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比对过掌纹了,可以确认是香取的掌印。”伊达航看着墙面上红色的血掌印,目光中透露出担忧:“很快DNA比对结果也能出来,如果这些血也来自香取……”
伊达航和诸伏景光并排站在走廊里,他们身后是几具已经冷透的尸体,警员们正在忙着把尸体装进尸袋,同时拍照留证。
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其中一部分是警视厅的人,也有一部分是公安的人,这些人是临时组建的专案组,直接由诸伏景光负责,经过几个月的磨合,他们就算是最初来自不同的部门,现在也能相当默契的合作。
这次案件先是当地警方接到了劫持案的报警,报警人称有人持枪劫持了中心大厦举办的美术展,因为涉及枪支,所以当地警方在出警的同时,上报了东京警视厅。
而东京警视厅在检查报警的电话亭附近监控时,意外发现了香取晴的踪迹,这也是诸伏景光几人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次的位置和上次我们定位的位置,相差了八百多公里,这里已经非常靠近北海道了。”诸伏景光定定地看着那个掌印,透过掌印好像就能看到某个狼狈的身影:“我总觉得……他是在做什么事。”
一件他所不知情、把他排除在外的,危险的事。
这种感觉对诸伏景光来说,简直糟糕透了。
伊达航知道他的意思,安抚道:“也许只是因为北海道远离东京,便于逃离日本,北海道的海岸线警卫不严,走私和偷渡相对于中部来说都更泛滥,对于他来说也更便利。”
“班长,他不是第一次逃跑了。”
伊达航稍微睁大眼睛,先是吃惊这种事情居然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紧接着就是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诸伏的性格真的非常好了,相同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其他任何人身上,现在恐怕早就疯了。
被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下,爱意和理智总要有一个被消磨干净。
“haru他越是下定决心的事情,表面上就越是装作不在意。”诸伏景光陷在回忆之中,声音轻轻:“那时候我……我们决定要报考警校,告诉haru之后,他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说他不愿意,反而是带着我们去酒吧,说喝一杯来庆祝,那时候大家都很高兴,我只是想着事后再问问他的想法,但却没想到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等到他和降谷零在酒吧楼上的客房醒来的时候,香取晴并不在他们旁边,电话也关机,连着三天都联系不上人。
他们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甚至还不清楚对方的家庭住址。香取晴的家人、身世和过去,他们都一无所知,以至于就算他们想要去警视厅报案,能提供给警方的,也只不过是几张抓拍的照片而已。
香取晴就像是夏日里清凉的风、晴朗夜空中的星,存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忽视他,但消失的时候也毫无预兆、不留痕迹,没有人能捉住他。
“那之后呢?你们在哪里找到的他?”伊达航想,如果那次能找到对方,这次说不定他们也能从中得到某些线索。
诸伏景光摇头:“不是我们找到的他,是三天后他自己回来的,和我们一起报考了警校。”
三天后,香取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不管他和zero怎么问,都只说是出去办了点事情,后来也只能不了了之。
至于香取晴为什么突然离开,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告诉他们。
诸伏景光也只是猜测,或许和香取晴的身份有关,因为在那之后,从小在国外生活的香取晴,却顺利地报名警校,还和他们一同入学。
香取晴离开的那段时间,或许通过了某种手段,掩盖了过去的经历和出身,伪造了身份证明。。
“身份?”伊达航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起来,他被公安从缅北带回国之后,香取不是一直由那些前辈们轮流照顾吗?我记得他刚进警校的时候,和鬼冢教官也很熟悉的样子,我们或许应该给鬼冢教官打个电话。”
他们来到走廊僻静处,很快从伊达航的电话簿中翻出鬼冢八藏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简单的寒暄后,很快切入正题。
听到他们是要问有关香取晴的事情,对面沉默了很长时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是因为最近的那些事情吗?”
“您果然也听说了。”
警校的教官们都是从警视厅或者公安的一线退下来的,教官们的消息网远比他们这些入职几年的新人更灵通。更何况他们成立专案组的事情,已经几次在公安的高层引起争论,半数支持半数反对,因为各家的利益和立场,打得不可开交。
鬼冢八藏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奇怪。
“只是听说了个大概,毕竟我早就退居二线来教你们这些小崽子了。”鬼冢八藏那边传来打火机的脆响,声音也因为叼着烟变得含混起来:“不只是我,当年被指派照顾那小子的家伙们,基本都听说了,说他在缅北卧底期间擅自回国,和境内的犯罪组织勾结,现在专门成立专案组进行抓捕……”
“事情不是这样的!”诸伏景光马上打断鬼冢八藏的话:“haru他没有叛变!”
鬼冢八藏的声音凉丝丝的:“那他现在为什么不肯回来,据说还有他强闯留置场的监控录像,难道那也是公安的人造假吗?”
“…这件事有误会,在电话里我很难讲清楚。”诸伏景光:“但请您相信他,香取晴绝对不是会叛变的人。”
鬼冢八藏叹气:“我当然相信他,那小子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养大的,我们不信他,哪里还有别的人信他?”
“他刚来日本的时候,连天然气都不会用,煮个面条险些把自己送进抢救室。村下带他在夏日祭的时候,捞了两条金鱼,他喂食太多把鱼给撑死了,他为了两条鱼抑郁了半个月,谁都不理,直到坂田那家伙又给他买了只仓鼠,这事才算完。”
“这小子自以为聪明绝顶,其实是除了数学什么都不会的笨蛋,还只知道认死理,说他被人骗走我还信,说他会叛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是,我们最初以为他是想要逃避才不肯和我们回去,但现在却有些担心他是察觉了什么麻烦,不想牵连到我们,才独自离开。”伊达航说道:“听说这样的事,几年前也发生过一次,所以想问问您,知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听起来是那小子能干出来的事。”鬼冢八藏咂巴着烟:“你们说的那次失踪,是你们报考警校前几个月的事吧,那时候他来找过我一次,那时候他说他想要报考警校,问我能不能给他弄一张能过审的身份证明……那小子你们也知道,那阵更是比现在还无法无天,他听我说不行,就开始掏银行卡,问我多少钱才能办,当时把我气的半死。”
鬼冢八藏现在都记得那小子歪着头,先是困惑,然后突然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钱不够吧?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尽快办出来就好。】
伊达航汗颜,香取晴大约是把日本警方和缅北警方画上等号,以为只要用钱就能打通关系——或许也能,但显然鬼冢八藏不认可。
诸伏景光问道:“所以当初他的身份证明,并不是从您这里开的?”
“当然不是!”鬼冢八藏怒道:“他如果从别的地方搞来证明,我们说不定睁一只眼闭……咳,总之是他不知道从什么门路搞来的、一张日本国籍的户籍抄本,那张户籍单是真的,就算登录公安去查他的户籍,也能查到。”
“真的?”伊达航难以置信,在日本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有很多,比如电子证明书、驾照或者健康保险证,但只有户籍是外国人不能办理的,而想要进入政府或者公安工作,这份户籍抄本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也就拒绝了外国人加入其中工作。
降谷零当年都因为发色,而在这件事上被几次质疑,难道那些人会认为香取晴的样貌,更像是日本人?
香取晴能在短时间内给自己弄来户籍,就说明他找到的‘门路’,或许相当过硬。至少能在公安系统中,为香取晴制作一份完全合格的身份证明。
“也就是说。”诸伏景光低声道:“haru当年认识除了教官以外的,在警界或者政界有影响的人,而且这个人地位不低,至少能在三天内,顺利地给他开出张真的户籍抄本。”
“这个人会是谁?”
“是我。”
女声从两个人身后传来,陌生中又有些熟悉,高跟鞋声逐渐接近,香水味挤满走廊这个狭小的角落。
诸伏景光回头看清那张脸,眉头微皱:“是你。”
她是这件事中,他们完全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