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的这一阵,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最后一个人走之前朝这边喊道:“顾溯,你待会儿记得关灯关门啊?”
顾溯回头:“嗯。”
谢溪感觉从刚才起真的等到现在的自己才是傻,他站起身,“我懒得跟你说。”
顾溯抓住他的手腕,“我考试前跟你说的你真的没想过?谢溪,你就一点也不想检验一下自己这次如果认真做能进步多少?”
手腕的力度很紧,就好像真的怕自己甩开,紧接着谢溪就听到顾溯说:“不是为了别人,为了你自己。”
为了自己,从步入高三老师就经常在耳边念这样的鸡汤,但这话从顾溯嘴里说出来,好像听着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谢溪蹙眉,刚想说什么。
顾溯又道:“我也很想看看,况且,不是真的考试,你就当做作业,像平常一样。”
谢溪:“松手。”
顾溯松开手,就见男生蹙着眉头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顾溯轻轻一笑:“先做语文,我看了你的试卷,除了作文,你都没有认真做。”
谢溪:“……”
谢溪忍不住,还是想问:“你他妈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用写作业来诓我的?当初是谁喝醉了答应我不再逼我写作业?”
顾溯转头看向谢溪,他眼神由浅变深,明显是想到了更多的东西,谢溪受他影响,好像也想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更多的事情。
谢溪移开视线,心里暗骂一句。
“你别打扰我。”
顾溯一笑:“好。”
考试跟写作业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不用费时间去听顾溯讲题,谢溪只要遇到不会的就跳过,最后做完了再反过来啃,要不就是啃不了直接放弃,要不就是时间到了顾溯给他换下一张。
所以除了语文,其他用时都比正式考试短,虽然做完最后一张试卷,天还是早就黑了,但谢溪真有种很累,再也不想看见试卷和笔的感觉。
放下笔,谢溪直接站起身。
顾溯转头看他,谢溪瞪着他道:“你他妈再让我写我就揍你。”
顾溯也收了笔,把谢溪刚写过的所有试卷连带自己写完的两份作业放进书包,“好。”
出了教室,走廊很黑,只有脚下的安全通道发出绿色的光,操场和小树林有灯光透出,但都照不到这个地方。
黑暗中一切都变得很安静,包括呼吸声、心跳声。
顾溯突然停下脚步,谢溪做了四张卷子,脑袋昏昏沉沉的,也跟这一停,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顾溯背对着他站在阳台一侧,月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黑暗中他的眼睛很亮,谢溪知道他在看自己。
因为对方能看到自己的表情,谢溪有些不再在,就不自觉做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干嘛。”
顾溯靠近他一点,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停下来,道:“那天……”
谢溪呼吸一窒,不知道为什么,他瞬间猜到了顾溯说的那天是哪天,他想打断顾溯,但是没来得及。
顾溯只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就说的很快:“我虽然喝醉了,但什么都记得,包括,我亲了你。”
谢溪:“……”
为什么要在大家心照不宣当忘了的时候提起,谢溪脸上的表情变得愣怔,忽视胸中乱跳的心脏,谢溪抬眸看他,突然笑了:“哦,你还记得啊,怎么,要跟我道歉?”
顾溯没说话。
谢溪移开视线:“我记得你好像有喜欢的男生吧?把我当成他了?还是说你喝醉了逮着谁都亲?”
顾溯不喜欢谢溪这会儿的笑,他蹙眉:“不是。”
谢溪耸了一下肩,“说实话,我当时挺生气的,就想揍你一顿了事,但过了这么久不想提就是觉得懒得提了,反正都是大男生,亲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溯眉头皱得更深了,只是谢溪看不到。
他一直想找个好的时机告诉谢溪,他还记得这件事,不是故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他没想到,谢溪会想扭曲实事。
“我喜欢男生。”顾溯突然道。
谢溪愣了一下, 看向他。
顾溯向前靠了一步,说:“我也不是喝醉了逮着谁就亲。”
谢溪有些想后退,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周围很黑,跟那天晚上一样,他快要压不住心跳,“你……”
顾溯看他没有后退,就在和他足尖相抵的位置停了下来,他低下头,只要再向前靠近一点,就又能吻到谢溪。
顾溯看着谢溪发愣的眼睛,说:“所以,是因为你,我才会那么做,就像现在——”
顾溯话音落,就慢慢靠近谢溪,嘴唇只差毫厘就要碰上。
“谁在那边?”一道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带着警告和询问。
在手电筒的光束照过来的之前,顾溯退后一步,拉开了和谢溪的距离。
谢溪的心跳的飞快,似乎不满他的胸腔想要直接跳出去,他大脑发麻,后知后觉的想,顾溯疯了,他也疯了。
这是在学校,到处都是摄像头,哪怕是暗处,也能看的清。
谢溪压根没意识到,他会想在学校做这样的事有多危险,却唯独没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他竟然没有一点排斥,甚至在那一瞬间,是接受的。
站在门卫室的时候,谢溪的肚子都响了。
门卫大叔笑着说:“我认得你,你是顾溯,年级第一嘛,怎么这会儿还在学校?”
顾溯看了一眼谢溪:“我和同学上了会儿自习,正准备走。”
门卫大叔笑道:“好吧,那你们快走吧,你是谢溪吧,还能留下上自习,最近变乖了不少嘛。”
谢溪:“……”
出了门卫室,他们直接打车去鱼跃,郁蒙他们已经打电话在催了。
车上,顾溯好奇问:“听门卫大叔的意思,你以前很不乖?”
谢溪偏过头看窗外,脑子里还没怎么从刚才的迤逦氛围里出来,“你不都知道?”
顾溯看着他的侧脸,想起刚才那个没落下去的吻,有些可惜,“嗯,但不知道具体的,要不要和我讲讲你以前在学校的生活?”
谢溪肚子又响了一下,他用手环着肚子,皱起眉:“不想讲。”
顾溯自己也有些饿了,叹了口气:“抱歉,以后不会让你饿着肚子写作业了。”
谢溪懒得理他。
到了鱼跃门口,谢溪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郁蒙刚才发的包厢信息,然后将手机扔回兜里,抬脚往前走。
鱼跃是丰城最大的KTV,一共有五层,郁蒙他们在二楼。
内部装潢得很漂亮,到处都亮闪闪的,再加上灯光的烘托,很有氛围,每个包厢的隔音效果都很好,几乎听不到里面的鬼哭狼嚎,只有舒缓的轻音乐在头顶静静地流淌。
谢溪抬脚上楼梯,他转头看了顾溯一眼,突然开口:“我以前……”
“谢溪,溯哥,你们终于来了,”郁蒙站在二楼楼梯口,一手插兜,另一手拿着手机朝他们挥了挥,“等你们好久了。”
谢溪心里草了一声,闭了嘴。
顾溯转头小声道:“等会儿说。”
他们走上去,谢溪不耐烦地看他:“不是发位置了?”
郁蒙笑道:“干嘛,接你们还不乐意?我刚去要了一打酒,走吧。”
进了包厢,里面开着柔和舒适的灯光,没有人吸烟,空气里有刚刚喷洒过的清淡香水味,环境还不算太差。
除了他们几个外,曾毅和沈博樵也来了,还有在一边唱歌的童欣妍。
谢溪找了个角落坐下,顾溯本来想跟他一起,中途被郁蒙拽住,郁蒙直接开了一罐啤酒,放在顾溯身前,也给自己开了一罐,“来,溯哥,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咱哥俩必须喝一个。”
谢溪看到顾溯手边的啤酒,眉心突突跳,顾溯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他一眼,谢溪瞪向他,好像在说:你他妈要是敢喝,我就敢不管你。
顾溯端起啤酒,和郁蒙碰了一下:“上次醉的太凶,这次就喝一口。”
郁蒙也想起自己上次那德行,笑嘻嘻道:“行,就一口。”
顾溯喝完酒回来,剩下的啤酒半点没碰,他在桌上找到面包,撕开放在谢溪怀里,“不是饿了,吃点。”
谢溪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低头啃面包。
唐轩和苏牧安坐在一起,看到谢溪啃面包,说道:“别吃了,给你们打包了东西。”
说着唐轩朝坐在最里面的曾毅喊了一句:“给谢溪他们打包的饭呢?”
曾毅道:“刚让服务员去打热了,等等吧。”
没一会儿服务员回来了,曾毅朝谢溪那边扬了扬下巴,“给他们。”
顾溯看谢溪坐的位置不太好吃饭,问服务员:“哪里方便吃东西吗?”
服务员想了想道:“有,走廊外面有个小阳台,那里有桌椅,就是外面可能有些凉。”
“没事。”顾溯站起身,拍了谢溪一下,然后出了包厢。
两人在走廊外面的小阳台坐下,谢溪打开饭盒,里面是干锅和米饭,应该是单独给他们点了一份,上面还撒着细碎的葱花和香菜,他本来就饿了,闻着更香。
谢溪夹了一块土豆,问:“干嘛特意出来吃?”
顾溯道:“你不是有话要说?”
谢溪吃了口米饭,停了一会儿才说:“我就是想说,我以前经常翘课出去上网,所以门卫早就认识我了,不过高三以后我就不去了,所以不是因为你才……反正你不要多想。”
顾溯挑眉:“不是因为我才变乖?”
谢溪心道,那门卫大叔话真多。
顾溯好奇:“以前为什么翘课都要出去上网?后来为什么又不去了?”
谢溪戳了戳米饭,“想去就去了。”
顾溯猜到什么:“为了气谢天蕴?”
“算是吧,不过他压根没管我,后来……我觉得挺没意思的,就没去了,懒得跑,还不如睡觉。”
顾溯叹了口气,许久都没说话。
谢溪见他不说话,心里无语,他叹什么气?觉得我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好了?
自己要问,问了又不高兴,谢溪用力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埋头吃饭也不再说话。
其实顾溯叹气不是因为觉得谢溪不好,而是很心疼他,顾溯甚至能想象到那些时候谢溪是怎样想方设法惹谢天蕴生气,又反过来自己生闷气。
或许老师也曾找他谈过无数次话,只是像印婉蓉一样,从最开始的殷切谈心,到后面的无可奈何,以至于直接不管了。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谢溪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破罐子破摔,谢溪也不愿意跟他们说,他们找不到根源,改变不了谢溪,也帮不了他。
快吃完的时候,顾溯才道:“谢溪,你有什么梦想吗?”
谢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是幼儿园老师吗?”
顾溯认真看向他:“不是为了别人的梦想,而是你自己的未来,你从来没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谢溪看着顾溯的眼睛,放下筷子,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当然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