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微言不断向管家解释。

  管家表面上用点头表示赞同,实际上还是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着他。

  值得庆幸的是,管家只说了“你是少爷带回来的第一个人”,没有说“我跟着少爷这么久,终于看到少爷笑了。”

  这也让孙微言得到了足够的安慰。

  管家没见过颜星耀,等颜星来了,他就会发现自己搞错了,至于孙微言,则会沦为颜星耀的对照组——同样是被少爷带回来的人,只有颜星耀能让少爷笑。

  嗯,就是这样。

  想通这一切后,孙微言不只不再辩驳,还作威作福起来。

  既然是对照组,就

  要有对照组的样子。

  孙微言换上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对着管家颐指气使,以便等颜星耀过来时,能轻易获得工作人员们的喜爱。

  他指着年迈的管家,命令道:“你……”

  管家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孙微言。

  “呃……”原本不可一世的人立马变得恭恭敬敬,他小心搀扶着管家,点头哈腰,“您小心台阶。”

  怎么办!

  孙微言哭丧着脸,面对比自己爷爷年纪还大的老人,他真的凶不起来。

  完了!

  孙微言绝望不已,他肯定会被读者骂心机狗。

  管家不知道孙微言在想什么,充满感激地说:“您也小心台阶。”

  前面就是孙微言住的地方,门开了,灯光亮起来,满眼的金色装饰,比孙微言想象得还要豪华。

  管家向孙微言介绍了房间里的设施,临走前,他又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

  孙微言问:“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管家说:“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仿佛有某种预感,孙微言刚想说那就不要说了,管家还是说了出来:“我跟着宫先生这么长时间……”

  啊!该来的还是来了。

  孙微言学会抢答,和管家一起说道:“终于看到少爷笑了,呜呜呜……”

  和孙微言不同,管家为能得到孙微言的共鸣而兴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您也发现了?”

  “我……”

  管家继续感慨:“孙先生,我看得出来,在少爷眼里,您真的很不一样。”

  不是。孙微言很想说,管家爷爷,哪怕是规定台词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宫笑尘有笑过吗?

  孙微言仔细想了想,糟了,好像有笑过,就是在他自称“小奴”的时候。

  天哪!

  孙微言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不,还是不一样的,就算笑,那也是对他的嘲笑。

  但管家显然不这么认为,俨然把他当成了第二位主人。

  算了,毁灭吧。

  送走管家,孙微言快速洗澡,换好管家准备的睡衣,爬上床躺下。

  周围静悄悄的,不像他租住的厨房,总能顺着管道听到楼上楼下做饭吵架看电视的声音,也不像他暂住的保姆间,窗外就是属于城市的车水马龙。

  孙微言没有马上睡着,而是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宫笑尘、管家……不会所有人都不见了吧?

  孙微言忍不住慌张,连穿书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发生在他身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

  况且这里真的很恐怖。

  房间太大,层高也高。

  最过分的是与城堡外观一脉相承的巴洛克风格装修,墙上有装饰用的肖像画,天花板是取材自西方神话的彩绘,床柱、镜子、柜子,水龙头……连马桶上都有天使造型的雕塑,哪怕关了灯,孙微言也能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他有点害怕,翻来覆去睡不着。

  管家说,有事可以叫他。

  孙微言按了铃,不多一会儿,管家来了。

  “孙先生,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

  “那个……”还真不好说出口,孙微言斟酌道,“我能不能和您一起睡?我、我有点害怕。”

  管家倒是没有嘲笑他,不过也没有立刻答应,他说:“老奴要问一下宫先生。”

  问宫笑尘?

  孙微言觉得奇怪,不过这是宫笑尘的家,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孙微言点头,说:“好。”

  大约半个小时,管家回来了,他说宫笑尘答应了。

  管家伸出手臂,说:“这边请。”

  孙微言想要抱上被子枕头,管家说不用:“已经准备好了。”

  “哦……”孙微言由管家带着出了门,没走出多远就到了。

  原来管家就住在他的隔壁。

  这里和刚才那一间差不多,孙微言轻车熟路地来到里面的卧室,然后猝不及防地和一个打了个照面。

  宫笑尘正坐在床上。

  !!!

  和平常一本正经的样子大不相同,宫笑尘褪去铠甲一般挺括的西装,穿着泛着柔光的丝质睡衣,精心修饰的头发没了棱角,和他的人一样散漫舒适地垂了下来。

  孙微言没想到宫笑尘会在。

  他瞪大眼睛,愣在那里,许久后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宫先生,我走错了。”

  管家说:“没错,就是这里。”

  “啊?”孙微言惊呆了,他是要和管家一起睡,不是和宫笑尘一起睡,除非……

  孙微言压低声音向管家求证:“您平常和宫先生睡?”

  管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说:“就今天。”

  孙微言顿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他说要和管家一起睡,而管家要和宫笑尘睡,按照等量代换的观点,可以理解为——他要和宫笑尘睡。

  苍天啊!

  早知道要和宫笑尘睡,孙微言就算吓得尿裤子也不会来。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现在说不害怕了,会不会让宫笑尘觉得自己在玩他。

  怎么办?

  孙微言正在想找个什么借口离开,宫笑尘却在向他招手,也许是因为被云朵一般柔软的床品包裹着,眼前的人连眉眼都透着难得一见的温柔。

  被依赖、被需要,宫笑尘妄图表现得平淡自持,话一出口全是藏不住的雀跃:“听管家说你害怕,想和我睡?”

  “我……”孙微言挠了挠头。

  也不知道是管家会错了意,还是宫笑尘的理解有了偏差,这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对,他是害怕,但没说要和宫笑尘睡。

  孙微言来不及解释,宫笑尘继续道:“过来。”

  “哦……”大概是这一声太有魔力,孙微言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在宫笑尘的大床旁,放着一个单人床,是利用刚刚那半个小时布置好的。

  孙微言把丑话说在前面:“宫先生,我这个人吧……有一个毛病,睡着了会打呼噜。”

  “是吗?”宫笑尘目露惊讶。

  很好。

  孙微言长出一口气,宫笑尘没办法容忍别人打呼噜,他应该可以走了。

  没想到宫笑尘说:“那太好了,我只有听到呼噜声才能睡着,你会打呼噜,我就不用放录音了。”

  “……”孙微言无语凝噎,沉默几秒后不得不反口,“那个……咳咳,我骗你的。”

  “是吗?”宫笑尘没有怪他,而是狡黠一笑,有点得意,“我也是。”

  “……”

  算了。

  可能是太累了,孙微言的脑子里好像有一团浆糊。

  他已然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更看不透宫笑尘此举的真正用意,他只知道自己这个老猎人认了栽,彻底输给宫笑尘这只老狐狸。

  孙微言爬上床,盖好被子。

  他本来就睡不着,现在有宫笑尘在,比刚才多了一双眼睛,更加难以入眠。

  睡不着的时候,孙微言会选择侧躺,最好能在腿中间夹个枕头,在宫笑尘的房间,孙微言不敢造次,摆出遗体告别才会有的姿势,规规矩矩地躺着。

  孙微言睡不着,颜星耀也睡不着。

  开机仪式还没结束,宫笑尘就走了。他是投资人,能来露个面就算给足了面子。

  颜星耀不行,他是主演,仪式结束后,他一边化妆一边接受几个媒体的群访,然后马不停蹄地走位、对戏、正式开拍。

  等结束后还有一个视频媒体的专访,记者等了一天,颜星耀不忍也不能放对方的鸽子。

  他没换衣服也没卸妆,回到酒店房间,窗帘拉上当背景,灯光打好,摄影机一开,正式开始采访。

  忙到凌晨一点,颜星耀让工作人员带记者去吃宵夜,自己则开上车赶到孙微言所在的医院。

  他把车停好,没有上去。

  这个时候,孙微言一定睡了,颜星耀想去看一看,又怕会打扰他。

  他打开车窗,数着窗子望了一阵,想象着孙微言睡着的模样。

  会不会踢被子,是不是在说梦话,梦里又会不会有他?

  被疲惫□□过的眉目在顷刻间舒展,到处都是轻易无法描摹的弧度。

  颜星耀就这样在车里待到凌晨五点,他没能等到孙微言起床,不得不在通告标注的时间之前赶回剧组继续拍摄。

  上午十点,颜星耀抓住换景的空当给孙微言发消息。

  “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颜星耀又发:“对不起,不能去看你。”孙微言会进医院,怎么说都和他脱不了干系,颜星耀自责又内疚,希望能求得孙微言的原谅。

  孙微言很快回复:“谢谢,好多了。”

  岂止是好多了,简直是太好了。

  天亮后,孙微言才知道宫笑尘的家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昨天开车走过的只是整个庄园的前半部分,在主城堡后面,还有高尔夫球场、马场、葡萄园以及一个眼睛形状的湖……

  他之所以能有这么直观的感受,是因为他在直升机上俯瞰了庄园的全貌,而驾驶直升机带着他观光的人居然是宫笑尘!

  当孙微言发现只有他们两个上直升机时,他还以为飞行员没来。孙微言要往后面去,宫笑尘把他按在了副驾驶上。

  坐好后,孙微言看到宫笑尘在动面板上的按钮,他一时没忍住,好声好气地劝宫笑尘别乱动。

  宫笑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耳机扔给他,让他戴好。

  在获得起飞许可后,直升机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拔地而起,孙微言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

  “你会开直升机?”孙微言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不会是在夏威夷学的吧?”

  宫笑尘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孙微言嘿嘿一笑,“我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