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梅既平父子, 顾倾没跟梅既白说,他只说了下班跟朋友聚聚, 要知道他去见谁, 对方铁定会反对,但他没蠢到自投罗网,一点准备都不做就去。

  见面地点他定的, 敢耍花招?那就横着出去,而且下车之前他就打开了录音笔, 不管怎么说, 有备无患。

  落座后他给自己点了杯果汁,看着梅广麟眼神里的轻视,心里直笑,觉得他幼稚?挺好,别有警惕心。

  他没吭声, 就小口小口啜着果汁,等着对面俩人先开口。

  几分钟后, 梅既平先道:“上次的事儿确实是我一时糊涂,受了别人的挑拨,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 你又不要钱财上的补偿,知道你在查余家的事儿,正好我爸知道些,多少能弥补。”

  编,继续编啊。

  顾倾点点头, 问, “你从哪儿知道我在查这个事儿?”

  梅既平神色淡定, “不是秘密,你动作不少,隔得远的就算了,但离得近的稍微留心就知道,我伯父伯母不都知道?”

  “那既白也在查,你有证据怎么不找他?”

  梅既平相当诚恳,“当年的事情跟我伯父、他父亲有关,找他有什么用,就算知道真相他也肯定会包庇。”

  “哦,这么说你倒是好心了。”

  “只是一些补偿而已,我没什么好心不好心的。”

  顾倾往后一靠,翘起腿,好整以暇道:“那就直说吧。”

  梅既平给父亲使了个眼色,“您不是一直对当年的事很愧疚吗,正好顾倾在查,说出来,您自己心里的重担才能放下,说不定还能给余家一个公道。”

  梅广麟显得有些懦弱,支吾半天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交代道:“当年余家出事儿之后,有跟我大哥求帮助,你应该知道两家关系挺好的,但是……但是我大哥不仅没帮忙还跟幕后的人有合作,甚至余家出事他就掺和的有一脚,我当时奇怪,还问他,但他没跟我多说,我是无意间听到他跟别人打电话……才、才知道的。”

  顾倾皱起眉,“当时他在国外,这事儿是你经手的。”

  梅广麟看了眼梅既平,缓了缓才继续道:“对,大哥让我拖延,面子上答应,实际上拖着不帮忙,我当时劝他,他没听。至于……至于听见他打电话,是他回国之后。”

  顾倾思索着,这就对上了,那些被梅广麒收购的余氏资产就是证明。

  他看着因为说这些话而心神不定的梅广麟,还有镇定自若的梅既平,眼神冷厉,“空口无凭,没有证据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挑拨我和梅广麒的关系,好借着这个机会针对既白?”

  梅广麟没接上话,梅既平道:“没这个必要,伯母对你已经很有意见了,她跟伯父感情好,她不喜欢你,伯父多少受影响,我对这段联姻不看好,说白了离婚是早晚的事情,还需要我挑拨什么?”

  顾倾冷笑了声,“就算是这样,证据呢?”

  梅广麟在桌子下被儿子踹了脚,才恍然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放到顾倾跟前,“当年我录的音,就是他跟幕后之人打电话的时候,你一听就知道了。”

  顾倾没碰,眉头皱得更紧了,录音确实很直接,算是直接证据。

  见顾倾没动作,梅既平端起咖啡喝了口,道:“回去你自己听,听听而已又没损失,至于之后怎么做那是你的事儿。”

  “然后你好趁乱给自己谋取好处?”

  梅既平耸了耸肩,笑得坦然而无辜,“你在调查,你只需要知道这证据对你有用,能解开你的疑问就行了,别的是我的事儿,你要是想跟梅既白说,你大可以说,我又没拦着,你不是喜欢他吗,给他提个醒,别被我算计了,当然,你只要不担心他站在我伯父那边。”

  顾倾沉默,如果梅广麒真做错了,他相信以梅既白的品性不会黑白不分,现在……他的视线落在那个U盘上,还是要先确认下。

  见完面,他坐进车里,从后座把笔记本摸过来,打开后插上U盘,戴了耳机好听得更清楚。

  随后录音的播放,他的表情越来越沉,眼里仿佛卷起了一场无声的风暴——虽然有杂音,有几分模糊,但确实是梅广麒。

  说的什么?

  余长辉——他父亲就是自作多情攀交情,两家关系哪儿有那么好,为了摆脱这样让人厌烦的表面朋友,甚至不惜跟幕后之人合作,搞垮余家,甚至心甘情愿只要一点小利益、主动让出大头?

  他将录音反复听了好几遍,气得把笔记本丢到副驾,一脚油门踩下去,直奔梅家老宅。

  亏他父亲一直把梅广麒当好朋友,掏心掏肺真心对待,结果却换来人家背后一句自作多情?

  凭什么这么糟践人?!

  不想交朋友就不交,为什么要算计?!

  理智上他知道应该一个人静静,不能这么冲动行事,要从长计议,但理智被愤怒的火焰围攻,直到完全被压制。

  他现在就想当面问问梅广麒,戴着伪善的面具这么多年,累吗?背刺朋友,做这种缺德的亏心事,这么多年有没有一次后悔过,有没有从梦中惊醒过?有没有一瞬间觉得自己错了?

  一路上手机响个不停,他扫了一眼,全是梅既白打来的,可他根本不想接,他是相信对方的人品性情,但面对梅广麒,他真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位梅总裁会站在自己这边?

  他不想赌。

  他不想听梅既白说什么冷静,他为他父亲不值!

  到了老宅,顾倾面容冷冽,如同裹挟着漫天的冰霜,没搭理跟他打招呼的管家,确认梅广麒在书房后直接上了二楼。

  管家看顾倾的架势就知道不妙,却又不好拦,叶婉容也在书房,本来关系就紧张,这怒气冲冲的顾少爷进去了,还指不定捅出多大的窟窿来,忙让人去联系梅既白。

  顾倾走过转角,甩开管家,大步流星地往书房去,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门把就被一下攥住了。

  不用看脸,只看手他就知道是谁。

  他忍住没看过去,冷声道:“放开。”

  梅既白自然不会松手,他示意跟来的管家先离开,随后温声安抚道:“之前说的话忘了?调查有进展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怎么做我们一起商量,不能擅自行动。”

  顾倾转了下手腕试图挣脱,却无济于事,本来已经是一点就着的状态了,这下更是火上浇油。

  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怼了回去,“这我跟你说有什么用?证据都怼脸上来了还能有什么假?!跟你说,你就只会让我冷静,冷TM的静!我现在就想当着你爸的面问一句,问问他这么多年有没有后悔过、愧疚过!

  “为什么避而不谈,还不是因为心虚!还有你,明明是当面对质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一拖再拖,就为了顾及那点儿面子?!

  “梅既白,他是你爸,你不想问、不想撕破脸,可以,没关系,我来!我没什么好顾忌的,我来问行了吗?放手!”

  顾倾的声音并不小,又气又急又憋屈,一双眼红通通的,梅既白看着心疼却也清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略微皱起眉,放弃跟火气上头的人继续讲道理,动作强硬地把人拉进了自己的卧室,门关上后直接把对方按在了门板上,一个吻堵了过去。

  顾倾正在气头上,冷不丁被吻住后是下意识的挣扎,却根本挣不开,他大睁着眼,在一片昏暗里一眨不眨地盯着跟前的人。

  梅既白留意着顾倾的反应,在对方逐渐安稳下来后稍稍松开钳制,看着眼一眨、蓄在眼里的水珠沿着脸颊不住往下落的顾倾,想给人擦擦眼泪,却是意料之外的一个巴掌。

  顾倾的眸光在颤,手在抖,随着响亮的巴掌声,他整个人是平静了,可眼里分明透着失落与无措,“我喜欢你,但你没答应……别亲我,别动手动脚。”

  顾倾近乎喃喃,有几分失神,梅既白刚要开口,敲门声响起让两人都是一顿。

  “既白,你是不是跟顾倾一块儿回来了?”

  是梅广麒。

  梅既白快一步握住顾倾要去开门的手,把人拉进怀里牢牢按住,稳了稳声线,“回来拿些东西。”

  “一起吃晚餐吧?”

  “不了,我们还有约。”

  简单说了两句打发走梅广麒,梅既白松开顾倾,看着对方被泪水浸润得几分淋漓的眉眼,轻声道:“在余家的事情上你可以相信我,不管结果如何,我不会包庇。”

  顾倾扭开脸,略自嘲地笑了声,打开梅既白要帮他擦眼泪的手,自己抹了下眼,声音微哑,“不会包庇?是,你只是不相信你爸会做背叛朋友的事儿,我就知道。”

  “倾倾……”

  “别这么叫我!”顾倾猛得扬起声音,他不想跟梅既白吵,但他现在根本没办法完全冷静下来。

  他快速瞥了眼梅既白,道:“我出去住两天冷静冷静,如你所愿了,所以别来烦我。”

  梅既白却没给顾倾避开的机会,他略用了些力气捏着对方的下巴逼着人跟他对视,压低了嗓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背着我去见梅既平父子没关系,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他们给了你什么证据让你这么大反应?

  “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还不清楚他们的为人吗,梅既平觊觎梅家已久,你真的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顾倾没在意下巴上的疼,眼里是积聚的、根本没发泄出来的愤怒和火气,“我知道他不安好心,可证据非常清楚,你为什么不让我问问你爸?说到底你还是相信他,就是偏向他!

  “既然你不让问,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可怜兮兮一只走丢小豹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