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默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司已经将早餐准备好,正端上桌。
咳,说来惭愧,在小老虎还小的时候做饭这件事一直都是陆默在做。
可惜某人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做出来的东西也就勉强果腹,而且每天就那几样。
对此,小老虎一点也不挑,吃得很开心。
——只要是魔法师先生做的他都喜欢。
反倒是做饭的人嘴挑,难吃的东西硬要塞也能塞进去,但终归是快吐了。
每次吃饭,自认成熟的大人还得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不愿在孩子面前露了短。
虽然他装得很好,但满心满眼都是魔法师先生的小老虎最终还是发现了这件事。
于是,自那以后,家里做饭的任务就被他一手承包了,陆默最多就热热花蜜奶。
不得不说,小老虎的手艺相当不错,而且把挑剔的魔法师先生的好恶都记得清清楚楚。
久而久之,陆默便放弃挽回大人的“尊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银制的刀叉整齐地摆放着,麦篮里放着烤得焦黄酥脆的面包片,餐碟上金黄的煎鸡蛋还撒了胡椒粉。
魔法师懒散地拉开椅子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他睡得格外的沉,刚刚醒来时屋内的暗元素浓郁得有些超标。
可能是司早上练习了暗系魔法吧。
“魔法师先生,早上好呀。”
司为他盛上一碗热腾腾的燕麦粥,上面撒着炒香的杏仁和果脯。
“早上好,司。”
魔法师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然后突然惊讶地说道:“司你好像又长高了。”
“是吗?”
少年看起来也很惊讶。
陆默站起身,和他比了比身高。
确实长高了。
昨天才刚到他下巴的人,不过一夜之间就顶到了他的鼻尖。
这是兽族即将进入成熟期的标志之一。
这样的窜高近期还会再发生几次,结束后兽人的身高便固定了。
“恭喜我的小老虎要成为大人啦。”
陆默微微低头亲了亲少年的额头,眉眼弯弯,温柔得如春日里的一缕和风。
“嗯。”
司垂下眸,伸手抱住他。
魔法师拍拍他的背。
“今天就要去上课了,紧张吗?”
司刚想摇头,但随即反应过来。
“嗯。”
他闷闷地应道。
“没事,我们司可是最棒的魔法师。”
陆默又低头亲亲他。
这是哄孩子的话。
司小时候很喜欢,可是现在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觉得烦躁。
不过魔法师主动的亲吻他还是十分受用的。
于是,他抱着魔法师不说话,仿佛是真的很紧张。
见状,被蒙在鼓里的魔法师耐心一边哄他,一边安抚地亲吻他。
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司忽然回想起昨晚那片黑暗中发生的事。
他无意识地用牙齿磨了磨嘴唇。
要是魔法师亲的不是额头就好了。
司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却毫无改过之意。
——
教室内部布置考究,圆形的镶嵌玻璃窗透过来的阳光,映照出地面的木质地板,也映照出四壁挂着的魔法符文与绘画。一排排的长桌椅整齐地排列在教室中央,有的桌子桌面整洁,有的则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半开的书籍与泛黄的卷轴。
此时此刻教室里吵得像清晨树林里的鸟叫。
“死精灵,臭精灵,你再摆这张死人脸看看?”
凌一脚踩着木椅,怒瞪眼前的绿发精灵。
处于风暴中心的另一位听到他这话,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感觉自己被鄙视的凌怒不可竭。
昨天他和朱逃课去看格斗赛,那个新人果然如传闻所说战无败绩。
当时正要开始一场,那新人的对手有暗伤的。
这怎么看怎么都输不了。
由于某些原因,他的情绪格外激昂,头脑一热,就把带去的钱全都压了上去。
结果,结果居然就输了!
全场就一个人压了对面赢。
他一看,发现居然就是这只臭精灵。
一定是他动了手脚!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凌冲上前,就要抽走精灵手中的书。
他还没碰到书,原本懒得理他的精灵突然抓起放在一旁的长弓。
拉弦,弯弓,射箭,一气呵成。
等凌反应过来,那支破空之箭已然擦着他的耳朵射中墙上的符文。
利箭上隐隐闪着电光。
凌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
“你!”
凌气得满脸通红。
“下次就不是头发了。”
精灵淡淡地说道。
“你他妈不会觉得自己很牛吧?!”
凌咧开嘴。
下一瞬,一只体型庞大的花豹出现在教室之中。
凌怒吼一声,就要朝那只自大的精灵冲去。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今天女巫婆来的这么早?
凌一惊,紧急原地刹车,重新变回人形。
他露出装乖必备的微笑,抬头向门口望去。
只一眼,他就愣在原地。
长着两只兽耳的少年进来的那一刻,整个教室刹时变得寂静无比。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冷淡地扫过来。
所有的兽人都感到心头一颤,莫名地产生想要臣服的感觉。
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好在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一秒就消失不见,让人不禁怀疑方才是不是错觉。
但还是没有人出声。
抓着弓箭的精灵缓慢地皱起眉。
“原来是真的。”
凌听到身后的朱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是啊,原来真的是他。”
他还以为昨天见到的只是幻觉。
凌激动地迈开脚,想走到那人面前。
结果没看清路,膝盖猛然撞上桌角,发出巨大的一声,不用看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就知道很疼。
凌“斯哈斯哈”地抱着脚,抬眼便对上那人的看过来的视线,当下立即忘记疼痛,单脚跳着就要过去。
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绿色的长发差点就要碰到他的脸。
“瑟希。”
精灵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司。”
少年点点头,略过他,在教室后面找了个没放东西的位置坐下。
精灵悬在半空的手猛然攥紧。
学徒们慢慢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只是所有兽人都忍不住地将目光瞟向那个角落。
一场闹剧不明不白地结束。
闹剧的主人公早就把它抛到九霄云外去。
“司……”
此时的凌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近乎小心翼翼地挪到少年面前,后面还缀着一个黑熊。
司从窗外收回视线,转头询问地看他。
“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凌忐忑地说道。
意料之外,对方毫无波澜地说道:“记得。”
“那……”
凌的眼里登时亮起光,但见到他冷淡的态度又倏然熄灭。
他突然意识到司可能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道:
“我们当时没有要放弃你,本,本来族长已经决定要带着大家来救你……”
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凌努力继续说下去。
“但,但是在我们要出发的时候,那个黑魔法师就送来了一封信,说你是自愿的,他会好好照顾你,让我们放心……”
“那上面有魔法契约,他说的只能是真的。”
听他提到魔法师,少年终于有了点反应。
“我过得很好。”
“谢谢。”
这是司对部落最后的一点情分。
在那里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说得上话的人。
当他救出那些被绑架的兽人孩子时他已经还清了部落对他的养育之恩。
他并不在乎那时部落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想去救他。
从他被魔法师抱在怀里的那一刻起,魔法师就是他唯一的家。
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