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阻止下定决心的青白,梦魇也不例外,他能做的只有挑选出精兵强将护送他去哨站,并留守营地等上十日。

  风雪呼啸,一行十来人骑上最快的马,秉着将亮未亮的天赶往登空山哨站。

  如此日夜兼程三日。

  他们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被白雪埋住一半的巨大堡垒。

  有人影和大型的器械在那边穿梭,似乎在努力的把积雪给挖开,可他们在自然面前渺小如蝼蚁,看起来忙忙碌碌,实则只挖开一点地方。

  “台首?”

  青白等人已经在崖上等了两刻钟。

  因为他不说话,后面跟着的人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不敢置喙,只觉得今天的上峰格外沉默,没有以往的亲和。

  或许,真的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此时的青白脸上是戴着面具的,看不清楚表情,闻言才像回过神,拉紧缰绳把马儿调头,带人驾马飞奔下去。

  踏哒踏哒……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吸引了埋头苦干的白袍人们注意。

  一扭头就看见十几匹高头大马怼上来,一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你看我我看你,连基本的防备都没有。

  万一来的人是什么趁火打劫的劫匪呢?

  面前这几十号人虽然人数占优,但从脸上冻得发紫的面色和颤抖的身体看,压根就是强弩之末,随便来几个就能把他们打趴下。

  青白也没有说什么,勒紧马匹上前呼喊:“叫你们知行出来见我!”

  人群之中分出一条道来,走出个嘴唇发白皲裂,面色还发着紫的大汉。

  他用戒备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些人,看来还有个带脑子的,就听他问道:“吾乃登空山哨站右巡,敢问是否为台首本人驾临?”

  “看看。”青白从怀里摸出用密文篆刻的玉牌丢给他,大汉仔细辨认,登时呼唤人给青白拜礼,“属下参见台首!”

  面前瞬间拜倒一大片。

  “免了,你们的知行包均呢?”

  “他……”大汉率先起身,面色难看的说道:“他被埋在雪堆下面,三天了,至今生死未卜。”

  那就是被处理掉了。

  青白转而问他,“你叫什么?”

  “属下包括,是包均的堂弟。”

  “好,从现在开始你暂代登空山哨站知行一职,打点好这边的事情后,到一里地外的亭子找我。”

  “……是!”张嘴吃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显然让包括没回过神。

  但看着手里巴掌大的精致玉牌,仍旧难掩脸上的激动。

  他目送青白等人驾马离开,才转过身端起架子高举起手中的玉牌喊道:“弟兄们看见了吗?台首来了!大家不要怕,继续挖,等我与台首汇报完情况,就给大家分食物。”

  他们在抢救的是粮仓,要是再不把粮仓挖出来,他们真的要冻死饿死在外头了。

  这几日全靠打猎的猎物存活,可没有器械他们压根不敢补妖兽,只能捕一些小动物充饥,吃不饱,也饿不死。

  现在青白来了,他们才算真的有了主心骨,纷纷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有补给,我以为我要饿死在这了。”

  “可是补给什么时候到啊?”

  问到关键性的问题,众人齐齐望向还在激动的包括,后者也是饿得慌,但还是承诺了他们,免得人心涣散。

  “大家别怕,台首都来了,补给肯定在路上,我这就去找台首!”

  说罢,扭头离开。

  一里地外有个给路人歇脚的石亭子,白袍人在周围驻守,亭子里的青白则已经摘下面具放在桌上,背着手看面前冻结的小河。

  这条河在他的印象里从来没有化过冻,说是河,不如说是路。

  “台首!”包括激动的跑进来,因为激动,脸上的颜色稍微有点好转,变成了皲裂开的红。

  “辛苦了,桌上有酒,暖暖身子慢慢说。”

  包括转眼看桌上,果然有个褐色囊袋。

  他实在是馋,也管不上那么多,抓起酒囊拔开木塞子猛猛地喝上两口。

  “哈!好酒!”瞅眼他虎目大睁,一股暖流从胃里蔓延到四肢,连脑子里面也拨云见日,明朗起来,“多谢台首赏赐,敢问补给什么时候到达?”

  “我来得匆忙,不知粮仓被雪埋住了,没有吩咐人运送补给,但你也不必忧虑。”青白转过身,跃入眼帘的是张雪白的俊逸脸庞。

  他脸上的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连皮肤颜色也变浅许多,原本乌亮的眸子也成了冰蓝色,乃至五官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原本的青白洒脱不羁,跳脱活泼,但现在的他看上去,却忧郁如旁边树上那终年挂着,始终无法化去的冰霜。

  这么多年,他在用另一张脸伪装自己,以为能把自己,把别人都骗过去。

  可现在才明白,一切都是徒劳。

  重新面对过去的事情时,青白发现自己很脆弱,甚至连伪装都不想继续了,像垂死之人的无所畏惧,只想让暴风雪把他掩埋。

  包括没见过面具之下的金银台台首,所以第一印象觉得,这人让自己瘆得慌。

  特别是他用那双忧郁的冰蓝色眸子看着自己时,包括生出某种错觉,觉得自己像被一头妖兽盯着。

  还是白玉兽那种级别的大妖。

  看起来没那么凶猛,实则一爪子能拍死上百人……

  咕噜。

  他忍不住咽口唾沫,感觉酒味在嘴里愈发浓烈,直冲天灵盖散发出去,留下寒冷。

  居然是不经意间,出了身冷汗。

  “台首……”

  “我有很多张脸,这张比较应景,你将就着看。”青白坐下后给他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也坐下。

  包括不敢不坐,只是变得很拘谨。

  “我已经让人去捕猎妖兽,可以暂时缓解你们的食物问题,等派去的人把补给押送过来就好了。”

  “这、这样……那就好,那就好。”包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眼神飘忽在树上,亭子的顶上,或者沾着泥水的地上,就是没对着青白的眼。

  “别怕,我不吃人。”

  看出他的拘谨,青白无奈安抚,左手就放在石桌上用食指轻轻扣着,“说说这场雪崩是怎么回事。”

  既然都这么说了,包括也不敢不回,接着稍显磕巴道:“是,是……就,突然之间,我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出来一看就雪崩了,速度极快,我只能自己逃命,等回过神的时候,大半个哨站都被淹了,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

  “按理说知行也该第一时间逃出来才是,但我们回头发现,不止他没有逃出来,还有其他高层,对了,左巡也不见了。”

  “……”

  他这话,就是不知道平兴早就逃出来,跑去青白那里告发了吧……

  此人眼神笃定没有躲闪,不像撒谎,可他是包均的堂弟,话可不能轻易相信,青白略微思忖,开始给他设套。

  “看来也是九死一生,本来我听闻你们在登空山哨站占山为王才亲自来看看,现在看起来,怕是我冤枉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