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愣怔后,顾倾费劲地去推梅既白,“你干嘛?放开我,你不是最讲礼数吗?不征求我意见就抱我,把我吓着了你负责?”

  “嗯,我负责。”

  顾倾的动作顿住,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不是,你气疯了吧,我不就是晚回来一次你至于这样?”

  梅既白的声音里带上了些微笑意,“拥抱和亲吻一样,不必拘泥于征求对方的同意,次次都问岂不是太煞风景了?”

  “我……我不是说了以后不随便亲你了吗?报复我也不带这样的,你有话就直接说,这什么操作?”顾倾后背有点毛毛的,还不如直接训他,那他还能还嘴,这直接抱住算什么事儿?

  所以这就是一层斯文的表象吧!野蛮!□□!!

  梅既白轻轻抚了抚顾倾的头发,扣在对方腰上的手臂没有放松一丝力道:“别动。”

  听出梅既白话里的不容置疑,顾倾心里虽然依旧疑惑,但到底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没回抱,只轻轻攥住了梅既白的衣服,他身上沾着深秋夜晚的寒气,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好像所有的烦恼和纠葛都可以先放下、先不去想。

  他把脸埋在梅既白颈窝里,两人些许的身高差让这样的动作十分合契,他闭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反正他最落寞的样子对方都见过了。

  如果这个怀抱注定不属于他,那在还没有被霸占时他是不是也可以短暂拥有呢?

  等到顾倾身上暖起来,梅既白才缓声开口,“你或许没有意识到,但从你进来后从头到脚只流露出一个信息。”

  “什么?”

  梅既白略偏了偏头,凑到怀里人耳边,“求抱抱。”

  对方说话间带出的些许暖热气息扑在耳廓上,烫得顾倾没忍住抖了下,很快,那点热意好像顺着耳根蔓延到了脸颊,他扬声反驳,“你胡说!”

  顾倾的手挤进两人相贴的胸膛之间,似乎是……恼羞成怒的推拒,梅既白轻笑了声,松开手臂,看着受惊到像猫咪一样跳开一步的人,道:“扪心自问,你很清楚答案。”

  顾倾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欲盖弥彰,他皱紧眉头,这话他没法儿否认,但是梅既白又不会读心术,他该不会真把想法写在脸上了吧?!

  说多错多,见梅既白不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正好,他往旁边一闪,越过对方打算上楼,“总之……我先回房间了。”

  然而梅既白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挣了挣,偏偏还没挣开。

  梅既白牵着浑身上下都在抗拒的顾倾往餐厅走,“晚上没吃东西吧,刘姨特意给你准备了宵夜,多少吃些,饿着肚子你真睡得着?”

  顾倾都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是红还是黑了!

  饿着他确实睡不着,但梅既白怎么知道他这个习惯的?!

  所以这人肯定有读心术一类的异能吧!

  把走神的顾倾按坐在椅子上,梅既白从厨房端出一碗温着的香菇瘦肉粥,还有一小份芝士蛋烧,放在顾倾面前后他也坐了下来,“一直温着,正好。”

  顾倾盯着梅既白看了会儿,觉得对方态度奇怪,但闻到粥香确实感觉饿了。

  热乎乎的粥喝下去,由内而外都暖了起来,吃掉最后一个蛋烧,他盯着见了底的粥碗,咸粥……和蛋糕一样,他不喜欢甜的,而更偏好咸口。

  巧合吧,可能只是刘欣觉得他喜欢口味重些的,就做了咸粥。

  两相沉默,看顾倾吃完宵夜,梅既白站起身,“早些休息。”

  顾应了声鼻音,抬头看向对方,“你不想问什么?”

  “自然想,但不是现在,我希望你能在十一点之前上床睡觉,所以先去洗漱休息,其他的我们明天再说。”

  这是缓刑。

  不过顾倾还是松了口气,他才怕梅既白追问个没完,就他现在不稳定的情绪,万一吵架很可能就说秃噜嘴了。

  梅既白上楼后他收了餐具,直接刷了出来摆好,没必要让刘欣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收拾,粥碗干了他知道多难刷。

  顾倾往楼梯那儿走,经过大厅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有点熟悉的东西,他定睛瞧了瞧,应该是梅既白等他时翻的一本书,被顺手放在了桌上,让他觉得眼熟的……是夹在书里的书签上垂下的流苏。

  整体是低调而相当有质感的、泛着些微灰蓝的银白色,混了几丝墨黑。

  他死之前做过这样的流苏,缀在了……送给梅既白的书签上。

  因为对方有收集各种纸质书的癖好,也偏好阅读纸质书籍,为了投其所好他就做了这个玩意儿,书签和穗子都是自己做的,只是选穗子的线就花了很长时间,第一次做,雕刻黑檀书签上的梅花时还给自己的手弄伤了。

  他慢慢走过去,弯腰拿起书,翻开后直接顿住了,确实是他拙劣的雕工没错。

  他轻轻抚摸着那枚薄薄的檀木书签,嘴角翘了翘又很快敛下去,他已经死两年了还留着这东西呢。

  他正出神,都没留意到有人走近,直到书被抽走才恍然抬起头,看见梅既白沉着的脸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梅既白合上书,冷声道:“未经允许别随便动其他人的东西。”

  顾倾道了歉,略迟疑地问,“里面的书签挺有意思,感觉以你挑剔的审美看不上这种做工,地摊货?也不对啊,梅总不什么都是高定吗?这书签可配不上绝版了的装帧这么精美的原文书。”

  梅既白眼神冷淡地扫了眼顾倾,转身上楼,“不知者无过,这次我不追究,这是我重要的人送的,我自然看重。”

  虽然梅既白态度冷,但顾倾的心情却意外地不错,他跟了上去,“我就是有点好奇,谁送的啊让你这么在乎?重要的人……有多重要?”

  梅既白没有当即回答,走到卧室门口时才停下脚步,他看向顾倾的双眼,道:“他是我的……唯一。”

  顾倾眨了眨眼,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出来,鼓鼓涨涨的暖意,夹杂着闷闷的疼。

  梅既白进房间后,听到关门声时他才缓过神,在门口又站了好半天才回去,神情稍微木楞。

  有些事实,再不符合他的预期都昭然若揭了。

  大概是吃饱了,跑一天又累,虽然心里事儿多,但他这天晚上竟然睡得还不错,第二天早上他定了早一个小时的闹钟提前去公司,给梅既白发消息说要处理昨天事情的后续,今天晚上再聊。

  缓冲一下,他就能把乱七八糟的心绪收好,现阶段他不想跟梅既白多聊有关余家的事。

  他忙碌一天,找了沈泊岩帮忙破译U盘的密码,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还是挺认可这个朋友的,而且他没说里面是什么,对方也没问,这很好。

  彼此欣赏与认可,能做朋友。

  彼此尊重、了解,能做好友。

  晚饭后,顾倾跟着梅既白进书房,没等对方先开口就赶紧道:“打个商量?你看啊,我结了婚之后很听话嘛,基本上就是家里公司两点一线,但是社交对一个人来说也很重要,应酬什么的我不喜欢,能不去就不去,跟朋友总能三五不时聚聚?这个不过分吧。”

  梅既白在沙发上坐下,看着眨巴着一双狐狸眼的顾倾,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时候,那双眼里好像有一脉活水,在秋日暖阳下泛着灿灿的琥珀色光泽,川流不息,直入心间。

  一如往昔。

  他微微笑道:“当然不过分,社交是生活的一部分,只要不和以前一样总去酒吧、夜店一类的地方,和值得交的朋友们出去聚聚,值得鼓励。”

  顾倾点头,“当然,杨旭那些我都慢慢疏远了,我也不乐意跟他们当朋友,以前没想清楚,现在知道了,跟他们鬼混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我现在没几个聊得来的朋友,就一个沈泊岩关系还可以,其他就是工作上来往比较多的,助理啊副总啊。”

  沈泊岩,沈家的。梅既白两手交握,手指在手背上点了几下,“可交。”

  被认可左右让人开心,顾倾笑了笑,笑还没收住,就因为梅既白接下来的话僵住了。

  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到家?不能夜不归宿?这就是把他当小孩子管呗,就叶柏青那种叛逆的青春期小孩儿!

  他咬了下牙,“可以,我保证按时回来。”

  控制狂能退一步就是进步。

  两天后沈泊岩发来消息,顾倾直接约了对方晚上见面聊,跟梅既白报备了一声,去会所的路上他心情很不错,察觉到自己类似于打开牢笼放风的心态之后……他默默地囧了。

  果然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到了一家私人红酒会所,他整理好心情直奔包间,U盘的事儿出结果倒是挺快,然而沈泊岩第一句话就兜头给他泼了盆凉水。

  看顾倾一言难尽的表情,沈泊岩晃了晃酒杯,无辜又恶劣地笑了声,“我话没说完你就说要见面聊,难得你敢在梅既白眼皮子底下出来,还是晚上,那我怎么好毁了你的兴致?”

  顾倾没忍住扶额,他瘫在单人沙发里,确认道:“真打不开?”

  沈泊岩略正色道:“我找的人算是业界内技术顶尖的,那个U盘的密码构成不难,但只要接入任何解码程序,都会导致U盘的防火墙启动自毁,所以他们也不敢妄动。”

  顾倾接过沈泊岩递回来的U盘,奇怪道:“按理说不至于这么极端。”

  沈泊岩给顾倾倒了酒,耸了耸肩,“或许这个U盘的主人只想把里面的内容交给能猜到密码的人。”

  顾倾若有所思。

  王震曾经是他父亲的助理,余家倒了之后才进了吴启明的公司,那这里面很有可能是当年那些隐晦之事的资料和证据。

  他收起U盘,“不管怎么说还是谢了。”

  “别客气,也没帮上忙。”

  顾倾摇摇头,“虽然没解开,但也给了我另一种思路。”

  或许他可以再联系王远方问问,对方应该能给他提供一些蛛丝马迹。

  聊完这些两人之间的话题就岔开了,说哪儿算哪儿,难得放松,他还喝了些酒,沈泊岩接电话时他出来包间在外面溜达了圈,刚准备回去就瞥见楼下一个熟悉的,但此时此刻绝不该出现在这儿的身影。

  叶柏青。

  还跟别人拉拉扯扯的。

  叶柏青又气又急都快炸了,他怒视着眼前的人,在对方的拳头砸过来时,因为护着身后的人躲又没法儿躲,他下意识抬起手臂要挡,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反倒是挥拳打人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叶柏青放下手臂,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不就是……不就是讨人厌的顾倾吗?!

  顾倾刚才直接一脚把人踹翻了,扭头扫了眼脸上还带着惊惶的叶柏青和对方身后的文弱少年,看俩人没事儿才把视线转回去。

  盯着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壮汉,还有另外一个主管模样的人,他眉眼冷厉,说话并不客气,“长两只眼都是摆设?看不出来他俩是没长大的小毛孩子吗?什么时候会所让未成年人进了?要不咱们先报个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