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漠笑意不达眼底, “有什么不好的,我养的人又不是瓷娃娃,谁欺负他, 他自己能欺负回去。”
“有时候不用我出头, 他还能保护我呢, 是不是宝贝?”
左俟站在他身边一个劲儿的点头,目光虔诚注视, 视线就黏在江漠身上, 一点都不舍得挪开。
那边的人像是气笑了,“上校这意思,是不管人怎么闹了,他要是对你的母亲出手呢,您也这么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吗?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连自己的亲妈都不管不顾, 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
江漠看着他, “有什么不好听的,你说说看, 我看看好不好听?”
“一个生我又不养我的人, 多少年了,还想拿这一点微妙的血缘关系捆绑我,十几年了都是这一套,不然你们寻个别的更好的借口再来找我的事也行,我今天心情好,让你们再多说几句。”
他确实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有些东西就是强求不来的,还不如好好把握当下。
江漠又不是圣母心泛滥的人, 之前没好时机下手罢了,现在下定决心了, 还有什么怕被说的?
这副坦荡的模样估计让对面的人都没想到,这几年江漠被针对的时候也挺多,以前听到这些比较刺耳的言论,都不怎么搭理,今天格外反常,换上了一脸笑意坦荡而论,属实让那些嚼舌根子的人都没个准备。
贵族之间也有政客唇枪舌战,虽然这种揭短的小打小闹不上台面,但是在这种人多的酒会晚宴,往往很直接有效。
江漠怎么会不知道?
见得多了,一点也不意外。
左俟揽着他腰的手都大力了几分,要不是江漠没让他动作,估计他刚才就得掀桌了。
两边人不痛不痒的又刺了几句,期间江漠一直摁着左俟的手没让他有别的动作,反正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没必要在今天翻脸,况且那帮人除了口头占占便宜,其实也捞不到好处。
不过他没想到左家人如此不吃亏,就喜欢硬刚。
左俟还没动作,他父亲母亲倒是赶来的及时,直接站到了江漠和左俟的面前,将人牢牢地护在身后。
“原来皇太子殿下就是这么管教手下人的,喜欢拿我家孩子开玩笑,好玩吗?”
江漠看上去有点意外,“叔叔。”
左元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漠啊,看来是你太年轻有为,有些老不死的坐不住了,光想着倚老卖老,占你们这种小辈儿的便宜。”
“有叔叔在呢,不方便说的话,叔叔阿姨帮你张这个口,我们家人,还没说让人随随便便就欺负到头上来的。”
胡婷兰也站在旁边优雅温柔地笑,“你叔叔说得对,小漠,你怎么脾气这么好,这么有礼貌啊?”
这话说的语气平平,可明明就带着嘲讽之意,对那些来者不善的人厌弃非凡。
江漠愣了愣,明显还有点不适应长辈给他出头这种事情,以前就算了,现在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被当做小孩儿一样照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刚想拉住左家父母,就被胡婷兰轻轻挡了回来,“你乖,是个好孩子,不愿与垃圾计较,但我们家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指指点点说两句的。”
“你都帮了阿姨家这么大的忙,你叔叔替你说几句话是应该的。”
“你这孩子也是,江老爷子不方便出面的,你跟叔叔阿姨说啊,告状总会吧?你还这么年轻,怎么有人光会欺负小辈儿啊?”
几句话,温温柔柔地,一点也没有动怒的意思,可这般明显的维护之心还是坦荡荡的表露了出来。
尤其她一个女性出面,言语间的杀伤力还一点都不弱,这一家子真是从头到脚的护短,江漠最后也只能笑着接受了左家人的好意。
其实上次出事他就发现了,左家人确实重情义,难怪教的出左俟这样会讨人欢心的开心果,宴会上这些都是小场面,左元洲一出面,果然上前来找不痛快的人散了大半。
总觉得下一句说不好,左家人可能就要暴跳如雷了,大家又不傻,招惹这么多干什么。
江漠心里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之前左崇左俟帮他出面也就罢了,现在连叔叔阿姨都开始维护关心起他来,总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这样的爱护,让他整个人都有点无所适从。
左俟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不自在,拉着他的手捋了捋手指,“哥哥,你别怪我爸妈,他俩就是个热心肠,见不得家中小辈儿被欺负。”
“你也习惯习惯,以后被护着的时候多着呢,不用见外,省的我爸妈还不自在。”
江漠脸上有些尴尬,自己能解决是一方面,可有人护着又是另一方面。
他抬眸看了看左俟,还是慢慢扯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我知道,我就是——好久没当过别人家的小孩儿了,emmm……很多年了。”
一出生就没有父母疼爱,这几十年的空白,一时半会儿填补不起来的,江漠习惯不了。
他一直是一个人,被长辈保护的时间太少了,就算有江老爷子、有元帅老师,这些人站的位置都是不一样的,能站在父母的角度上替江漠考虑的,可能也只有左家父母更贴近这个角色了。
江漠不知道说什么好。
或者说他都没有和父母一样的长辈相处的经验。
所以这会儿他有点说不上来的无措,胡婷兰细心些,看出来了他的不自在,伸手拉了拉江漠的袖子,给他整理了一下袖口上的碎钻,“别觉得我们多管闲事,你又不是什么孤军奋战的小狼,以前听听不方便出面也就罢了,现在倒也没必要忍气吞声。”
“你就算直接打一拳上去,也没人敢说你一个不字。”
“有些话呢,不好听,就不要让别人说出口,阿姨不是说教你做人,但有些垃圾话放任不管,传来传去的也没有营养,该制止的时候就得制止,不然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恶心人,阿姨说的记住了吗?”
江漠点了点头。
胡婷兰在他面前站定,优雅又高贵,目光慈爱又温柔,“小俟喜欢你,叔叔阿姨也喜欢你,知道你厉害,但还是忍不住关心,你这孩子,一个人别太累了,不好意思跟我们张口,适当依靠一下老四也行。”
她声音轻柔和缓,娓娓道来,对江漠当真是爱屋及乌,怜爱到了极致。
江漠心里突然就有点发潮发酸,胡乱的应了下来,左家的为人,可能在他看不到的很多地方,都是这样正直的维护过的,他可以毫不怀疑,以前没有这层关系的时候,这对夫妻在听见这样的流言蜚语时,依旧会站出来驳回去。
站得端,行得直,为人处世,自带风骨,这一大家子,确实都很会攻略人心。
“我记住了阿姨,我以后,会多和小俟商量的。”
胡婷兰捧着脸笑起来,笑眯眯的拍拍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嗯呐,我就喜欢看你们这样感情好的小辈在一起,和和美美的,不要吵架啊。”
江漠跟着笑笑,“不会的阿姨,不会吵架的。 ”
他宠左俟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跟这么乖巧的忠诚小狗发脾气。
晚宴的这点算是个小插曲,这一年多的时间没发生什么大事,除过考核中刻意针对左家两个少爷的行径之外,剩下的都是比较琐碎的小问题,江漠那边,也一直就是这种小事膈应人。
最近唯一比较值得关注的,应该就是左漫的婚事了。
她作为左家的大小姐,各方想要联姻的势力很多,最近胡婷兰的社交也很频繁,连左俟都数不清具体接触了多少,他和江漠刚寻了个安静位置坐下,就有人端着高脚杯直接坐了过来。
这人面相很冷,薄唇,鼻梁高挺,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还挂着一根长长的金色链子,灰发,瞳色看不清楚,隐藏在镜片后面,好像刻意隔绝了眼眸的模样。
左俟没见过这人,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哥哥,你朋友吗?”
江漠看见来人似乎也有点意外,“霍宿,你也来了。”
“宝贝,这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天才,现在在我研究室帮忙。”
他们家左渊的基因就是拜托他来查的,左俟一听赶紧站起身来,友好地伸出手来,“霍先生,您好,久仰。”
霍宿飞快地跟他握了一下,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脾气说怪也是真的怪,坐在江漠身边好像不太高兴。
整得小夫夫两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互相对视一眼,没忍住问出了口,“怎么了?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吗?还是研究进展不顺利?”
“是不是左家少爷的报告出来了?”
江漠和左俟想的都是正事,但霍宿全都摇头否定了,好半天,他就是举起酒杯来,看样子就是想和江漠喝酒。
他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偏偏霍宿这人很重要,又不敢怠慢,左俟有眼色的很,先一步拿过酒杯,“霍哥,我陪你喝,我酒量不错,哥哥回去还要处理公务,太辛苦了。”
霍宿也没挑,跟他碰了碰杯,直接抓过了侍者托盘上的酒瓶,看样子是准备多喝几口。
宴会上的酒大多数都是香槟或者红葡萄酒,度数不太高,对左俟来说是没有一点事的,不过江漠还是有点不太放心,看着他俩眼神复杂,“给你们拿点吃的吧?”
左俟喝完一杯香槟还觉得没啥味儿,咂咂嘴一脸嫌弃,“这酒咋这么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