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另一辆车上跑下来一个男人,急匆匆地叫住了他们。
"刚刚接到了虞家那边的消息......"他附在帕斯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帕斯脸色微变,挥挥手让拖着宴时昼的人收受,将人拽回桥面上。
他打断了玛琳娜的欲言又止,脸色沉重地吩咐着:“先送到医院,救一下试试,救不活就算了。"
"另外,"帕斯咬着牙,深绿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寒芒,"派人去查这起事故,再搜查所有出入K国海港的通道。"
一旁的手下皱着眉小声说道:"恐怕找到凶手,虞家那边也不会平息怒火,毕竟人已经......"
在帕斯和玛琳娜冰冷的目光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无论消耗多少人力物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终的命令下达,坎贝尔的人纷纷忙碌起来,帕斯闭上眼睛,狠狠地砸了一拳旁边的车辆,发出闷闷声响。
雨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感觉眼角有些湿润,但玛琳娜压抑的哭泣声掩盖了旁人的悲伤。
为什么呢?
明明是只见过几次的男人。
玛琳娜想,或许是那日阳光温煦,她剪下玫瑰花时,抬头对上二楼落窗边,虞礼书的双眼。
沾染了太多龌龊鲜血,便会对那般高岭花天边月一见倾心。
她不顾一切地背叛了Leviathan,只为将爱慕之人救出囚笼,却又成了害他置于危险之中的间接凶手。
不知过了多久,帕斯让她去车上包扎伤口。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原本要救的人意外出事,而大洋彼岸的强横世家气势汹汹地赶来问罪。
帕斯坐在车厢里抽了口烟,心下烦闷刺痛不已。
......
"醒了吗?"
"跟宴时胤说一声......就说还在调查。"
朦朦胧胧地声音从刻意屏蔽的外界传来,氧气通过管道一点点输入供给,可每一下细微的呼吸都带动着胸腔的筋骨,剧烈抽痛。
不愿醒来,却被无法遏制的疼痛感一下下侵袭着身体。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冰凉,像是被包裹在海水里。
哥哥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好痛苦啊。
哥哥,哥哥,救救我。
身边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微微俯下身子和他说话。
“宴时昼。”
他听出来了,是方女士的声音。
方女士不喜欢他,比虞父还要讨厌他,总是阻止他和哥哥在一起。
“你听着,我不管你要死要活,”女人的声音依旧坚硬冷漠,却像是哭过似的沙哑,嘶哑嘲哳,“至少告诉我,是谁害了我们家礼书?”
是谁害了哥哥?
是他吧。
如果不是他困着哥哥,强迫他和自己结婚,哥哥也不会为了逃跑,掉到海里。
海里那么冷,海水那么腥咸,哥哥最害怕海了。
为什么没有把他也扔到海里呢?
这样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方女士面对着病床上毫无反应的宴时昼,声音激动地上扬着,发出尖锐的音调:“我不相信他是雨天开车打滑,我不信!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是不是?”
“是不是?”
她伏倒在床边,染得一丝不苟的短发也遮掩不住眼底的憔悴沧桑,这位德高望重的女士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终于在此刻如同世上所有的母亲一般,掩面哭泣。
“你知道吗,宴家小子。”
不知过了多久,方女士低声陈述着,像是站在讲台上授课一般淡漠无波。
“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礼书了,整日跟个小尾巴一样霸占着他,不许其他人接近他。”
“我一开始不接受。这怎么可以呢?”
“我们家礼书一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怎么可以和男人厮混在一起呢?”
“我想过许多办法,甚至把娱乐圈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介绍给他,可他看也不看一眼。”
“我还不死心,哪怕找个男人,我也希望是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伴侣,像沈家那小子就很好,可惜他也不喜欢。”
“你太危险了,我感受得到。”
“可是我渐渐察觉到,礼书对你并不是完全没有心思,他说到你的时候,语气很温柔,看向你的时候,眼里只放得下你一个人。”
“每年过生日,他都要为你的生日礼物费心好久,不管花费多少人脉金钱,只要是能哄你开心的,他都会去做。”
“宴家出了换子一事后,他二话不说去求宴夫人和宴时胤,只是怕你因此受伤,他用了很多项目去换呀,连圈子里那些个富家少爷都打点好了,谁都不准因为此事瞧不起你。”
“我就在想,倘若他和你在一起是幸福的,那就这样吧。”
“我想要我的孩子开开心心。”
“就这样好好生活下去。”
她的声音哽咽着,最终淡了下去。
方女士站起身来,座椅的滚轮在地面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我一定会查清真相的。”
病房的门被轻轻合上了。
床上的青年悄无声息地躺着,像一具即将开棺入室的陈尸。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的泪痣滑落,濡湿了雪白的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