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珏没想到会等来这样一句话, 他趴到燕寻朝的肩膀上，在别人的注视中，被燕寻朝背到了校医院。
中途遇到人问, 燕寻朝也不避讳，简单说清事实。
到校医院后，检查结果轻度足踝扭伤。如果乔珏不跑这四百米, 他确实是快恢复了, 但跑了那四百米, 反倒比第一次损伤还要严重些。
虽说仍是轻度, 但好得肯定没有初次那般快。
什么叫自作孽，乔珏算是知道了。
校医为乔珏冰敷了一次, 而后开了一些药物。乔珏手里提着药物，趴在燕寻朝背上, 被对方背回G班教室，放在座位上。
“你好好休息, 接下来几天不要乱动, 晚上回去再冰敷一次。”燕寻朝道。
乔珏说“好”，而后欲言又止地望着燕寻朝。
燕寻朝敛了下眉，“有话就说。”
乔珏不太好意思地避开燕寻朝的视线，小声说了句谢谢，紧跟着又说了声对不起。
燕寻朝的眉头松开，眉眼里浮出点笑，“谢我什么？又对不起什么？说清楚。”
乔珏难为情地道：“谢谢你帮我, 道歉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燕寻朝靠近他。
乔珏猛地看过来，“因为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他的声音弱下去。
他与燕寻朝脸对着脸, 中间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
燕寻朝退后开来, “看来你已经知道不对, 那我以后对你说的话，你听不听？”
乔珏反驳：“这是两码事，你今天说的是对的，不代表你以后说的也是对的，而且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别想套路我。”
“还有点脑子。”燕寻朝道。
乔珏气结：“你……”
燕寻朝看向他，“那就对自己的事情多点判断力，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伤到了，难受的是你，不是我。”
乔珏无可反驳，只能乖乖听训，他撇了下嘴，“知道了。”
燕寻朝看着他垂着头蔫哒哒的模样，轻叹一声，补充道：“在意你的人也会难受。”
乔珏问：“谁会在意我？”
燕寻朝刚要说话，一堆人从门外进来，霍奉时他们，还有几个G班的学生。
燕寻朝看向乔珏，很淡地笑了一下，“他们。”
霍奉时他们进来询问乔珏受伤的情况。
“你这怎么又扭伤了，才过去多久。”戚俊道。
霍奉时有些自责，“抱歉小珏，是我疏忽了，我应该阻止你参加比赛。”
乔珏道：“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非要参加，燕寻朝劝过我了，没用。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不过转念想想，如果霍奉时劝自己，说不定有用。
想着，他鬼使神差地去看燕寻朝，却发现对方已经不在了。
-
运动会的第三天，因为受伤，乔珏便留在了教室，他倒不是非要去操场上凑热闹，留在教室没什么不好。
看了一上午的课外书，中午吃饭的时候，陆续有人进来拿放东西，乔珏让同桌给他带了饭，于是饥肠辘辘地趴在桌上等着，他让同桌给他带了午饭。
想到吃的，乔珏更饿了，趴在桌上，拿起没看完的书转移注意力。
桌上落下一个打包袋，乔珏惊喜地抬起头，却发现来人不是同桌，而是燕寻朝。
燕寻朝将餐盒从袋中拿出，揭开盖子，道：“吃饭。”
“我……”乔珏的目光落到几个食盒上。
清蒸鲤鱼，玉米炒虾仁，香菇炒青菜，还有一个莲藕排骨汤，最后燕寻朝还变戏法般的将一盒酸奶放到桌上。
乔珏咽了下口水，这些虽然清淡，但他现在太饿了，看这些也挺有食欲，只是……
乔珏看向燕寻朝，“我已经让人给我带饭了。”
“你说的是刘远？”燕寻朝平静道，“他不会给你带了，如果你不吃，今天中午只能饿着。”
“我没说不吃。”乔珏怕燕寻朝将桌上的食物收走，连忙道。
燕寻朝似乎笑了一下。
乔珏疑惑：“你为什么说刘远不会给我带了，我都跟他说好了。”
燕寻朝道：“因为我告诉他今天中午不用送了，你的午饭我会解决。”
乔珏拆开筷子，吃了口虾仁，“你碰到他了？”
燕寻朝嗯了一声，又道：“能吃多少是多少，不用勉强。”
说完转身要走，乔珏拉住他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燕寻朝回眸，乔珏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背我去校医院，又负责我的午饭。”
乔珏预想了对方的各种回答，没想到对方会说一句：“背你去医院，给你送顿饭就算对你好了吗？”
乔珏反问：“这不好吗？”
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这些，连霍奉时也没有。
燕寻朝看了他片刻才开口:“乔珏，你对人的要求该高一点。”
乔珏听得微愣，“什么意思？”
“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觉得别人对你好。”燕寻朝道。
乔珏小声嘟囔:“可是，就是好啊。”
燕寻朝问：“你觉得霍奉时对你好吗？”
乔珏露出笑容:“很好，非常好。”
想到什么，笑容忽然淡下去，乔珏垂下目光。
偶尔不太好，但乔珏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
“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好？”燕寻朝继续发问。
乔珏回想，“他会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保护我，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对我很温柔，还有，他救过我。”
“救过你？”燕寻朝重复。
乔珏点头：“对，我小时候不小心掉进湖里，是他将我救上来。”
燕寻朝没有说话。
乔珏又道：“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是他挡在我面前，他每一次帮我都是在救我。”
将我从绝望的边缘救出来，给予我希望。他既救过我的躯体，也拯救我的灵魂。
乔珏看着燕寻朝，“他对我很重要，是我最在意的人。我希望他好。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招惹他，如果你对他有感情，请你善待他。”
燕寻朝盯着他：“那你呢？”
乔珏疑惑：“什么？”
燕寻朝：“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了，你怎么办？”
乔珏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他弯起眼睛：“我无所谓啊，我说了会祝福你们，不会再阻拦，我说的是真话。”
“这么大度？”燕寻朝的语气不冷不热。
乔珏点头，脸上的笑容却有些维持不下去，怕被燕寻朝看出来，他忙低下头扒了一大口饭。
“之前费尽心思阻止我跟他靠近，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因为我想通了，他总要和别人在一起。”
“乔珏，你对他是友情还是爱情？”
燕寻朝的这个问题把乔珏问住了，他吃饭的速度慢下来，许久才道：“你觉得是什么？”
燕寻朝把问题丢回来，“我在问你。”
“我不知道。”乔珏仍旧没有抬头，不知道是在麻痹谁，他道，“我喜欢女生。”
又道：“我不知道。”是友情还是爱情，或许都有，或许都不是，他对霍奉时的感情太复杂。
他终于找到满意的答案，抬头冲燕寻朝露出笑容，“他对我很重要，这两个词不可以定性。”
燕寻朝这次沉默了很久，沉默到乔珏快吃饱了，他才对乔珏开口：“他可以被取代吗？”
乔珏不假思索：“不可以。”
燕寻朝说他明白了，说完要走，乔珏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叫住他。
“等等燕寻朝，我话还没说完。”
燕寻朝回头。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不能被取代，就像你也不能被取代一样。”
燕寻朝终于露出一点笑，只是那笑很淡，他问乔珏：“我在你心里有位置吗？”
乔珏愣住。
燕寻朝缓缓补充，“作为朋友。”
乔珏扬起笑脸，“有。”
燕寻朝追问：“有多少？”
乔珏答不上来，便道：“我的朋友不多，以前只有霍奉时，现在算你一个。”
燕寻朝道：“我的荣幸。”说完这次真的走了。
乔珏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惆怅。
这惆怅来得莫名，让乔珏觉得胸口积压着什么，他搞不懂燕寻朝对霍奉时的感情，也搞不懂自己的。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阻止霍奉时找寻他的幸福。
霍奉时可以恋爱，可以结婚。乔珏无所谓，无所谓的意思不是他不在意，而是他不重要。
乔珏的想法，意志，情绪，一切都不重要。
难道真要他为了自己的私心，去阻止别人幸福吗？
乔珏不是想当圣人，他是放弃了，放弃自己的私心，成全霍奉时，不再做对方幸福路上的绊脚石。
-
下午放学的时候，霍奉时来G班接乔珏回家，他扶着乔珏到车上，问乔珏有没有好一点。
乔珏点头，说比昨天好一些了。
乔珏和往日一样同霍奉时相处，一路上两人随意聊着，很快到达小区。
霍奉时把乔珏扶到乔家门口，恰好遇到从学校回来的乔仲霖和乔仲麒。
两人还不知道乔珏的脚扭到了。
乔仲麒嘲讽：“你们现在已经亲近到走路都要黏着了？”
还是乔仲霖看出异样，问乔珏：“你的脚怎么了？”
乔珏不想理他，看向霍奉时，“你扶我进去。”
乔仲麒也发现不对，诧异道：“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霍奉时扶着乔珏往里走，乔仲霖突然拦在两人面前，对霍奉时道：“我来吧，他是乔家人，就不麻烦你了。”
说着要去扶乔珏，被乔珏躲开。
乔珏对霍奉时道：“不用理他。”
霍奉时笑着嗯了一声，扶着乔珏进了客厅。
乔仲霖望着他们的背影，攥了攥拳。
乔仲麒走到乔仲霖身边，“你说他怎么伤的？”
乔仲霖：“我怎么知道？”
乔仲麒撇了撇嘴：“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霍奉时把乔珏送回房间，跟乔家的佣人嘱咐好，让她照看一下乔珏，而后便从乔家离开。
霍奉时前脚走，乔珏就听到敲门声，以为霍奉时忘了什么事，打开门刚要问，发现是乔仲霖，乔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有事？”
乔仲霖看向乔珏的脚，“怎么伤的？严不严重？”
乔珏冷着脸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乔仲霖的脸也冷下来，拧眉看着乔珏，“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乔珏觉得好笑，嗤笑一声：“那你想要我说什么？说谢谢你的关心？乔仲霖，不把我当人看，对我肆意欺辱的人是你们，现在来关心我的人也是你们！好事坏事都让你们做了，你指望我对欺负过自己的人感恩戴德吗？”
乔仲霖嘴唇抿紧，而后开口：“乔珏，你别忘了，你是乔家人。”
乔珏冷笑：“不用一遍一遍提醒我身上流着这恶心的血！”
乔仲霖听见这话却没有生气，他望着乔珏，“不，我要提醒的是，你是乔家人，以后掌管乔家的是我和仲麒，如果你无法忘记之前那些事，你会过得很痛苦。”
乔珏难以置信：“你在威胁我？”
乔仲霖摇头，语气平静：“我是在提醒你，不要和我们作对，否则，受伤的只会是你。”
乔珏咬牙。
乔仲霖盯着他，“只要你不和我们对着来，我和仲麒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相反，我们可以让你一辈子锦衣玉食，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话你母亲知道吗？你问问她，愿不愿意你们养我一辈子。”乔珏嗤笑。
乔仲霖平静道：“前提是你不接触乔家事务，我会说服她。”
只是养一个闲人而已，对乔家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偏偏这再容易不过的事，在此刻被当成恩赐一样说与乔珏。
乔珏回到乔家的九年，活得连只狗都不如，如若不是有霍奉时护着，他的坟头怕是已经长草了，哪能站在这儿听乔仲霖谈条件。
乔珏想着笑出声，憎恶地望着乔仲霖，“我不稀罕——”
乔仲霖的脸色骤沉，“你想好了？”
乔珏盯着他，缓慢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你们。”
乔珏说完拍上门。
乔家人不喜欢乔珏，乔珏对乔家人也是能避开就避开，奈何他们非要来让乔珏不痛快。
乔珏想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周六晚上，乔珏洗完澡出来，发现自己被人拉进了一个小群，小群里有五个人，分别是戚俊、燕寻朝、乔珏、霍奉时还有纪子皓。
【纪子皓：谁建的群？】
【戚俊：我】
【戚俊：你们明天都有空吗？】
【纪子皓：你先说什么事，我再看有没有空】
【霍奉时：有空】
乔珏也回了一句——
【乔珏：有空】
【纪子皓：嘿你们两个，这样显得我很不讲道义】
【戚俊：明天请你们吃饭，来不来】
【霍奉时：有什么事吗？】
【戚俊：我要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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