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园,谢溪没有回家,带顾溯去了附近的一家诊所。
诊所的医生正在给一个伤患接骨,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哇哇的叫声。
另一个年轻一点穿白大褂的男生说道:“你们要看病吗?稍等一下,他在里面帮人看病呢。”
谢溪点头,在椅子上坐下。
顾溯看到旁边柜子上有处理伤处的急救用品,走过去,问那个男生:“这些可以用吗?”
男生说:“可以,你用吧。”
顾溯端着托盘过来,里面放着一瓶棕色碘伏和棉签。
谢溪扫他一眼,继续看手机。
“手给我一下。”顾溯说。
“干嘛?”谢溪看他。
顾溯指了指他的手臂,谢溪为了打架方便,毛衣衣袖挽了起来,抬起来一看,才发现自己胳膊肘下面磨伤了一大片,看着血糊糊的,还有碎石渣和灰尘,看着很吓人。
谢溪:“没事。”
顾溯手还伸在半空,谢溪看了他一会儿,把手伸过去,继续看手机。
手机里小游戏的界面看起来眼花缭乱,音乐声随着砖块的消失一串串响起,谢溪眼睛看着手机,耳朵听着音乐声,但所有的感官好像都飞到了手臂上。
握着他手臂的那只手带着微微的凉意,不紧不松地握着,谢溪正专心地感受那一点凉意,突然感觉一阵轻轻的热风拂过手臂的伤处,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
他愣愣地转头,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杵在他的手臂前面,那阵轻轻的热风又出现了。
顾溯抬眸,对上谢溪的眼睛。
谢溪是直到现在才看清楚顾溯的眼睛,顾溯的瞳色很浅,这样自下而上扫上来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淡,但他做的事又让人心口一烫。
谢溪下意识想抽回手。
“别动。”顾溯握住他手臂的手一紧。
谢溪手没抽回来,“你干嘛?”
顾溯表情不变,单手拧开碘伏的瓶盖,用棉签沾了沾,言简意赅:“消毒。”
谢溪:“……”
我特么不知道你在消毒?
顾溯抬眸看了他一眼,谢溪和他对视了一阵,又错过了质问的时机。
顾溯道:“有点疼,忍忍。”
“不疼。”谢溪话音刚落,就嘶了一声。
顾溯低下头,手上动作轻了一点。
谢溪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脸黑了:“你他妈是不是在笑?”
顾溯动作又轻又快,很快就用几根棉签帮谢溪把伤处清洗了,又消了毒。
谢溪抽回手,刚想说什么,里面的哇哇嚎叫停了,门打开了。
医生走出来,抽了几张纸巾擦汗,对旁边的男生吐槽道:“嗨,这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杀人了呢。”
男生也是一笑,然后指着谢溪他们:“他们找你看病呢。”
医生走过去,看到谢溪的时候挑了一下眉:“又打架了?”
顾溯转头看谢溪。
“别看了,这家伙可是我这里的常客”医生看了一眼他的手臂,“都处理过了?这次还行啊,就一点擦伤。”
顾溯道:“我给他消了毒,医生,麻烦你帮他看一下,用点什么药。”
医生意外地看向谢溪。
谢溪啧了一声:“不用,这点伤明天就好了,你帮他看一下。”
谢溪把顾溯推过去,“他刚才肩膀这里挨了一棍,应该伤得不轻。”
医生点头,“我就说,平时这点伤你也不稀得上我这里来,这位同学,走吧,跟我去里面,我帮你看看。”
顾溯跟着医生进了诊疗室,谢溪玩了两把游戏,都有些心不在焉,最后把手机扔进兜里,站起身,朝诊疗室走去。
诊疗室有两间,刚才正骨的那位病人在外面这间,门关着,顾溯在里面那间,门开着。
谢溪走过去,顾溯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脱了上衣,医生正在给他的肩膀位置贴什么东西。
谢溪靠在门口,眼神淡淡地落在顾溯的肩上,男生肩背的位置红肿了一片,中间有一条长长的印子,很明显就是细铁棍打下来时留下的。
从谢溪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受伤的那半边,男生皮肤白,可能是练过武术的原因,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肩宽腰窄,身材是极好的。
“好了。”医生一句话让谢溪回神。
他移开视线,又看过去,问道:“伤得怎么样?”
医生站起身,在诊疗室的洗手池洗了手,转身出来道:“还好,没伤到骨头。”
医生走后,诊疗室里就剩谢溪和顾溯了。
顾溯转头,看到谢溪朝他走来。
拿过一旁的衣服套上,顾溯随口道:“也就看着吓人,不疼。”
谢溪在一旁坐下,淡淡道:“我又没问你。”
晚上洗漱过后,谢溪想起白天的事,拿出手机来心不在焉地打游戏。
-郁蒙:谢溪你干啥呢,故意送人头?你别演我啊
-谢溪:没演你,爱打不打
-郁蒙:你咋了?
-谢溪:没咋,你自己玩,我先下了
谢溪把手机扔进兜里,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最后还是开门出去。
对面门关着,但这个点顾溯肯定还没睡,谢溪抬手敲门。
门被打开,顾溯头发湿着,穿着睡衣,睡衣最上面两颗纽扣没扣,露出平直的锁骨和一片胸膛。
谢溪抬眸看他,“你是不是把药贴撕了?”
顾溯:“洗澡就撕了,怎么了?”
谢溪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新药贴,“医生说睡觉前再贴一次。”
顾溯让他进去。
顾溯的房间朝西,下午刚晒过太阳,屋子里好像有阳光的味道,谢溪在沙发上坐下。
顾溯随手拿起沙发背上的毛巾擦头发,“要喝点什么?”
谢溪把药贴拿出来,“随便。”
这药贴撕开包装一股子药味儿,谢溪皱了皱眉。
一个灰色水杯递了过来,上面有一个大黄鸭的图案,谢溪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看着那图案,挑了一下眉:“看不出来,你口味这么独特。”
顾溯端着跟他一样的灰色水杯,只是上面的图案是带着红色帽子的大黄鸭,“这是Y国的一个朋友送的,正好有,就没买水杯了。”
顾溯坐过来的时候谢溪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原来阳光的味道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谢溪道:“看来幼稚的不只是你,你朋友口味也不怎么样。”
顾溯一笑:“还行。”
谢溪放下水杯,把药贴的背面撕下来,然后看向顾溯,“你转过去,把衣服撩开。”
顾溯随手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在沙发背上,转过身,直接脱了上衣。
比下午时看到的还要清楚,谢溪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帮他把药贴贴上。
顾溯出声:“贴紧了吗?要不要用手按一按。”
谢溪:“……”
顾溯道:“下午医生是这样贴的。”
谢溪抬手,按了按药贴的边缘,手指碰到了顾溯的皮肤,心里有些异样。
谢溪收回手,问:“贴了有没有好点?”
顾溯动了动肩膀,把衣服套上,“是有好一点吧, 明天早上应该效果会明显一点。”
谢溪站起身,看样子是要走。
顾溯叫住他,“周末作业做了吗?”
谢溪转头,还没开口,顾溯就道:“既然寒假作业都能补,周末作业也做一下吧,明天要念检讨,再罚站会很累。”
谢溪明明没有被说动,但他还是莫名其妙在顾溯的书桌前坐了下来。
顾溯的书桌很大,但上面只放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旁边干净又整洁,和他的屋子甚至他这个人一样。
反正就是谢溪看不顺眼那种。谢溪往桌上一趴,一手掌撑着太阳穴,抬手:“卷子拿来。”
顾溯拉了张椅子坐在他身边,从书包里拿出谢溪的那份,递给他。
“怎么这么多。”谢溪翻了翻,又很自然地抬手。
顾溯看着他抬起的手心,伸出手掌拍了一下。
谢溪炸毛:“你他妈拍我干嘛?”
顾溯看着他:“你抬手干嘛?”
谢溪:“卷子,你的。”
这意思就是要抄自己的了。
顾溯道:“我的不能给你,你先自己写。”
谢溪转头看着他,眼神很明显,你他妈耍我?
谢溪:“你看我像是会自己写的人吗?”
“之前一周你都自己写了语文试卷,”顾溯一脸平静地帮他把试卷整理了一下,先打开语文试卷,“也不用全都写完,先写你会的,不会的留着,我待会儿给你讲。”
谢溪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开始写语文试卷。
别人是偏科,谢溪是只会一科,除了语文试卷很快就写完了,其他试卷几乎都只开了个头就写不下去了。
谢溪也不愁眉思索,就无所谓地转着笔,也不着急,看一会儿题写两个字。
顾溯原本在看书,见他不会的太多,终于放下书,拿起笔靠近他。
太阳的味道一下离得太近,谢溪有些晃神,他转过脸,看着顾溯认真给他讲题的脸。
顾溯讲完一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听明白了吗?”
谢溪内心:他刚才讲了个啥?
顾溯认命,又讲了第二次。
理综讲起来比较费劲,英语反倒容易很多,顾溯看他写作文,突然问:“你学文科应该会更容易吧,为什么选理科?”
谢溪没说话,盯着笔下没写出来的那个词汇发呆。
顾溯突然就理解了,他是故意选不擅长的理科的。
“也是因为没人管你?”顾溯问。
谢溪抬眸看向他,“你怎么那么烦?”
顾溯:“accompany,a-c-c-o-m-p-a-n-y.”
谢溪:“什么?”
顾溯道:“陪伴,你是不是想写这个词。”
谢溪没回答,臭着脸把这个词汇写了上去。
顾溯中途去接了一杯水,回来的时候谢溪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顾溯从他脸下抽出试卷,作文已经写好了,字还是很丑,但至少格子写完了,内容也勉强可以。
顾溯把试卷整理了放书包,看着谢溪,等了一会儿,弯腰,手穿过他的膝盖,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和想象中一样,谢溪很轻,睡得很沉,顾溯把他放床上了人都还没醒。
帮他盖好被子,顾溯去门口关灯,黑暗中,他用气音道:“晚安,谢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