响,接着是碗碟摔碎的声音。
“张丽,怎么了?!”沈太太朝着厨房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李崇明咽了口唾沫,眼尾余光扫了扫冉静静怀里的盒子,大着胆子看向厨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众人目送着李崇明走进厨房。
几秒后,李崇明发出一声惊叫,跌跌撞撞从厨房冲了出来,表情惊恐:“死,死了!张丽死了!”
空气被恐惧和死亡所逼迫。
大厅中曹纪芸的尸体还没有硬化,第二具尸体又出现了。
王头扯过自己的袖子,快速冲进厨房。
看到王头离开,沈太太没有任何犹豫也跟了过去。
哪里都有危险,哪里都是死亡的气息。
大厅里还有一具尸体和一颗脑袋,她现在唯一相信的只有王头。
百里辛朝着藤椅方向扫了一眼,小欣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对周围的一切全然没有反应。
他和冉静静对视一眼,也跟着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面,地上一片狼藉。
锅碗散落一地,木质的餐盘旁边是碎掉的磨砂瓷碗。
张丽就躺在这些狼藉之中,仰面朝上,嘴巴大睁,瞳孔皱缩,表情充满了惊惧,皮肤也呈现淡淡的黄绿色,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死的一样。
其他人不敢进去,只有王头一个人走了进去。
他先是低头仔细观察了张丽的尸体,接着察看狼藉的四周。
很快,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将手伸进了洗菜盆里抠了抠。
众人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们看着王头的动作,紧张地等待着未知的真相。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续经过了好几次的冲击,众人的表情除了惊恐之外,更多的还有麻木。
短短半个小时,一个又一个死去,他们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什么时候又轮到自己。
茫然、震惊、恐惧,像一把把匕首般一下一下割在他们身上,仿佛是判处给他们的凌迟之刑。
几秒后他的手从遮挡的洗菜盆中伸出,而他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根断指。
一个短短的、小小的脚指头,一个属于女人的小脚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