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他。
被子里被揉得一团狼藉。放在平时, 周承钰绝对躺不下去,可今晚不知怎么,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在哪里学的坏招。梦里他还在不停地骂周承玦, 脏死了,为什么做这种事。骂得他自己都快急哭了。
可周承玦怎么都不生气, 凑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 是因为爱你喔。
因为爱你,所以连这样的事也愿意做。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渴望, 渴望有人这样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说爱。永远爱。
周承玦把他的裤子全脱下来了,下/半/身光溜溜, 怕他难受也怕他着凉, 用被子裹得密不透风。自己倒有一半都在外面晾着,可一点都不觉得冷。
整个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 堪称人生第二幸福的时刻。
他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让周承钰改变了主意, 只知道自己差点被吓死。
一整天下来, 心率最高的时刻不是在赛场上, 而是在周承钰说“算了”的那一秒。
周承钰倔得很, 想定了的事谁都劝不动。他知道自己再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 作用都微乎其微,又没法儿把心剖出来证明。
他真的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只想着跟这一个人永远在一起。别人说什么都是废气, 他根本就不会听进耳朵里。
所以不要担心, 不要难过。
如果时间能快进, 他真想跳到几十年后给周承钰看看。那时候的老头儿周承玦一定也很爱老头儿周承钰。
就像十几年前,小孩儿周承玦就已经离不开小孩儿周承钰一样。
手掌下的脸颊又湿又热。他紧抱着周承钰, 隔几分钟就亲一亲, 心疼得要命。
他老婆倔强又脆弱, 连哭都只肯在梦里偷偷流眼泪。
一定是他还不够厉害, 才没能让老婆在他面前放心地哭。
“周承钰,我爱你。”他小声地说。“比爱我爸我妈还要爱你。所以,我们以后……好好的。”
迈进十八岁前的最后一个秋天,周承钰在他身边睡得很深。
他悄悄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要用这辈子剩下的全部时间去完成。
“我来当你的精神抚慰犬就好了。”
“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
一大早,周云彤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的漂亮书包,被妈妈指挥过来敲门。
“起床了起床了,哥哥!”她趴在门板上大声喊,“起床啦!周成语,太阳晒屁股啦!”
“……”
周承钰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没有因为被吵醒而感到烦心。仿佛做了个久违的好梦。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凌晨时周承玦悄悄跑回家,继续挨他老子的骂去了。
太阳并没有晒进来,他屁股是凉飕飕的。
周承钰骤然清醒,坐起身往被子里看了一眼,热度直冲头顶。
那混蛋把他的裤子拿走了!
“周成语,周成语,太阳起床你不起。”周云彤在外面快唱起来了,“马上倒数三二一,妈妈来打你屁屁!”
“……马上!”
周承钰提高嗓门应了一声,羞耻又无语地光腿下床找衣服穿。
看清楚,他的睡裤被潦草地扔在了床尾,丢失的只有一条弄脏的内裤——
某种程度上说,更羞耻了。
往常这时候,他都已经洗漱好了坐在餐桌边吃早饭,今天起床晚还遭受些了小小的青春期冲击,有些手忙脚乱。
“我得出门了,快迟到了。”他看着墙上的挂钟,只喝了半杯牛奶就放下。
“带个面包路上吃吧。”阮萍没责备他睡过头,“我送完小彤就去你们学校。”
“好。”
他咬着面包急匆匆地出门,电梯“叮”的一声停住,周承玦刚好下楼。
周承玦电梯里还在打呵欠,看见他时困倦的眼睛瞬间发亮,跑出来叫他,“钰哥!等等我。”
周承钰没等,叼着面包朝外走。
“昨天弄脏的裤子我已经给你洗好了,在我家晾着呢。晚上放学拿给你?”
“别给我了。”
“啊?送给我了?”周承玦一愣,可疑地脸红起来,“那……我能穿吗?”
周承钰:“……”
没想到一大早就有这种好事。他摸了一下鼻子,带着十分刻意的忸怩,“好,就先放我家吧。”
周承钰艰难地咽下面包,不想跟他继续拉扯,只好敷衍自己算了算了就当没这事。
周承玦却没打算就这么了结话题,缠着他说,“昨天晚上你睡得好快啊,都还没来得及聊聊感受呢。你喜欢吗?我挺喜欢的,不如下次我们开着灯做吧。”
“……”
做什么做。
周承钰捂住耳朵。
“你别不理我啊,我心慌。”周承玦叨叨了一阵没听到他回话,忍不住拉他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不信你摸摸我。”
周承钰一瞬间想起昨晚,意乱情迷时也是这句“你摸摸我”,哄得他的手被拉着往下探……
“大早上你能不能正经点!”
“……”
周承玦一哂,似笑非笑地松开他的手,“我只是让你摸摸心跳啊。钰哥,你想什么呢?”
周承钰横他一眼,气势汹汹地过马路。
烦死了。
做就做吧,谁家好人做完还一个劲儿提啊。
再多说几句就要翻脸了。周承玦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追上去跟他并排走,很有眼色地及时更换话题,“你早饭吃的什么?”
昨天的二重揍事件才过去一夜。今天走进学校,他们一路没少被打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估计还得一阵子,只能自己不往心里去。
上午他们俩的家长都来了,在办公室里碰了头。
阮萍是到了学校才听说周承玦替自家儿子出头的事,有些惊讶,但也能理解,“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小玦是个重义气的孩子,就是有时候比较容易冲动。”
周远城却已经估摸出这哥俩的关系有所变质,见她就有种见亲家的既视感,总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
仿佛自家养的猪把人家水灵灵的小白菜偷摸给拱了,心虚得很。
事情处理完,父子俩还通了个气。周承玦在教室里收到他的微信消息,即时汇报,“谈完了,我爸和你妈都走了。”
“嗯。”周承钰在学校里很少用手机,阮萍离开也不会发信息给他。“老师有说什么吗?”
“应该还是那一套吧,我问问。”
周承玦低头在桌子底下发微信,“哦,我爸说今天晚上叫你出去吃烤肉,已经跟你妈说过了,让我放学就直接带你过去。”
“行。”周承钰点头。
他预感今晚这顿饭不会很顺利。但迟早要过这一关的,他有心理准备。
“别怕。”周承玦说,“我爸承受能力很好,还有好几份医保。你想干嘛干嘛,随便来。”
“……”
也不至于那么随便。
周承钰心里有数,晚上一起吃烤肉,着意留神周远城的反应。
起初还好,周远城待他像平常一样亲切。
可周承玦像个傻子似的半点不知道收敛,又是倒水又是涮筷子的一手包办,烤好了肉无比自然地先把他的盘子堆满,空出手来才给亲爹两块吃。
两人单独吃饭时倒是十分平常,落在长辈眼里可不是那回事。
被他在桌子底下踢了两脚,周承玦完全会错意,“想要什么……这个茶难喝啊?给你换个椰子水?”
“……”
周远城看在眼里,心道这臭小子,这不就照着他当年疼老婆的样式来的么,“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这不废话么。”周承玦头也不抬地说,“这可是我老……老,老老实实吃饭的好朋友周承钰啊!”
周承钰:“……”
“行了别装了。”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周远城说,“你们俩有没有什么要跟我主动交待的?”
周承玦学乖了,闻言没有乱出声,只拿眼角瞥着周承钰的态度。
“嗯。远叔,其实我今天来,也有件事想跟您坦白。”周承钰放下筷子,镇定地说。
“我喜欢周承玦,很想跟他在一起。”
**
别说周远城,连周承玦都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心情美得都快要升天了,“咳,这个……”
“我知道现在是很关键的时间,所以您放心,我们不是现在就要谈恋爱,只是提前跟您坦白。”周承钰怕他说蠢话,不敢停顿地说,“高考之后我们才会确定关系。不会影响学习的,也不会露出端倪,被学校发现抓早恋。”
他考虑过跟家长出柜的情形。如果照实说,周承玦十有八/九要挨一顿毒打。但如果说是他先追的周承玦就不同了,周远城对他下不去手。
“……真的?”周远城明显有些怀疑。“你可别包庇他。”
“不是包庇。我喜欢他很久了。”周承钰面不改色地说,“从前都是暗恋,被他发现之后我才不得已承认的。周承玦怕影响我学习,就跟我商量着等高考之后再谈恋爱。所以我们暂时都没往家里说。”
不管他说什么,周承玦都美美点头。
对,就这么宣传我。
周远城看傻蛋似的瞪了他一眼,无奈地对周承钰说,“你可别往他脸上贴金了。”
知子莫若父。就他儿子这想做什么必须立刻去做的急性子,哪里会有这么懂事的想法。
不过从这顿饭的表现看,起码是能证明了,周承钰对他家傻蛋确实是有意思的。
周远城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谈不谈恋爱倒是其次,他最担心的情况是周承玦一头热,强迫人家友情变爱情,干些霸王硬上弓的混账事。
毕竟周承钰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是当自家小辈真心疼着的。
“小钰啊,叔是这样想的。”
他斟酌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现在年纪都还小,不一定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不如这样,你们趁着搬家这个机会,先分开一年。”
“在这一年里,你们先各自冷静地好好想清楚,看会不会是友谊太深厚,所以混淆了。到时候如果还是……有想法,”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那我也就不能硬拦着你们了。”
这是个折中的办法,站在成年人的角度考虑,合理又周到。
“分什么?”周承玦却冷静不了一点,听到这拍桌子站起来炸毛,“搬什么家啊,要搬你自己搬。我可不走!”
昨晚他才刚力挽狂澜,今天这当爹的又来挑唆。好好的老婆他拢还拢不住呢,怎么可能往外推?
“我不走,别的地方再好我都不想去。我心里惦记着周承钰,去哪我都学不进去,你要是想看我去新加坡当街溜子,那就把我打晕了绑上飞机吧。”
他毅然决然地说,“最好身份证户口本和护照也给我扣了,不然逮着空我就跑回来!你看着办吧!”
“……”
哪有这样跟家长谈话的,都快给周远城气笑了。
周承钰连忙按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本想提醒他别冲动,坐下好好说话,没想到被反握住,一把抓进怀里。
周承玦低头狠狠亲他的手背,当着自家老爸的面,耀武扬威地啵了一声响。大眼瞪小眼。
“我就要他。”
【作者有话说】
来喽!
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