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梅家后顾倾也不猜了, 反正以不变应万变,随便叶婉容说什么, 他就一条原则, 长辈面前他就少说两句,不用忤逆对方,应付过去就行了。

  叶婉容对他不满意不是一天两天, 他有这个自知之明。

  梅广麒不在家,被带进书房后, 顾倾看着端坐着的叶婉容, 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妈。”

  叶婉容示意了一眼对面的位置,“坐。”

  顾倾规矩坐下,等对方先开口。

  叶婉容晾了顾倾一会儿,一杯茶慢慢喝完才道:“你和既白联姻这么长时间, 我们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说话。”

  “我平时忙,这点疏忽了, 请您见谅。”

  “工作忙可以理解,但是,顾倾, 你是不是可以和我解释一下, 既然工作忙,为什么还有时间去和那些人胡混?”

  胡混?顾倾没觉得自己最近有胡混过,“您说的是?”

  “剧组,你去客串角色的事情我知道,你大可不必装糊涂, 热搜挂了几天, 圈子里还有谁没看到吗?”

  顾倾恍然, 解释道:“那不是胡混,我就是去客串一个配角,放松几天。”

  叶婉容微微皱起眉,“梅筱桐是被她父亲赶出梅家的,离家多年她和梅家关系很淡,你想放松当然可以,但没有必要和这样不入流的人搅在一起,而且还带坏了柏青,他才只有十五岁,现在就混在那些戏子里面,将来怎么办?”

  这一连串的话顾倾有点没理解,跟梅筱桐待在一起就是胡混?演员一样是正当职业啊,而且怎么就是他带坏叶柏青了?

  欲加之罪!

  他尽量维持着平和的表情,“当年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姑姑对小辈很关心,我觉得她人很好,我们是正常的来往,她的职业不影响她和我们的感情,我们没带坏柏青,也不觉得让他去剧组待几天就是带坏他。”

  “你这分明是狡辩。”

  顾倾要给气笑了,叶婉容要不是梅既白的母亲,他现在就能怼回去,这个高高在上的态度,跟他说话就是施舍吧?

  要不要这么嫌弃。

  他昨晚上没休息好,又忙了一天,现在又累又饿还烦得不行,他攥紧手指,尽可能压抑着情绪,“我是在跟您好好解释。”

  叶婉容放下茶杯,眉目冷清,“你首先要知道一件事,我们两家只是联姻,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在顾家放肆惯了,但梅家有梅家的规矩,我们不是你的父母,不会和他们一样愿意不顾一切地纵容你,为你收拾烂摊子。

  “顾倾,世家大族最重脸面,你连基本的体面都没办法维持,说你两句反倒不乐意了?你不只不该去演戏,不该和戏子同流合污,还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既白拉扯,他好脾气,你自己就没一点自知之明吗?”

  顾倾的手慢慢松开,眼神冷下来,声音稍低,“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联姻?”

  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叶婉容没有再遮掩,“我确实一开始就不赞成,你和既白的性情相距甚远,并不合适,联姻只是你们两个的父亲——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认为对你们好,事实上同居的生活对你和既白来讲都不轻松吧。”

  顾倾看着叶婉容,这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端庄、贵气,也高傲得很,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居高临下的,暗自带着嘲讽的,大概从骨子里就看不上他。

  不管是「余瑾年」还是「顾倾」。

  到这时候,他眼神里的火有几分压不住了,“您是既白的母亲,但他是成年人,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他不愿意可以拒绝,既然他默许了、答应了,那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您没关系。

  “另外,柏青是年纪还小,但不代表一点不懂事,他在躲着您,您还看不清楚吗?为什么躲,您真一点儿原因都不知道?”

  叶婉容妆容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惊诧和愤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我只是说了事实,您愿不愿意面对,这些都是事实,真正决定我能不能和既白在一起的不是您,不是梅董事长,是既白自己,没人能干涉他真正想做的事。”

  顾倾从一开始就知道,梅既白对父母很尊重,但这不是对方选择妥协的理由,梅既白去做一件事一定是自己愿意,而不是被别人的意见裹挟,更不可能被胁迫。

  他喜欢对方这点,看似温和,实际上果断而坚定。

  叶婉容的手颤抖着,还没有谁敢这么顶撞她,“你不要仗着既白纵容你就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你不过就是一个……一个没教养的混混,你怎么配得上既白,你们早晚要离婚的!”

  哦,这骂人的话都出来了,看样子气得不轻。

  顾倾没耐心继续听叶婉容指责自己了,再听下去他不保证还能控制得住情绪。

  他站起身,“如果您找我回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您放心,今天的谈话我不会跟既白提一个字,失陪。”

  顾倾说完就要走,却被叶婉容的话定在了原地。

  “你和余瑾年一样都差得远,都远配不上既白,你不要以为既白一时纵容你就能永远留在顾家,你再不规矩行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听到「余瑾年」三个字,顾倾觉得讽刺,看,他就知道自己想的没错,叶婉容从头到尾都没看得上他。

  他转过身,道:“你再看不上余瑾年又怎么样?他死了,但永远活在既白心里,你看不上我,那又怎么样?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喜欢上我,这个婚我不会离,我会永远、永远跟他在一起,只要他愿意,你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

  叶婉容的眼神一颤,两步走上前,扬手就要打。

  顾倾就不是站着乖乖挨打的人,从小就不是。

  他没跟叶婉容有肢体接触,往旁边闪了一步退开,下一秒,踩着高跟鞋的叶婉容就失去了重心,往侧边跌去。

  他下意识去扶却没来得及,伸出的手还悬在空中,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引得他和摔在地上的叶婉容齐齐看过去,一瞧是梅既白,他随即皱起了眉。

  就不该太过小看对方,估计是猜到他扯谎了。

  顾倾回过神,先去扶叶婉容,淡被对方一手推开了,他愣了下,后知后觉现在的场面有些不太妙。

  梅既白走近将叶婉容扶起来,关切道:“您怎么样?”

  叶婉容整理好表情,站好后松开了梅既白的手臂,神色还是有几分不虞,“好在书房铺了地毯……我只是跟顾倾聊几句,让他多顾家,没想到他就起脾气了。”

  顾倾收回手,脸色更冷,一个字没说。

  梅既白的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看向叶婉容,“妈,中间一定有误会,我……”

  “能有什么误会?我早和你爸说过顾倾不可靠,你们父子俩倒好,那么坚持,现在看到了,他连基本的尊重长辈都做不到,现在就敢动手,以后呢?”

  面对这样的颠倒黑白,顾倾反倒笑了声,扫了眼梅既白,冷冰冰道:“是,我是配不上你儿子,我是一点不懂事,我是上不了台面成天在外面胡混,我是一言不合就跟长辈动手的混蛋,可以了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都没搭理梅既白喊他的声音。

  他还真是点儿背,这情况任谁看了都会误会,叶婉容那说辞再加上人家端庄秀丽的形象,谁能想到对方竟然是在撒谎?

  一想到梅既白会误会,他本来就已经跌到谷底的心情瞬间被厚重的愁云笼罩,不可避免地有些丧。

  屋漏偏风连阴雨,说的就是他现在的境遇吧。

  书房里,梅既白简单和叶婉容说了几句,确定长辈没有伤到哪儿后就想去追顾倾,却被拉住了手臂。

  他顿了下,回身道:“我不清楚您和他具体聊了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告诉您,我不会和他离婚,其次,我相信他的人品,不会做对长辈不尊敬的事。”

  叶婉容微皱着眉,“你们确实不合适,你自己清楚顾倾以前什么脾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知道你当初答应你父亲只是不得已,现在这么长时间了,提离婚并不过分……”

  “我不会和他离婚,”梅既白神情淡然却透着坚定,“我爱他,不止我自己永远不会提离婚,即便有一天他想离开我,我也不允许。

  “他只能是我的。”

  叶婉容诧异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长子,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稳重自持的梅既白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定、一定是顾倾带来的负面影响!

  梅既白推开叶婉容的手,语调依旧平缓,“他状态不好,我担心他出事,我的话说得出就做得到,我不希望您为难他。”

  说完,他脚步匆匆离开,是少有的几分慌乱。

  顾倾没开车,老宅这边根本不可能打到车,只是从主宅到门口都有一段距离,天这么冷,顾倾的情绪又不好,精神状态也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他不能不担心。

  顾倾现在确实算不上好,可以说是糟透了。

  外套进门时给了管家,他刚才气得只想尽快离开,压根儿忘了拿,当下又实在没必要回去,被冬日冷寒的夜风一吹,几秒钟工夫整个人就凉透了。

  他把手插进西裤口袋,没耸肩缩脖子的,反倒大大方方让冷空气把自己冻得透心凉,正好冷静冷静。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快被冻僵的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拽进了一个怀抱,随即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带着他熟悉的温度。

  是梅既白。

  被紧紧搂在怀里,顾倾一时没动作,本该挣开的,可僵冷的四肢并不听他的使唤。

  薛明涛开车过来,停在了两人身边,梅既白打开车门,“上车,有话上车再说。”

  顾倾一脚蹬在车门边,拒绝道:“你妈都跟你说了吧,我上什么车?别管我,上车等你骂我一顿?我不想听,你让我一个人待着!”

  梅既白神色微沉,“我再说一遍,先上车。”

  顾倾的薄唇挑出一丝冷厉的弧度,“让上车就上车?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是不是还要让我现在就拐回去给你妈道歉?不可能!就算你相信她不信我,我也不会……唔!”

  梅既白抬手按在车门框上,另一手扣着顾倾的腰把人带进怀里,用一个吻堵住了小刺猬的喋喋不休。

  今天的玫瑰有点扎手了。

  作者有话说:

  自己的替身当还是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