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钺不解:“为什么!”
“查一个野鬼的身世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傅穆什撇了撇嘴,绕过他接着走。
“可是你不就是干死人活的嘛。”
傅穆什“啧”了声,没来由的觉得这个干死人活有些扎耳。虽然他确实是没错,但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傅穆什轻轻甩给他一句:“而且......我可是很贵的,你在天地银行有存款吗。”
邱钺话都涌到嗓子眼儿了,被一下子噎了回去,别说天地银行有没有存款了,有没有账户都另说。
他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油盐不进,气鼓鼓道:“你不接我的单,自然有别人接,反正我也知道你们事务所的地址了,我去找其他的阴仙!”
“这你就别想了,事务所就我一个阴仙。”说着,傅穆什拉开黑色宾利的车门,对着邱钺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干嘛!你不帮我,我才不进你的车,也不跟你回去!”邱钺被怼的还没消气。
“哦,我没意见啊。”傅穆什摊手。
“不过你不跟我回去,你有地方住吗?”
傅穆什抱着双臂,嘴角坠着点儿不易被发觉的笑意。
“还是说......你就想在这小破公园的烂木头长椅上面,铺个麻袋片,盖个塑料袋凑合了。”
邱钺:“......”
“咦~~大半夜的,游荡的孤魂野鬼会做出什么事,我可管不了。”
邱钺:“!!??”
直到最后,邱钺也没进傅穆什的车。
即使变成魂魄,他也要做这世界上最有骨气的魂魄,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说到做到。
坐在宾利车顶的邱钺这样想着。
*
邱钺猜想到了傅穆什应该挺有钱,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不光开着豪车,还住的是带游泳池花园的独栋二层别墅。
“冥币的转化率可真高啊......死人钱这么好赚的吗?”
给逝者烧纸钱动辄十几个亿,看来都进这家伙的钱袋子里了。
偌大的房间里灯光十分明亮,亮的邱钺有些睁不开眼的程度。
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关于风水之类的罗盘、念珠之类的东西。倒是有很多老玩意儿,收音机、唱片机什么的。
“随便坐,别客气。”傅穆什换了拖鞋,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看电视。
邱钺犹犹豫豫的坐到他旁边,短暂的感知了下沙发被制作的记忆。看着傅穆什,不知道这半吊子阴仙,把自己领回来却不帮他找回记忆,葫芦里买的什么破药。
过了会儿,邱钺才注意到傅穆什看的电视的内容,竟然是咿咿呀呀的京剧,吃了一惊。
傅穆什看着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样,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也不像是有第二个人生活的样子,应该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单身汉。不打游戏不看电影,竟然乐意看戏曲,不光看的津津有味有时候还会跟着哼上两句。
怪人。
邱钺听着电视里呜呜喳喳的声音就觉得犯困,连自己要问什么都忘了,脑袋偏向一旁昏昏欲睡。
邱钺没想到傅穆什能把整出戏从头到尾全看完,直到这一折戏唱完,他才被傅穆什晃醒。
“醒醒,回去睡吧。”
邱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半醒不醒的点点头,跟在傅穆什的身后,一步三趔斜的上楼。
傅穆什把他径直带进了主卧,邱钺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等到眼里的雾气散去,才看清了主卧里的模样。
邱钺:“......真是,好大一张床......”
傅穆什头也不抬的铺床,闻言笑了一声。
“这不是主卧吗?我今天谁在哪儿。”邱钺问。
傅穆什下巴努了努,示意他:“睡这儿。”
邱钺没想到着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半仙能把主卧让给他,心中对着人生出了些许好感,又问:“那你睡哪儿。”
“我也睡这儿。”傅穆什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接着又掏出了一个枕头。
“嗯??”
邱钺满脑子问号。
“房间这么多,”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睡,不是有很多次卧吗?”
傅穆什“哦”了一声:“你要是想住侧卧也行。”
说着,邱钺就要抱着枕头王屋外走。
“没床。”傅穆什补充道。
邱钺一下子定在原地。
“这房子里,就这一个屋子有床,你要是不介意睡地板的话,剩下的几间侧卧你想住哪个就住哪个。”
“......”
*
夜晚,邱钺躺在床上,旁边的半仙已经睡着了。
他偏头去看这个人,觉得他看着虽然不正经,感觉是个极不靠谱样样稀松的家伙。但是生活习惯一板一眼的,却是比谁都正经。
根据他的观察,傅穆什睡觉之前不玩手机,而是看了一会儿书。手机放在离得很远的床头柜上,十点半准时入睡,睡姿板板正正的跟站军姿似的。
不打呼不磨牙不流口水不说梦话不放屁,跟个老干部似的。
“011。”
邱钺在意识海里呼喊系统。
011:“还有半个小时下班,你最好不要提一些离谱的理由,我可不想加班。”
邱钺有时限勾勒着那人棱角分明的轮廓,问道:“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傅穆什的事情吗?”
011:“比如?”
“比如,他是不是长生不老啊,怎么活的像上个世纪的人。”
011:“这个......虽然这本书是空白的,但是这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是神仙也不能长生不老。”
011:“至于傅穆什,应该就是生活习惯比较健康吧。”
“那他是不是当过兵,感觉他分分钟能给我表演一个叠豆腐块。”邱钺又问。
001:“虽然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叠豆腐块不是没有可能。”
邱钺:“好牛。”
011:“加一。”
翌日。
早上九点,邱钺迷瞪着眼睛看着刚刚洗了澡,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整个人精神无比的傅穆什。
昨天他见到的傅穆什应该是刚刚下班,头发梳向后面。现在他没做造型,干爽的头发有些小自来卷,散漫的耷拉下来,像个清爽的男高。
“......你几点起来的?”邱钺嗓子有些滞涩,含糊不清的问。
“六点半。”傅穆什一边扯着他身上的被子,一边说道。
“你起这么早都干什么了?”邱钺又问。
“晨跑,游泳,洗澡,又吃了个早餐。”
“......你真的当过兵吧。”
正当邱钺佩服这人极致条理的生活规律时,低头一看,傅穆什真就现场给他叠了个一丝不苟的豆腐块。
“你......连天鹅绒的被子也能叠豆腐块啊!??”
“怪人,怪人.....”邱钺坐在副驾驶,小声逼逼道。
傅穆什扶着方向盘,不知道这家伙哪根筋搭错了,从一早晨开始就神神叨叨的。
过了会儿,傅穆什被墨迹的实在烦得慌,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了一张黄纸符箓,“啪叽”的一声摁在邱钺的脑门上。
邱钺只觉得上下嘴皮子被一双无形的力量给捏住了,让他张不开口,只能发出一些“呜呜”的声音。
傅穆什揉了揉自己的耳根,觉得清净多了。
“唔唔唔!!!”邱钺指着自己的嘴无声的控诉,偏偏他还扯不下那张符箓,像是被镶住了一样。
傅穆什佻笑的看了他一眼:“你先别说话,我先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要去哪儿要干什么对不对?”
邱钺这才消停,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有委托,出外活。”傅穆什简短的说。
“嗯。”邱钺说不出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知道了就行。”傅穆什假装看不见他脉脉的眼神,继续说:“说话太多容易嗓子疼,你本来喉咙就不太好,又吃不了药,多歇歇。”
“?”
我嗓子不好?有这回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傅穆什这次受委托的地点是老城的一处小区,筒子楼,破破烂烂的电线杂乱无章的牵在他们头顶上,也不知道是谁的大红色四角裤衩被风卷走,挂在电线团那儿,松松垮垮的迎风飘扬。
道边有间小发廊,玻璃门上的复印纸打印着剪头十块、洗头三块,再趁着脖子往里一瞧,分明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麻将馆。
傅穆什掀开用珠子串成的,一碰就哗啦哗啦响半天的门帘,带着邱钺走进去,门框很低,傅穆什得猫着腰才能进去。
邱钺亦步亦趋的飘在傅穆什的后面。
“剪头还是攒局?现在人满不用摇人。”前台一个打王者的小初中生招呼他,头也不抬,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里残血的猴子。
“打听点儿事。”
邱钺见傅穆什还没有给他解开封印的想法,无论他怎么暗示,就是存心捉弄他。邱钺有些着急,也顾不上什么了,照准傅穆什的脸。
“啪!”
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傅穆什被打得一愣,那初中生也不由得试探着说:“我刚刚,好像看见你的脸有些变形,是啥玩意儿打你了吗?不会是鬼吧。”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畏惧,但是也忍不住好奇。
傅穆什笑了下,旋即摆摆手。
“没事儿,不是鬼,是我老婆闹脾气了。”
邱钺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老婆”,就被傅穆什拉到了店外,嘴上的符箓被傅穆什扯了下来。
“小祖宗,你消停一会儿这么难受吗?”傅穆什瞟了眼里面似乎没人关注他,压低了声音在邱钺脸前说。
邱钺憋了半天终于能说话了,劈头盖脸的大声嚷嚷:“谁是你老婆!!”
“谁恼羞成怒谁是我老婆。”傅穆什不甘示弱。
邱钺的声音明显比刚才小了一些,气势不经意间落了半截:“我才没有恼羞成怒!”
傅穆什坏心眼儿的挑着一边的眉毛,佻笑着说:“你有。”
邱钺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瑟瑟,脸颊不争气的发烫起来,本来就有些发虚的底气又被傅穆什缴了三分。
“没有。”
对面那人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心情好的像是要飘了上去,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再次踏店里。
邱钺看着那人高挺的背影,脚步立在那儿,故意迟几个步子跟上去。
傅穆什堵在门口,看着慢吞吞跟上来的小魂魄,又道:“有。”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