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燕寻朝告别后, 乔珏思索着燕寻朝的话回到乔家,按响门铃,等了片刻, 没有人来开门,乔珏疑惑地又按了两声。
正当他觉得是不是佣人没听见时,听到了两道说话声, 隐隐约约。
“夫人……”
“不用理。”
第二道是谢菀的声音, 很显然, 谢菀不让他进去。
以往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 只要乔珏不顺谢菀的意,都会得到变本加厉地针对, 最后都以乔珏的认错屈服为终。
可是乔珏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霍奉时会护着他, 可也没法次次都护着他,乔珏还是在谢菀手下吃了不少苦。
燕寻朝刚走不久, 乔珏现在给他打电话, 可以把对方叫回来,或者他可以去找霍奉时,像以前一样,让霍奉时帮助自己。
这两个乔珏都没有选,他抬头看着眼前的门,越看眼前越模糊,仿佛看到以前的自己那无助的身影、站在门口, 面对谢菀的刁难不知所措,最后只能屈服认错。
可是他做错了什么?
他没有错。
既然无错, 为什么要认错、要道歉, 要求饶呢?
为什么要屈服忍让呢?
乔珏想起燕寻朝方才跟他说的话——
【珠珠, 每个人都有弱点】
【不要再忍了】
乔珏退后一步,提高声音:“夫人,如果一分钟内你没将这门打开,我会将你这些年对我的作为宣之于众,我不在乎被人议论,但相信你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十几秒后,乔家的大门被打开,佣人满脸歉意地站在门口,看着乔珏:“少爷回来了,我刚才睡太沉没听见声音,开门晚了,少爷勿怪。”
乔珏的视线往客厅里扫去,没有看到谢菀的身影,但乔珏相信,她一定听到了自己说的话。
这个佣人只是听谢菀的吩咐办事,乔珏没有为难她,冷淡地嗯了一声。
他背着书包朝二楼走去,走到楼梯口时,见谢菀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方,望着自己。
乔珏下意识攥了下书包带子,随即放下手,平静地与谢菀对视,轻轻弯唇,“夫人这么晚不睡,站在这儿是在等我吗?”
谢菀愣了一下,盯着他脸上的神态,似乎难以置信他会用这样的语气和神色同自己说话,随即她意识到什么,没忍住嘲讽道:“真是找到靠山了,翅膀硬了,敢这样和我说话。”
乔珏笑道:“是呢。”
谢菀当即就火了,冷脸看着乔珏,声音也很冷:“乔珏,我劝你收敛一点!燕寻朝那样的身份,不是你能高攀的!他早晚会把你丢弃,到了那时,你还不是我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就跟以前一样!”
乔珏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一张小脸却笑得很漂亮:“夫人,人都是会变的,你欺我年少,还想拿捏我一辈子吗?”
他说着轻轻摇头,脸上的笑容使他的相貌愈发夺目,“没有那么好的事,你不是说我翅膀硬了吗?小心被扎得一手血什么都得不到,还要失
去你看中的东西,比如……”
他说着停下来,抬脚走到谢菀面前,微微垂眸,“你的富贵荣华、你的安逸,还有你的儿子。在我被燕寻朝丢弃之前,我先让他将你拥有的毁了怎么样?”
谢菀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的话,脱口而出:“你疯了?!”
乔珏收了笑,冷淡地看着她,直到将谢菀看得微微发怵,才重新弯唇,开口道:“是啊,我疯了,不都是你逼的吗?”
“如果你不逼我,我怎么会这样呢?”
谢菀这下真有些慌了,忍不住后退一步,说不出话来。
乔珏继续靠近她。
谢菀看着少年的身形,意识到对方真的长大了,不知何时学会了反抗,不再是那个瘦弱稚嫩可以随意拿捏的男孩。
乔珏的身高虽然不及燕寻朝和霍奉时他们,比谢菀还是要高上一些,他垂眸看着谢菀,笑得危险而漂亮:“如果燕寻朝真不要我了,我就再勾一个,你不是说我会勾人吗?我就再勾一个,让他为我所用,无论是靠自己还是借用外力,你加诸我一分,我还你百倍。”
谢菀怕了,僵硬地挤出笑容:“小珏,不至于吧,我们是一家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母亲,你真对我做什么,传出去……”
谢菀说着想到,是啊,她是乔珏名义上的母亲,从古至今,孝字大过天,如果乔珏敢对她做什么,唾沫星子都能把这个贱种淹死,乔珏不敢对她做什么的,而且她不信这个野种真有这么大的能力……
也说不准,毕竟这个野种勾人的能力比他妈还厉害。
正在谢菀思索时,乔珏就在对面打量谢菀的表情,他突然发现谢菀并没有自己以为得那般厉害。
“谢菀,”乔珏直呼了谢菀的名唤,冷淡地望着她,“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
谢菀语塞。
“只有你会在乎,对我而言,一文不值,如果你不信我今天说的话,大可以试试,就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了后果。”
乔珏说完,撇下谢菀离开,徒留谢菀在原地微微发颤,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或是两者都有。
这不重要。
乔珏回到房间,靠着门缓缓蹲下,他的胳膊放在膝盖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
原来被人畏惧是这种感觉,原来反抗是这样的。
为什么以前不敢呢?
谢菀也没那么可怕嘛。
他想着,忍不住弯唇笑了,笑得眼睛通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滚落。
真好。
真好啊。
-
次日乔珏跟燕寻朝见面,简单将自己昨晚同谢菀的交锋告诉燕寻朝。
他略去两人谈话的内容,只说谢菀以后应该不会再欺负自己,让燕寻朝放心。
但看燕寻朝的表情,他似乎不是很放心。
燕寻朝也没多说什么,轻轻拍了拍乔珏的头,说知道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菀确实没再找乔珏的麻烦,甚至见到乔珏还会不自觉躲闪,乔珏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慰,胸口堵着的地方,似乎通了一些。
又一天下午放学,乔珏和燕寻朝到停车场后,见到了等在那儿的霍奉时。
霍奉时望着乔珏脸上未散的笑容,攥着拳头温声开口:“我听人说,你们每天一起回去,你们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乔珏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整个人显得不知所措。
燕寻朝倒是淡定,瞥了眼霍奉时,再看向乔珏,没有要和霍奉时解释的意思。
同霍奉时解释的重任就交到乔珏身上,不如说,燕寻朝将解释权交到乔珏手上。
乔珏走到霍奉时面前,回眸看了眼燕寻朝。
燕寻朝站在原地,长身玉立,眉目神色低沉。
乔珏抿了下唇,再看向霍奉时,“对不起,我骗了你。”
霍奉时脸色微变,克制住语气问:“什么意思?”
“我……”乔珏垂眸避开他的凝视,再抬眼,“对不起,这些天燕寻朝给我补课,我去他家,所以跟他一起回去。”
霍奉时的神色恢复正常,点头,“好,我知道了。”
乔珏诧异,犹豫着问:“你,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
“我骗了你。”
“你老毛病又犯了。”他指的是乔珏在度假村那次,将燕寻朝推进浴室,怕他误会。
“是他主动说要给我补课的,”怕燕寻朝听见,乔珏将声音压得很小,“我也怕你觉得,我找他补课都不找你,让你不舒服。”
听着是为了顾念霍奉时的心情,霍奉时要是计较,就是他没气度了。
霍奉时确实没计较,摸了摸乔珏的头,“以后不要这样了,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小气,我说了,你跟他交好,我不会不高兴。”
乔珏点头。
燕寻朝在霍奉时摸乔珏脑袋时上前,抬手搭上乔珏的肩,语气平静:“走吧,赵姨应该做好饭了。”
他看向霍奉时,微微颔首示意,揽着乔珏离开。
霍奉时看着他们上了同一辆车,从自己眼前离开,手指不自觉蜷了蜷。
-
车上,燕寻朝问乔珏:“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乔珏说没什么。
燕寻朝眼皮轻轻垂了一下,再抬起来,“不想说就算了。”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看表情没有什么情绪。
乔珏却有些迟疑:“就说你给我补课的事情,让他不要多想。”
“看来你真的很在意他。”燕寻朝不知是感叹还是自我确认似的说了句。
乔珏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无言地回到住处。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燕寻朝给乔珏听写单词。
听写到中途,乔珏发现对方没了声音,抬眸见燕寻朝手里拿着单词本,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珏犹豫地推了他一下,燕寻朝转过目光给他报了下一个单词。
听写完后,乔珏用不经意的语气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以为燕寻朝可能不会说,对方却是没有犹豫地给了乔珏回答。
“我在想,如果我比霍奉时早遇到你,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你的人生,我的人生,都会不一样。
乔珏微愣,语气踌躇:“怎么……会这么想?”
燕寻朝道:“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心气比较强,不想被自己看重的人排在另一个人后面。”
“我前面除了霍奉时,还有别人吗?”
乔珏说没有了,又道:“其实,霍奉时也不在你前面。”
燕寻朝意味不明地嗯了声,示意乔珏继续说。
乔珏继续道:“在我心里,你跟我霍奉时都是我看重的朋友。”
“都是啊。”燕寻朝自语道,望着乔珏,慢悠悠地问,“那我跟他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乔珏:“……”燕寻朝被夺舍了吧。
乔珏迷茫地摸了下脑袋,“你们不是会游泳,不能自己爬上来吗?”
“那如果我们爬不上来呢?”
“我……帮你们摇人?”乔珏不太确定地问。
燕寻朝:“……”
乔珏:“主要我游泳比较一般,你们又都比我重,我估计谁都救不了。”
燕寻朝抚了抚额头,脑袋垂了一下,抬头时道,“行,当我没问。”
他看着乔珏:“其实摇人是对的,如果真遇到这种事情,不要下水,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收回目光,拿起笔开始写卷子。
冷静一下。
乔珏怀疑自己说错话了,他磨磨蹭蹭地靠近燕寻朝,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道:“我先救你。”
燕寻朝看向他。
乔珏坚定语气,“我先救你——”
燕寻朝轻笑,拍了拍他的头,“乖,我们谁也不救,我们摇人。”
乔珏:“……?”
搞不懂,还是做题吧。
-
清晨,乔珏坐在霍奉时家的车上,他手里拿着单词书,心里有股淡淡的尴尬。
这几日他都会在去学校的路上记单词,霍奉时问起,他就说想将缺的补起来,霍奉时也不打扰他,因此这几日两人的交流比较少,但前几日只是安静,不会像今天这样让人尴尬。
原因是,乔珏的谎言被戳破了。
乔珏有些记不下去了,不自觉往旁边瞟。
霍奉时靠坐在真皮座椅上,察觉到乔珏的目光,清俊的面容上,眸光有些疑惑,声音却是温润如常:“怎么了?”
乔珏收回目光,摇头,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单词上。
算了,不多想了,学习比较重要。
他刚沉浸进去,听到霍奉时问自己:“补课有效果吗?”
乔珏点头,望向霍奉时,正要夸燕寻朝的补课方案有多好,自己按照燕寻朝的方法来,有多刻苦和努力时,触及对方温和的目光,夸赞的话不知道怎么咽了回去。
“还好,有点效果。”他克制着、给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回答。
这话听在霍奉时耳中,就是不太行,他安慰道:“慢慢来,还有时间。”
乔珏说好。
乔珏再次看着单词,霍奉时又开口了,“有想过以后去哪所大学吗?”
乔珏只好暂时放下单词,回答:“想去云城,哪所大学还需要看我之后的成绩。”
霍奉时表示明白,“那燕寻朝有跟你说意向哪所学校吗?”
“他没说过。”
乔珏想,对哦,燕寻朝还没说过想去哪儿,找时间问问。
“所以你现在每天放学都去燕寻朝家?”
“是。”
“周末也去吗?”
“去的。”
霍奉时沉默几秒,“会不会累?”
乔珏扬起笑容,“有目标就不累。”再说还有燕寻朝陪着他,有人拉着向前,没那么累。
霍奉时盯着乔珏脸上的笑,眸光微暗,“每天都要补课,不休息吗?”
乔珏:“嗯……”
“这个周末,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半天就好,”霍奉时笑道,“我们很久没有两个人出去了,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带你去,就当放松。”
乔珏迟疑:“这个我要问问燕寻朝……”还有李老师。
“好,我等你答复,或者待会儿我问问燕寻朝。”
“不用了!”乔珏反应有点大,在霍奉时诧异的凝视中,他尴尬地笑了笑,“我来问就好。”
总觉得让霍奉时问,会发生不好的事。
乔珏真的不想再哄人了,哪个他都不想哄,这就是朋友多的烦恼吗?
可是他才两个啊。
霍奉时垂眸,笑道:“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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