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歇对他的好都不过是源于原主的救命之恩。
这个残忍的事实不停地回响在燕双栖的脑海, 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的。
燕双栖脸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活像是丢了魂。
罗嘉木看到燕双栖的状态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糟糕,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想来想去只能想到燕双栖是被这个残忍的故事吓到了。
这点小事也能吓成这样。
omega果然都是脆弱的生物。
刻板印象又增加了呢。
这么想着, 罗嘉木便安慰道:“你也别怕,魏总现在已经好多了,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崩溃了。”
说到这里, 罗嘉木想到魏歇近期越来越稳定的状态,真心实意地向燕双栖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魏总现在只怕更难过。”
燕双栖勉强地笑了笑作为回应,但他的眼底却找不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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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当魏歇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坐得离他老远一脸冷漠的燕双栖。
燕双栖坐在沙发上, 距离他的距离好似有十万八千里。天色渐暗, 阴影明灭地打在燕双栖的侧脸上,衬得他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这还是魏歇第一次在燕双栖这里受到这样的冷遇。
以往的燕双栖乖巧到像是世界上最黏人的猫,只需他一个眼神,燕双栖就知道他要什么。
那时候的魏歇心想, 有燕双栖在他身边也不错。燕双栖乖巧听话,留他在身边再合适不过。
可是现在, 燕双栖离他那样远,好似他们之间有一条楚河汉界, 任魏歇如何努力, 都跨不过这条天堑。
也不知怎么的,魏歇的心里瞬间一慌。
他忍不住问:“双栖?你怎么了?”
我都醒了, 你怎么还不来给我亲亲抱抱举高高?
魏歇想,也许燕双栖只是累了,只是他还没有发现他醒了而已。
所以,我都开口叫你了,你怎么还不来给我亲亲抱抱举高高?
然而面对魏先生如此隐晦的请求,燕双栖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说了一声:“哦。”
像是一只突然对世界都失去兴趣的猫,懒得理它的铲屎官。
魏歇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冷遇弄得头脑发懵,他一脸的莫名其妙:“双栖?”
燕双栖打住了他的话,他说:“魏先生,王导给我发来消息了,说剧组在赶进度,让我回去拍戏。”
其实王新丰才不会催他,是燕双栖主动提出的要去剧组。王新丰在收到燕双栖要回剧组的申请后,还十分贴心地说:“其实进度也没有那么赶,你可以多休息几天。”
只是燕双栖实在是休息不下。他现在一停下来,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魏歇其实没有喜欢他,对他好不过是知道“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明明《协议男友合约》上把一切都说好的,他们之间只是普普通通的雇主和雇员的关系。只是工作内容有点超乎常理,所以才多了一层“男友”的外衣。
但外衣就是随时都能脱下的东西,再光鲜亮丽的外衣,也改变不了事物的本质。
一切都不过是燕双栖的自作多情,是他想得太多。
都怪魏歇,明明对他没有那样的意思,为何表现出一副喜欢他的样子,还让燕双栖误以为他真的很喜欢他?
呸,这些只知道和救护车结婚的混蛋alpha!
燕双栖气得将怀中的抱枕一扔,转身就出了门。
刚刚醒来对一切都一脸懵逼的魏歇:“???”
不是,有没有一个人能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
罗嘉木先生就这样被抓了壮丁。
面对自家老板十分不符合人设的一句“我是不是惹双栖生气了”,罗嘉木一瞬间怀疑自家老板被某个恋爱脑魂穿了。
不过也不是,毕竟自家老板好像很久之前就被恋爱脑魂穿了。
罗嘉木维持着一脸淡定的表情,十分符合他精明能干的特助形象:“可能吧。当时燕先生给我打电话,我到那的时候,就看见总裁你躺在地上,燕先生也被你连累得摔倒了,手掌中都是血。”
魏歇瞬间皱起了眉:“他受伤了?严重吗?怎么没告诉我。”
老板你刚醒,我去你梦里告诉你啊。
要是真有一个人能进去你的梦里,那个人肯定是燕先生,而不是我。
陡然发现自己在老板心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低,罗嘉木难得觉得扎心。
但他还牢记自己的职责,因此认认真真地回答魏歇的问题:“已经看过医生了,医生说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按时换药消毒就好。”
本来也没多大点事,同样的伤口换在他身上,贴个创可贴的事,连医生都不用看。
但是那是老板放在心尖尖上的omega,罗嘉木只恨燕双栖没能去做个外科手术再把手包成粽子。
“他肯定是因为这件事生我的气了,我在昏迷之前肯定对他不好。”
魏先生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燕双栖冷淡的缘由,他把被子一掀就要下床:“我去找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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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双栖正在背剧本。
下一场戏是他的独白——
被人误会和洋鬼子狼狈为奸,裴松醪一夜之间从人人追捧的戏曲名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卖国贼,甚至那些曾经对他怀有不该有的心思的人用最下流的语气揣测他。
裴松醪无意间听到了这种话,听到他放在心尖上的少年蔚玉泉也在大骂他“不知廉耻”。
与此同时,门前冷落鞍马稀的落差也刺激着他,裴松醪便在后园的梨树下买醉。
裴松醪的醉酒戏一共两场,上一场已经拍过了。
那时还是裴松醪最得意的时候,人人追捧,爱人心悦,裴松醪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开心的情绪。
那一场醉酒戏里,裴松醪意气风流,仿佛世间万物都唾手可得。
可是这一场醉酒戏,燕双栖要刻画的是一个失意人。
酒入愁肠,裴松醪只觉得满嘴苦涩。
他拈起兰花指,轻轻唱了一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戏腔婉转,曾经他的一句戏能让五陵少年拍手叫好;可是现在,他们听到他的名字,只会说他“无耻之尤”。
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过往的一幕幕掠过心头,裴松醪想,他还不如醉死花间。睡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酒水滑过胸膛,没入衣襟。
“卡!”
王新丰拍着燕双栖的肩膀,一脸欣慰:“不错啊,我还担心你离开剧组太久没法进入状态。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演得非常好!”
燕双栖脸上含笑:“谢谢王导。”
王新丰道:“去休息吧,别累坏了。”
侯凡凡给燕双栖披上外衣,问:“燕哥,回酒店吗?今天没戏了,你好好休息吧。”
燕双栖点点头。他的情绪消耗得有些大,他确实需要休息。
燕双栖回到休息室换衣服,然而他一打开休息室的门就愣住了。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脸上看着却多了几分憔悴,与以往意气风发的样子差了太远。
竟是许久未见的苏景辰。
侯凡凡小声叫了一声:“燕哥……”
这句“燕哥”也叫醒了原本还在发呆的苏景辰。苏景辰站起身,原本灰暗的双眸在看见燕双栖的那一刹那,迸发出刺眼的鲜活。
苏景辰叫他:“双栖,你终于来了。”
侯凡凡拽了拽燕双栖的袖子,示意他赶紧离开。
笑话,叶弘至可是特意叮嘱过他,他的工资是魏总开的,绝不能让别的野alpha撬了魏总的墙角。
燕双栖转身却对他说:“你先离开。”
“燕哥?”
侯凡凡正不解,就看到燕双栖冲他做了一个口型:“秦桑河。”
侯凡凡瞬间就明白了。
苏景辰是个alpha,而他却是个beta。如果一会儿他们打起来,他一个beta肯定打不过一个alpha,只有秦桑河才能阻拦苏景辰。
这么想着,侯凡凡冲着苏景辰威胁了一句“你不准欺负燕哥”之后就连忙跑开了。
只剩下燕双栖和苏景辰,燕双栖皱着眉看他:“你来做什么?”
自从上次在《恐怖古堡》,燕双栖冲着苏景辰放了一段狠话之后,苏景辰就乖乖地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燕双栖的面前。
燕双栖还以为这兄弟学乖了,但没想到苏景辰竟然还会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以这样一副憔悴但又深情的模样。
燕双栖“啧”了一声:“你不是来借钱的吧?”
如果是倒还好,如果给钱就能上苏景辰别再来烦他,燕双栖很愿意破财消灾。
然而苏景辰真不是来借钱的,所以当他听到燕双栖这样一句堪称侮辱的话后,脸上的血色在瞬间就褪了干净。
他苦笑一声,说:“你果然还在恨我。”
燕双栖:“???”
兄弟你别给自己加戏啊!
燕双栖一本正经地为他自己澄清:“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然而他的肺腑之言在苏景辰眼里只是心口不一的证据,苏景辰无视了燕双栖所有的实话,说着自己认为最动听的情话:
“双栖,爷爷答应了,我可以娶你了。”
燕双栖:“???”
啊?话题怎么就到这了呢?
“双栖,你很开心,是不是?我知道,你一定等了这一天很久了吧。”
燕双栖:“……”
并不是,从来没有期盼过呢。
燕双栖打断苏景辰的话:“我觉得你可能……”
然而他的话亦被苏景辰打断:“双栖,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会改,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吗?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门外,匆匆赶来的魏歇将写一段话都听在耳中。他就站在门前,手还放在把手上。
只要他一个用力,他就能打开这扇门,让门内那个愚蠢的、竟然敢觊觎他的宝贝的alpha滚远一点。
可是他没有力气。
因为燕双栖没有拒绝。
实际上被苏景辰堵得一时之间都忘了应该说什么的燕双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