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谢溪感觉到身后人起来了,出了房间,谢溪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平躺在被窝里。
被子拉到鼻尖的位置,周围全都是顾溯身上的气息,跟六年前一样,柔和的沐浴露清香,让人安心的味道。
谢溪转身趴在枕头上,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他是被屋外的门铃声吵醒的,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九点了。
谢溪站起身,看到床头毛绒绒的睡衣,和自己家里那款很像,即便过了六年,顾溯依然知道自己的喜好。
但他记得,昨晚睡觉以前床头并没有这套睡衣。
谢溪下床,穿上睡衣,这下是真的全身上下都是顾溯的衣服了。
门铃还在焦躁地响着,谢溪昨晚本就没睡好,还有些起床气。
他拉开门,走到客厅,厨房传来做饭的声音,顾溯应该是没听到。
谢溪走到玄关,一把拉开门。
门外站着符晔,看到谢溪,没掩饰住脸上的惊讶,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睡衣,充满敌意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谢溪皱眉,他这口气又是什么意思?
正准备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来找花磐?”
符晔看到顾溯,松了一口气:“嗯。”
顾溯道:“先进来吧。”
符晔坐在沙发上,谢溪转身跟顾溯一起进了厨房,他靠在门边,看顾溯把煎蛋装盘,“你怎么就让他进来了?”
“不然呢?”顾溯说,“你看他那副神情,让他走也不会走的。”
谢溪耸了耸肩:“你就不怕花磐起来了跟你闹?”
“不会,”顾溯转身将盘子递给他,“我了解他,嘴上骂的越凶,心里越在意。”
谢溪接过盘子:“行吧。”
顾溯说的不错,花磐起来了直接穿着昨天皱巴巴的衣服就往客厅钻,刚走两步就停下了。
“醒了?”顾溯和谢溪坐在餐桌边吃早餐,看了他一眼。
花磐和谢溪打了个招呼,无视掉沙发上存在感很强的人,走到餐桌边:“吃的什么?没我的份吗?溯哥我看错你了。”
谢溪看向顾溯:“没了?”
顾溯:“没了。”
谢溪:“……”
花磐:“……”
“花磐,”符晔走过来,“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吧。”
花磐头也不回:“不用。”
符晔:“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花磐转头:“说了不用,你听不懂吗?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请你离开。”
符晔没动:“我是来找你的,话没说清楚我不会走。”
花磐不想跟他闹,转身往卧室走:“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符晔走上前抓住他的手:“不行,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
“你他妈放手。”花磐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了。
这时谢溪正好回头,两人对视上。
谢溪:“……”
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我特么没事回什么头,关我什么事?
谢溪立刻转回头,顾溯看见了,站起身说:“吃完了就跟我去厨房洗碗。”
谢溪忙不迭站起身:“哦,好。”
说是让他去厨房洗碗,结果顾溯根本没让他动手,等他们从厨房出来,发现符晔和花磐都已经不在客厅了。
谢溪同顾溯出门,问了一嘴:“就这样放他们在家真的好?”
“那你以为呢?”顾溯按下地下停车场的电梯,“花磐要真想赶他走就不会跟他说话。”
谢溪顿了顿:“你还真是了解他。”
刚说完谢溪就有点后悔,他干嘛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主要是他的语气真的容易让人想多,想撤回都来不及了。
坐进车里,顾溯发动车子,才说:“花磐是我回Y国后认识的朋友,别看他现在花,其实以前就是个随便什么人都能骗走的傻狗,被坑了两次,才变成现在这样。”
“……哦。”谢溪完全没想到顾溯会突然跟他说起花磐。
明明最开始自己是想通过花磐去了解顾溯这几年发生的事的。
但顾溯会主动提前以前的事,谢溪还是想多听一点:“那他既然是傻狗,也不能保证不会被骗第三次吧?你不担心?”
“小孩总要自己成长。”
“……”谢溪转头看他,“你把花磐当小孩?”
顾溯也看向他:“不然呢?你以为我把他当什么?”
两人对视上,谢溪率先扛不住移开视线,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能当什么,就,朋友啊。”
“也是。”
谢溪懵了一下:“啊?”
顾溯把车开出停车场,“我说,也是朋友。”
车子开了一段路,顾溯问道:“你好像对符晔意见不小?”
谢溪啊了一声:“他那样儿的,也让人信任不到哪里去吧。”
“你指年龄?”
“算是吧。”
顾溯想了想道:“双刃剑吧,他这个年龄虽然不懂事,但如果喜欢,就是真的赤诚热烈。”
谢溪:“哦。”
顾溯又道:“其实我有时候也挺羡慕他的。”
谢溪:“?”
顾溯:“看到他就像看到六年前的自己。”
谢溪:“??”
要不是六年前我们在一起,我会以为你在糊弄我。
六年前的顾溯哪里就和符晔这样冲动的性子一样了?
顾溯看出谢溪眼底的不赞同,解释道:“我指的是,遇上喜欢的人就头脑不清醒,我跟他是一样的。”
谢溪猛地愣住,克制住想转头看顾溯神情的念头,谢溪盯着前挡风玻璃发呆。
没回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下车以前,顾溯喊住他,还说了一句话。
“谢溪。”
“其实,我挺后悔的。”
“后悔六年前,自以为是地离开你。”
谢溪什么都没说,但关车门的时候还是关了两次。
他背对着顾溯,哪怕知道顾溯正看着他,也没有转回头。
他根本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什么语言去面对此时的顾溯。
从顾溯回来后一直都是这样,只要不说起六年前,他就能正常和顾溯沟通,一但提起以前,他就好像立刻失去了沟通能力。
【后悔六年前,自以为是地离开你。】
顾溯的话还在脑子里回响,他心里很乱,根本听不懂顾溯是什么意思。
他后悔离开自己了?他知道内疚了?
那他当初为什么还要离开得那么轻易。
离开后为什么还能生活得那么轻松?
又是因为什么才会后悔,才想回来找我?
车子提回来以后顾溯就失去了暂时找谢溪的借口,倒是花磐和符晔,闹了一周终于和好了。
花磐自己感情问题解决了就开始关心顾溯了,当天晚上就把顾溯堵在沙发不准离开,“我还没问你,那天谢溪怎么在我们这里?你让他留宿了?你俩都睡了?”
顾溯淡淡看着他。
“好吧,”花磐自知问错话,“那你就说说,你俩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顾溯反问他:“你自己问题解决了?”
花磐无所谓道:“解决了啊,我跟小符本来就没什么问题,是他自己不会说话,我不晾他两天他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哄男朋友。”
顾溯:“……”
花磐着急:“行了,别说我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顾溯往沙发上一靠,说实话,他这两天都有些疲惫,公司刚起步,事情本来就多,他想腾出时间去见谢溪都很难,更何况也找不到借口去找他。
“这多简单啊,”花磐听了差点被气笑,“我说溯哥,你不是有心上人吗,怎么还跟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犹犹豫豫,喜欢就去追,不见面哪来的继续,没有借口就不能去见他了?想约就约啊。”
花磐说的随意,但确实有理,也点醒了的顾溯,他立刻站起身。
花磐好笑:“我靠!你去哪?你不会这时候就去吧?!这特么都几点了你自己看看。”
顾溯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墙上的时钟,十二点半,随即又往玄关走:“没事,我就去看看他。”
花磐无语,对着门吐槽:“你当是古时候啊,越过窗户都能看一眼,隔着水泥墙你能看个毛线。”
顾溯庆幸自己还好当时去看了谢溪,不然都不知道他病了。
顾溯这两天不好受,谢溪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那天离开前自己一句话都没回应他。
后来顾溯就没再来找他了,谢溪下意识就会想,是不是自己那天态度太冷漠,让顾溯退缩了。
想完以后就觉得自己有些犯贱,既然真在意,为什么不去找对方。
但如果真要去找顾溯了,他又觉得对不起这六年痛苦的自己。
于是他就在纠结、懊悔、失望、低落的情绪中反复。
心情不好就喜欢趴阳台喝冻可乐,这习惯本就不好,又是大冬天,没两晚上就吹感冒了。
这天晚上上床的时候谢溪就感觉自己有些不舒服,灌了杯热水钻被窝里了事。
结果他是被自己躺醒的,浑身都不舒服,四肢发软,心里发冷,身体又是滚烫的。
他知道自己肯定发烧了,但家里没有退烧药,点跑腿又怕自己睡过去就不省人事了。
干脆坐起来,披了件大衣就出门买药去了。
外面冷风直往脖子里灌,是真的冷,但吹一吹好像脑袋清醒了不少,谢溪拖着软绵绵的步伐,刚刚迈出小区大门,就在旁边看到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驼色高领毛衣,看起来又高又帅,但在黑夜里,未免显得有些单薄。
“你……怎么来了?”谢溪走过去,刚出口就发现嗓子哑得吓人。
顾溯皱眉,走上前,“感冒了?”
“嗯……好像有点发烧。”谢溪把手揣在兜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一双微凉的手覆盖在额前,即使在昏暗的路灯下,他依然能看到顾溯眼底的担忧和着急:“不是好像,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
谢溪坚持不想去医院,顾溯又不能把他打晕抗走,就按他说的去了最近的24药店。
顾溯推开玻璃门,让谢溪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在这等我。”然后就去里面拿药了。
谢溪靠在椅子上,脑袋晕乎乎的,抬眸看着站在货架边的顾溯和药店店员,两人好像说了什么,那店员看了谢溪一眼,随后他进去里面的房间,交给顾溯一些东西。
顾溯走过来,拿出一根水银温度计,甩了甩,递给谢溪:“可以自己来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谢溪总觉得顾溯说话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可以。”谢溪直起身,接过温度计。
声音还是哑得厉害,顾溯皱眉:“什么时候感冒的?放进去,衣服里面,腋下。”
谢溪抬起手臂,乖乖把温度计放进去,“不知道……应该是晚上。”
顾溯在他身边坐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再抬头就见谢溪闭上了眼睛。
谢溪穿着灰色大衣,因为放着温度计,大衣纽扣打开,露出里面一套浅黄色薄绒睡衣。
顾溯给店里的小姐姐打了个招呼,拿来一根围巾,顾溯将围巾叠起来,一只手抬起谢溪的脑袋,另一只手把围巾垫在他脑后。
他刚一动谢溪就醒了,谢溪醒了也很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顾溯,也没说什么。
顾溯垂眼看他一眼:“靠着椅子冷,垫着这个,想睡就闭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谢溪鼻子里很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