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既白揽着顾倾的腰,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听到这一长串, 笑问, “问题不少,倾倾,你在感情上是迟钝还是敏锐呢。”

  顾倾还真正儿八经想了想, “可能你刚找到我的时候,我正是对谁都不信任的状态吧, 除了报仇别的都顾不上想, 根本就没想着你真能看上我,退三五步讲都不是一路人。

  “现在的话……大概是觉得不管怎么着,我都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不是不想着报仇,只是没像原来一样只为了报仇活着。”

  闻言,梅既白不由轻笑了声, “这么坦诚?”

  顾倾轻飘飘地哼了声,瞥了梅既白一眼, “那要不我说一半留一半跟你打打哑谜?”

  瞧着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撒娇的小玫瑰,梅既白的眼神略沉了沉,语气依旧是缓和的, “不, 我喜欢你的坦诚。”

  被梅既白注视的有点不好意思,顾倾用手肘戳了戳对方的胸膛,把话题拉回来,“明明是我在问你问题,别扯其他的, 赶紧。”

  梅既白略缓了缓心情, 问道:“你是从两年前直接来到两年后的, 对不对?”

  顾倾点头,“对,是在……”

  “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不,确切来讲是你成为「顾倾」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前。”

  顾倾怔住,“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没错,我是在医院见你的前一天过来的,原主那混小子被撺掇着闹事儿,结果磕了脑子,人当时就没了。我一睁眼正在酒吧。”

  梅既白了然,“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和之前的「顾倾」不一样,只是那时候并没有想到重生这方面,起疑后我调查过,当晚他确实有过心跳骤停和呼吸停止,应该是已经死亡无疑。”

  说起这个,顾倾眼里有几分怅然,“有时候我都觉得是自己偷了别人的人生,后来一想,对父母来说,自家孩子活着总比死了强,不是谁都会像你一样……这么猜。”

  “你能想明白很好,原主不成器,把顾董气到住院好几次,你来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你已经承担了属于这个身份的责任,尽人事、听天命,不必过分介怀。”

  “嗯,我明白,”顾倾又问,“起疑,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就是余瑾年的?你不也说了嘛,第一次见面只觉得我跟原主不太一样,一般来说肯定不会往换了芯子这上面想。”

  梅既白松开顾倾的腰,手往上扣着对方的后颈,把人拉近了下。

  他微微抬眼看向因为姿势比自己略高出一点点的顾倾,看着这双明亮的琥珀色的眼,他的语气稍低了些,“你或许没有意识到,不管是余瑾年还是顾倾,无论你如何伪装,你依旧是你,这是不会改变的唯一事实。

  “我以前和你说过,我看你是看你的内在本质,你以为两年前自己伪装得足够好,实际上不过是自以为伪装到位,在我眼里却毫无遮掩。

  “婚后同居,朝夕相处,不难发现你和瑾年的相似甚至相同之处。  “赖床、起床气、节俭等小习惯,被夸奖后的不好意思,高兴时眼角的弧度,不开心时心里打着小算盘时的眼神,等等,有很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坦诚地交了底。”

  顾倾眨了眨眼,这意思不就是说他在梅既白面前太过想当然,连底裤都被扒拉干净了还觉得自己伪装很高明、很成功?还沾沾自喜?

  屮!

  被完全看穿总归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儿,但他除了不好意思外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大概是梅既白一向没什么波澜的平静双眼……现在却烧着无声的火焰,几乎要将他吞没。

  让他不由得为之战栗。

  他从来不知道梅既白还有这样的眼神。

  是多在意、多喜欢一个人,才能有这样细致入微的洞察。梅既白是很会看人,但不代表有闲工夫关注每一个人。

  而又是多绝望,爱得多深,才会做这样的猜测并且真的去求证——相信一个人能够在另一个人身上死而复生。

  深沉、热烈、疯狂。

  这样的梅既白毫无疑问是陌生的,但顾倾却深陷在对方的眼神里不可自拔,也不想逃避,不想有丝毫的闪躲,或许正像对方说的,感情里哪儿有泾渭分明的对错,不过是相互拉扯,最终都归于彼此的深爱。

  过去很重要,但现在和未来更重要。

  他的笑意翘在嘴角,“那你在真的确定我是谁之前……”

  梅既白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对你好,是不希望猜想被证实后因为对你不够好而后悔,或者,我希望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是真的。”

  顾倾沉默半天,释然般笑出了声。

  他凑到梅既白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哥,最后一个问题,证据,你查到了什么证据?我觉得该做的都做到位了。”

  梅既白将作乱的人按在自己肩头,稳住声音给出了答案,“很简单,如果说话习惯、生活和行为习惯是我的主观感受,但一个人的字迹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你练了字,可从小到大的书写习惯依旧存在,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把你之前的字迹和现在的字迹进行鉴定,不难得出结论。”

  这么说顾倾就明白了,梅既白是很讲求证据的,拿到了证据还要他的亲口承认,才真的确定,然后就是蚕食蚁筑一般的,瓦解他的戒心。

  趴在梅既白肩上,想到这儿他直接偏头咬在对方颈侧,有几分泄气的意味,“套路,比耐心比心眼儿我确实比不上你,要换了我,绝对直接证据怼脸上,不承认也得承认。”

  梅既白不置可否,他一下一下抚着顾倾的背,“套路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套路的终点是爱你。”

  顾倾还没松口,听到这话模糊地笑了声,他不怀疑这个。

  等发泄完被套路的些许恼怒,他把手按在梅既白胸膛上,手指从衬衣缝隙中探进去,压低了嗓音,问,“想不想?”

  梅既白垂下眼,瞥见顾倾素白的手指,眼神更沉,语气还是波澜不惊的,“准备好了?”

  “这种事儿要什么准备?”

  梅既白勾出一个无声的笑容,大抵是无知者无畏,顾倾可能根本没想到会经历什么,有些东西压抑的时间越长,释放时……便会越疯狂。

  察觉到按在后颈的手松开,顾倾抬起头跟梅既白对视,瞬间有种自己是猎物的感觉,他倒是没觉得怕,来啊,但凡求一句饶就算他输。

  他笑了声,直接吻过去。

  他们已经走了太远的路,渴望与被渴望,占有与被占有,他不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证明彼此的爱和存在,却依旧想要更深入、更彻底的接触。

  爱到深处,一切水到渠成。

  然而他觉得自己怕不是个傻子。

  他是看出来梅既白眼底里压抑的疯狂了,却没想到明面上永远温文优雅的人,床上居然这么能折腾,那凶狠、那控制欲,跟平时判若两人。

  折腾得狠,但偏偏又很顾及他,简而言之……咳,有爽到。

  偃旗息鼓后他困得眼都快睁不开了,清理干净被放到干净的床上时,他还没忘了要自己的东西,“你说的,把我的手镯还给我……”

  梅既白瞧着顾倾,不由失笑,都迷迷糊糊快睡着了,还固执地勾着他的手指要镯子——如果当初不是实在没办法,顾倾绝不会卖掉手镯。

  这或许已经成了对方心里的一个执念。

  他在顾倾额头上落下一个餍足的轻吻,“睡吧,睡醒就看到了。”

  顾倾闷闷地用鼻音应了声,手指蜷了蜷勾紧了梅既白的手指,对方说了就会做到,那个被卖掉的手镯他惦记好些年了。

  顾倾很快睡着,梅既白抚了抚对方的面颊,一双漆黑的眼在被琢灼的火焰燎烧后,留下了一片黑沉的、被安抚了的温柔静谧。

  玫瑰艳丽,有扎人的刺,可花瓣和花心都是软甜的,而且对他不设防。

  尽管牙齿尖利带着攻击力,却因此显得更加……招人疼。

  顾倾这一觉睡得非常实,直接睡到了自然醒,心情舒缓,没一点起床气,他的脊背贴在梅既白怀里,是妥帖的安心。

  睁开眼后,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手腕上的宝石手镯,上面的红宝石在只有微弱光线的昏暗环境中,依旧闪着熠熠的光彩。

  他把手拿近了些,还留着几分朦胧的眼神顿时更亮了,“哥……”

  梅既白越过顾倾按亮了床头灯,调整了下姿势,应道:“我找当年的师傅扩了下尺寸,你戴着正合适。”

  顾倾的眼睫抖了抖,戳了下镯子上嵌着的红宝石,费劲地在梅既白怀里翻了个身,不动没什么感觉,一动,浑身上下都是酸涩的,刚才还感动得不行,现在就、就差点儿要直接骂人了。

  他磨了下后槽牙,去捏梅既白的脸,“可着劲儿折腾是吧,我没直接晕过去都多谢梅总裁手下留情啊。”

  梅既白由着顾倾拿他的脸撒气,等到怀里的小祖宗撒开手,才握住了对方刚刚闹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笑道:“第一次,总要给你几分面子。”

  顾倾抿了抿唇,哼了声,又没忍住笑起来,“我可没觉得你给我面子,都不带一点儿留情的。”

  “没觉得?那下次你就知道了。”

  顾倾抖了下,决定给自己留点口德,他转了下大小正合适的手镯,满意了,“这回我一定保存好。”

  梅既白抚了抚顾倾的头发,“我明白。”

  当初卖掉手镯是因为母亲生病,被逼无奈,他都理解,自然不会去责怪,而冥冥之中他又是靠着手镯找到的人,怎么说呢,或许一切自有定数。

  而现在,在他身边,他怎么可能允许对方再走到那样举步维艰的境地。

  顾倾收拾好情绪,清醒后也觉到饿了,难得梅既白同意他在床上吃饭,早餐后,他瞧着对方把餐盘端到门□□给刘欣,才意识到睡前是在他卧室,现在是在对方的卧室。

  等梅既白走到床边,他拍了拍床,问,“你自己抱我过来的,以后我睡这儿,成不?”

  “当然,你是我的合法伴侣,自然有资格睡在主卧。”

  “还有呢?”

  梅既白补充了更重要的后半句,“更是我认可的爱人。”

  顾倾这才满意地笑笑,他刚想问问昨天老宅那边事情的后续,梅既白却先一步把一份协议材料递了过来。

  他狐疑地接过,只翻开看了第一页就愣住了,他抬起头,眼里满是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盖了戳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