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是应该感叹的,还好他身在魔法世界,即使一整根手臂的骨头全部消失不见,也只不过需要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生骨灵而已。

  虽然这魔药好像从嘴里一路燃烧进胃,虽然在。热烈快乐的魁地奇球队被庞弗雷夫人赶走之后,他又有刀割般的疼痛需要忍受。

  但他素来擅长忍耐痛苦。

  连绵的痛苦中,睡眠好像变成了大海中摇晃的小船。哈利睁开眼,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不确定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

  首先苏醒的是听觉,哈利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人或什么东西的小声啜泣,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在自己额头上移动。

  然后他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看到了——

  “多比?”哈利在躲避泪盈盈的大眼睛注视下坐了起来,他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听着小精灵向他哭诉他的不理智:“您为什么不听多比的警告呢?多比听说哈利·波特还是回到了霍格沃茨,真是大吃一惊,把主人的晚饭烧糊了!好厉害的一顿鞭打,多比以前还没有经历过,先生……”②

  “你封死了隔墙,为了让我不能回霍格沃茨——但你需要用熨斗烫伤自已的手才能去做这件事。”哈利看了看他向自己展示的那十个绑着绷带的长长的手指,“你的意思是,那个发了疯,想要撞死我的游走球也是你干的?真有趣,我本来以为是马尔福——”

  “不是小主人。”多比用身上穿的脏兮兮的枕套一角擤了擤鼻涕,“他不坏——我是说他没有那么坏,小主人在家的时候主人都会下手轻一点。多比也没想撞死您,多比只希望哈利·波特稍微受点儿伤,然后被打发回家!”

  小主人……

  “或许你不了解麻瓜医疗,多比,如果我被撞断手臂,庞弗雷夫人只需要一秒钟就可以把我治好,哪怕我失去一条胳膊的所有骨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这是在魔法世界,任何的残疾似乎都不是什么问题——如果你需要我受足够严重到让我离开霍格沃茨的伤……或许只有把我撞成一个傻子。”哈利很难真的不带一丝怀疑地问:“我相信你的初衷或许是为了我好,但我想你一定不希望我变成一个傻子把?”

  多比大脑袋摆个不停,哈利甚至听到了他耳朵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多比当然不想伟大的哈利·波特变成傻子,多比希望哈利·波特知道他对魔法世界里我们这些卑微的、受奴役的小人物意味着什么!”

  哈利沉默的听着,是啊,他不知道,没有历史学家会去记录这些卑微的、受奴役的小人物,没人在乎他们到底生活在何等的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只需要静默的存在着,做好自己活着该要做的事,然后在某一天派上用场。

  但是现在多比告诉他了,告诉他,有一个他闻所未闻的种族,他们觉得哈利·波特就像希望的灯塔一样闪耀着。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多比,但是我想或许伏地魔的魔力并不是被我打破的——如果你认为是因为哈利·波特活了下来,你们才有了这个新的开端,那就感谢莉莉和詹姆吧。”

  “我知道这两个名字,他们是哈利·波特的父亲和母亲,同样勇敢的斗士!”多比说到这里握住了哈利的手,他手指上的力气就像他的言语一样有力,“但是,哈利·波特,我必须告诉你,在霍格沃茨有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也许已经发生了,多比不能让哈利·波特留在这里,因为历史即将重演,密室又一次被打开——”②

  哈利眼疾手快地用完好的左手拉住了向墙冲去的多比,小精灵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

  “嘶……”哈利松开手,没有想到看起来又小又瘦的多比比游走球力气还要大,但还好,他的肋骨似乎没有因此折断。

  “哈利·波特……”多比的大眼睛已经盛不下那些泪水,“哈利·波特甚至还想保护多比!哈利·波特必须回家,这里有人在策划阴谋!”

  哈利轻轻在多比光溜溜的脑门上摸了两下,就像摸大眼睛的哭包小狗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多比,如果你觉得我是伟大的,那么你也该知道,一个12岁的小巫师在离开霍格沃茨之后是没有办法使用魔法的,如果你口中的阴谋是针对我——那么回到麻瓜世界的我就是完全手无寸铁,甚至没有朋友和家人。”

  “哈利·波特……哈利·波特不知道那有多么的危险!”

  “所以你不能告诉我,当年是谁打开了密室?”

  多比摇了摇头。

  “是你的主人吗?”

  多比变得惊慌,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你曾经告诉我不是伏……不是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但是你显然没有办法告诉我他的名字。”

  多比点了点头,眼中再次流出泪水。

  哈利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他需要一些时间梳理脑中混乱的思绪,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问起了自己一直很好奇的事:“你为什么穿着那玩艺儿,多比?”

  “枕套,这象征着家养小精灵的奴隶身分,先生。只有当多比的主人给他衣服穿时,多比才能获得自由。”

  哈利注意到了多比眼神中的渴望,于是他问:“你希望获得自由吗?”

  “当然希望——”多比边往床头柜上可撞坚定的说。

  “和我一样。”哈利这样笑着说。

  “哈利……”多比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但是在做深夜,外面的过道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多比必须走了!”

  一声很响的爆裂声后,校医室里只留哈利一个人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概两个人,他们走得很急。

  哈利的心开始狂跳,他已经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违反宵禁的学生是不敢这样张扬的。

  哈利躺在病床上,紧盯着病房门口,他看到穿着晨衣带着睡帽的邓布利多教授和麦格教授,两个人一起抬着一件雕塑般的东西。

  哈利知道不应该这样想的,那东西的状态实在像极了石化的洛丽丝夫人。

  “怎么回事?”刚刚飞快跑出去的麦格教授已经带着庞弗庞弗雷夫人回来。

  “又是一起攻击事件,”邓布利多说,“麦格在楼梯上发现了他。”

  “他身边还有一串葡萄和一张照片。”麦格教授说道,“我们猜他是想溜到这里来看波特。”②

  哈利悄无声息的抬起身,看清了科林的脸。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伸在胸前,举着他的照相机。然后邓布利多倾身向前,从科林僵硬的手指间取出照相机。②

  但是非常可惜又恐怖的是,闻起来哪些胶卷应该全部熔化了。

  哈利不知道袭击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生物,他敢肯定那生物一定跟他在墙壁中听见的那声音有关,但仅仅是这些关联并不足以推断出什么——

  但是邓布利多教授的话告诉了他一个确切的事实——

  “密室确实又被打开了。”

  麦格教授呆呆地看着邓布利多:“可是阿不思……你想必知道……谁?”

  “问题不是谁,”邓布利多的目光停留在科林身上,说道,“问题是,怎样……”

  哈利看到阴影中麦格教授脸上的神情,知道她像自己一样,没有听懂邓布利多的话。

  可惜的是当布利多教授并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已经准备离开了:“我把这张照片和这串葡萄放到波特的床头柜上,不必叫醒他,明天早上他自然会知道。”

  当教授们的脚步声渐渐远离之后,哈利尽量忽略自己疼痛难忍的胳膊,他爬下床,到距离他三个床位置那里看了一眼科林。

  “抱歉,科林。”哈利在科林刚才还拿着照相机的手上握了一下,“谢谢你的葡萄和照片,我收到了。”

  “就当是睡了一觉吧,曼德拉草成熟的时候你就会醒过来了。”

  然后哈利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张照片。

  “那时候的白光里果然有科林的闪光灯……”哈利盯着照片上滚做一团摔在地上的他和马尔福。

  真有趣啊,如果不知道他和马尔福到底是什么关系,单从这张照片看来,他们两个竟然好像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哈利看着照片里的自己踉踉跄跄的起来,摇了摇脑袋,好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马尔福呢?

  他好像一只摔在泥浆里,不知所措的小狗。

  星期天的阳光晴朗到昨天的暴雨和泥泞都像是幻觉一样,哈利新长出来的骨头僵硬得就像借来的。

  “长得不错,”庞弗雷夫人拉曲伸展哈利胳膊和手指后,指了指床头柜,“你吃完早餐就可以走了,那葡萄和照片是科林·克里维带给你的。”

  哈利明知故问:“科林昨天来过了吗?”

  “我好像有什么药忘了配。”听到这句话的庞弗雷夫人转身离开。

  哈利沉默地离开校医室,回格兰芬多塔楼的一路上他碰到了许多愉快的同学。

  “你好,哈利,真高兴你恢复了。”

  “昨天飞得真棒,简直太过瘾了,格兰芬多刚刚在学院杯上得了头名——你赢了五十分!”

  哈利左右点头:“谢谢。”

  赫敏和罗恩正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里翻看着什么,大家看起来都很有兴致的样子,哈利实在不想扫兴,但他必须这么做。

  “科林出事了。” 哈利挤到罗恩和赫敏之间坐下,“邓布利多教授亲口说,密室应该被打开了。”

  “昨晚多比也来了,关闭隔墙和那个游走球都是他干的,他不希望我留在霍格沃兹。”

  罗恩和赫敏的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了那愉快的欢迎上,说实话,现在他们两个的表情确实有些滑稽,但还好,有声音化解了这种滑稽。

  “嘟嘟。”

  一只雪白的猫头鹰出现在早晨的阳光之中。

  “海德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