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珏的沉默吸引了燕寻朝的注意, 燕寻朝看乔珏一眼,“在想什么?”
燕寻朝有时候猜不到乔珏在想什么,因此他选择询问。
乔珏摇了下头, 而后犹豫地问:“燕寻朝,你……讨厌我吗?”
燕寻朝:“你觉得呢?”
乔珏想了想,道:“不讨厌。”
如果燕寻朝讨厌他, 又怎么会帮他?
燕寻朝说:“是啊, 不讨厌。”
乔珏露出笑容。
燕寻朝:“怎么会这么问?”
乔珏摇了摇头。
燕寻朝思考方才的对话, 意识到什么, 望着前方,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乔珏的头:“你们不一样。”
“可是我们都是私生子。”乔珏轻轻咬了下唇。
他这句话让燕寻朝沉默了许久, 乔珏心里忽然生出点凉意,他想如果自己是燕寻朝应该也会膈应吧, 殊不知燕寻朝在思考怎么跟他说。
燕寻朝看得出来,乔珏很在意自己的出身, 因为这个出身他受到太多冷眼。
可以说, 乔珏的出身是他苦难人生的源头,它像一根刺扎在乔珏心里,让他无法释怀,甚至听燕寻朝提及另一个人,也能联想到自己,担心燕寻朝因此厌恶他。
燕寻朝思考后:“你们不一样。”
他又说了这句话,再道:“出身不能改, 我不会因为你的出身厌恶你。”
“可是他们……”乔珏欲言又止。
可是他们会因为的出身轻视厌恶我,哪怕我什么都没做。
燕寻朝知道他想说什么, 将车停到路边, 看向他:“因为人性就是这样, 不代表你做错了什么。”
乔珏似懂非懂。
燕寻朝换了个说法,“他们轻视欺辱你,部分是因为道德感太强,部分是素质太低。”
乔珏眼睛微微瞪大,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观点。
“这两种你都不用理会,欺负到头上就反击回去。”
乔珏的眼睛瞪圆了。
“反击不过可以找我,不要让自己难受。”
乔珏表情呆怔。
燕寻朝微微蹙眉,问他:“明白了吗?”
乔珏:“明白了……”吧。
燕寻朝点头,发动车子前行。
汽车很快到达燕寻朝的住所,进去时,里面的灯还开着,赵阿姨没有走。
“我正要走呢。”赵阿姨一边擦手,一边从厨房出来,诧异地看向乔珏,“小珏怎么这个点来了。”
燕寻朝道:“他今晚住我这儿。”
赵阿姨表情诧异,却没有多问,而是道:“那我去收拾一间房。”
她要走的时候,燕寻朝叫住了她:“有药箱吗?拿给我一下。”
“有的。”赵阿姨去找药箱,拿回来后问,“你受伤了?严重吗?”
燕寻朝看向乔珏,“是他,你帮他处理一下,擦点药,我记得你好像会。”
赵阿姨点头:“以前做过护士,上药是没问题的。”
乔珏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现在终于想到要说什么,“阿姨,你好厉害。”
赵阿姨弯唇笑了笑:“这有什么。”
说着有些担忧地问乔珏:“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乔珏抬起自己的手,赵阿姨拖住他的手背,皱眉:“怎么伤成这样,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的。”
乔珏腼腆地抿了下唇,不自觉看向燕寻朝,就见对方站在边上看着,身上的气压很低,一副被人惹到后不开心的样子。
问题是也没人惹他啊。
乔珏奇怪燕寻朝怎么了,明明刚才在车上还好好的,他刚要说话,忽然感觉到手心的刺疼,没忍住嘶一声。
燕寻朝的眉头当即皱得死紧,对赵阿姨道:“你轻一点。”
“好好好,我轻一点,”赵阿姨像是哄小孩似的应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轻多少,实在是她已经够轻了,处理伤口肯定是会疼的。
燕寻朝看着恨不得自己上,但他也怕自己手重把乔珏弄疼了,而且他还没有赵阿姨专业,因此只能在边上看着,眉头皱得快打结。
乔珏望着燕寻朝的表情,好像感觉不到疼了。
给乔珏处理完伤口,再给他收拾了房间,赵阿姨叮嘱两句后离开燕寻朝的住所,房间里就剩下乔珏和燕寻朝两个。
“手还疼吗?”燕寻朝问。
乔珏说:“好点了。”
燕寻朝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洗漱的时候不要沾水,洗漱用品赵阿姨给你放浴室了。”
停了几秒后,感觉没什么要补充,转身欲走,乔珏叫住了他。
“燕寻朝。”
“嗯?”燕寻朝回头。
乔珏走到他面前,犹豫几秒,抬手抱住了他:“谢谢你,你今天在车上说的话,我会好好想的。”
燕寻朝的身体僵了一瞬,很快放松下来,淡然道:“不用想太多,出身无法更改,不要用它为难自己。”
乔珏说“好。”
燕寻朝被他抱着,眼神有点飘,话里的逻辑却还在:“如果有谁拿这个为难你,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把自己管好。”
“那如果是乔家人为难我呢?”
燕寻朝看向怀里的人,说了两个字:“反抗。”
"反抗不过怎么办?"
“找我。”
乔珏好像有勇气了,他准备松开燕寻朝,却又有点舍不得,他觉得对方抱起来很舒服,还香香的。
见燕寻朝没有推开自己,他顺从心意继续抱着,“燕寻朝。”
燕寻朝看着抱着自己不撒手的人,应了一声:“嗯。”
乔珏觉得自己有点犯困,“我可以跟你睡吗?”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都被惊到,乔珏那点困意被吓没了。
不是,他说了句什么?燕寻朝可不可以装作没听见。
答案是,不能。
“想跟我睡?”燕寻朝望着将脑袋埋在自己肩头装鹌鹑的人,“我同意了。”
乔珏倏然抬头,“你不再考虑考虑?”
燕寻朝问他:“考虑什么?”
乔珏绞尽脑汁:“我的睡相不太好,我会打呼。”
“像猫一样吗?”燕寻朝问。
乔珏表情呆怔:“你在说什么?”
燕寻朝语气自然:“像猫一样打呼,我听见过,不吵。”
乔珏的脸瞬间就红了,他当然知道燕寻朝什么时候听见的,不就是酒店那晚上嘛。
不过那天晚上竟然真的打呼噜了?肯定是因为太累了。
都怪燕寻朝。
乔珏在心里碎碎念完,羞耻地想要从燕寻朝怀里退出来,燕寻朝不让。
“走吧,去我房间。”
乔珏的脸热得能把鸡蛋烫熟,挣扎着道:“我其实是在开玩笑,两个人睡多挤啊,阿姨床都给我收拾好了,我不能让她白收拾。”
说着他加了力气从燕寻朝怀里出来,发现挣脱得还挺容易。他愣了一下。
燕寻朝神色平静:“你说得对,那我就回房间了,晚安。”
说完他转身离开,乔珏心里突然有点失落,要关上的门却又忽地被打开了。
燕寻朝走回乔珏面前,抬手撑着他身后的墙壁,定定地望着他,吐出一句话:“可以自己洗澡吗?”
乔珏轻轻张了张唇,红唇水润得好像被谁亲过一样。
燕寻朝盯着他的唇,眸光微微加深:“我可以帮你。”
乔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为什么要你帮我?”
燕寻朝有理有据:“你的手受伤了,不方便。”
乔珏觉得他的话不是很有道理,“我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还没有到需要人帮忙洗澡的地步。
燕寻朝说:“行。”
说完转身走了,这次真走了。
乔珏:“??”
-
乔珏洗完澡出来,就见燕寻朝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给我看看手。”燕寻朝用自然的语气道。
乔珏定着一脑袋的问号走到燕寻朝面前,将手递出去:“你不是走了吗?”
燕寻朝拿起乔珏受伤的那只手打量,发现纱布湿了一些,“我来给你换药。”
而后他将旁边准备好的药箱打开,给乔珏换药,乔珏想要把手收回来。
“我这药才上没多。”估计也就一两个小时。
“纱布湿了。”燕寻朝动作很轻地拆了乔珏手上的纱布,望向他,“疼吗?”
乔珏摇头,燕寻朝这才继续动作。
他依旧动作很轻地给乔珏裹上纱布,一不小心缠厚了,索性撕开给乔珏系了一个结。
“你早上一般几点起来?”燕寻朝问。
乔珏说了个时间,燕寻朝颔首。
乔珏看着自己手上的蝴蝶结,抬眼看向燕寻朝,发现他望着自己不说话。
乔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燕寻朝轻轻拉起乔珏那只包扎了的手,问他:“睡觉时会不会压到手?”
乔珏思考怎么压,压在脸下,还是压在背下?
“应该不会吧。”乔珏道。
“那还是有可能了。”燕寻朝表情很正经,“我得看着你。”
在乔珏满脸疑惑的时候,发现燕寻朝转眸看向那张大床。
乔珏也看过去,发现那张床上多了一只枕头,和原来那张枕头并排着。
床单和被套都是蓝色,枕套也是,但新多出来的那个是浅灰色,稍微有点突兀。
如果乔珏没有记错,开始进来时床上确实只有一只枕头,现在却是成了一双,颜色还不一样。
他应该没有失忆吧,那就是……
乔珏看向燕寻朝,不太确定他的用意,“你为什么……你想跟我睡啊?”
燕寻朝声音平静:“我是要看着你。”说着他从沙发上起来。
乔珏看到他已经换了睡衣,知道他已经洗过澡了,而现在夜色已深,乔珏本来打算洗完澡,记会单词就睡,现在却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有些无所适从。
乔珏不是没有跟人同睡过,他以前经常跟霍奉时睡一张床,跟燕寻朝的那一夜……也是一张床。
但无论是哪一种,跟现在似乎都不太一样。
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他心里说不清道不明,像打翻了调味瓶,什么情绪都有。
乔珏看向燕寻朝,“那你现在要睡吗?”
燕寻朝观察他的表情,“你不想跟我睡在一起?刚才是你自己提出来。”
他的语气很镇定,可以说是没有波动,但乔珏不知道怎么听出一丝委屈,好像乔珏是一个翻脸不认人的负心汉。
乔珏为这样的联想感到荒谬。
“我没有。”他为自己辩驳,“没有不想跟你睡在一起,只是我刚才也说了那只是一个玩笑。”
玩笑做不得真。
“我的手没什么事,两个人睡真的有点挤,主要这房间也够,我的睡相没你以为的那么好……”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表示拒绝。
燕寻朝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回来去拿床上的灰色枕头,做这些时,他全程板着脸。
乔珏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他莫名觉得现在的燕寻朝好可爱啊,可爱到让他心里升起一股冲动。
他走到燕寻朝面前拉住他的手,拿走他手里的灰色枕头,轻轻放在蓝色枕头旁边,然后才看向他,“对不起,我错了。”
燕寻朝面无表情:“你错什么了?你只是不想跟我睡一张床而已,朋友间同睡一张床有什么问题,你要是嫌弃我就直说,你表面说不讨厌我其实还是很讨厌我,你心里只有霍奉时,只把他当朋友……”
很少听到燕寻朝说这么一大段话,乔珏让他说得一愣又一愣,有点没跟上他的思路。
“乔珏,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其实并不想跟我做朋友,或者你后悔了。”燕寻朝严肃地问他。
乔珏觉得委屈:“我没有。”
燕寻朝目光黑沉地望着他,左眼写着“不”,右眼写着“信”,合起来就是不信。
乔珏自证清白:“我没有嫌弃你,更没有讨厌你,以前是我有眼无珠,不识好歹,我现在可喜欢你了。”
后面几个字出来,乔珏的脸就红了,甩开燕寻朝的手,低下头看着地面:“我说的是朋友间的喜欢,你别误会。”
燕寻朝脸色冷静得像要修仙:“我没误会,你不用急着跟我解释,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永远比不过霍奉时,毕竟他救过你帮过你,你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怎么又扯到霍奉时了,乔珏无措,只能拉起燕寻朝的手说:“我们睡觉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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