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楚年璟。
他第一次见到楚岚身边那个黑衣中年人, 是在游乐园的聚餐上，那时他只来了十五分钟；后来没有再见，可十八岁生日时, 他又以个人的名义给楚年璟送了一份礼物。
第一份礼物是一张高端消费的卡券, 楚年璟并不缺钱，对此没有兴趣，只以为是哪个商业巨擘。第二份礼物, 却非常让人吃惊。
那并没有多贵重——相反, 它轻得不可思议, 可能不值几个钱。
那是一张泛黄的合照，时间在二十年前, 上面两人靠在一起, 面对镜头各自勾起微笑。
楚年璟下意识就认了出来，照片里, 是他的父亲和母父。
这张纸质原片像经历过不少风霜，边缘有明显破损折边。就连人像都褪了颜色, 放在拥有先进保色技术的现在，绝对是可以起诉商家的程度。
楚岚和深西并没有影像资料流传, 就连楼兰德有的一些，都被带走销毁了, 像是这个世界存心要遗忘他们似的。
人们倒是没忘，但那是在“楚岚”成为符号之后。很少有人去探究他的生平，因为无论是在哪个博物馆或者文献网站, 关于他的词条都只有来来回回的几句物理成就, 个人生活一片空白。
楚年璟知道这份礼物含义有多重。那人还带话给他, 说不要让这份礼物给外人见到，他也没刻意告诉楚岚和楼桓。
楚年璟珍而重之地用相框将照片裱了起来, 放在自己抬眼可见的书桌边。
到了这个阶段，他们学习的不单单是绘画技巧与基础理论，一中的老师延伸出了电子设计作业让他们完成。楚年璟每天要对着电脑画几个小时的图，往往头晕眼花，便会往照片看上两眼。
好不容易完成作业，已经接近今日的饭点了。楚年璟不怎么想动，趴在桌子上，手背垫着下巴，望着父母的照片发呆。
照片上的alpha五官锋利冷艳，美得凛然；Omega俊美非凡，嘴唇很薄，眼尾眉梢天生微微上挑，带着风流，却也显出几分薄情。
奇怪……
父亲和楚岚长得一模一样，比他这个名正言顺亲生的孩子更像亲生的，就算了。
可为什么，母父的五官，骨骼，也如此让他熟悉……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拥有这样优越骨相的人少之又少，楚年璟很快想起了他在哪儿见到过。
自然便是他的那位“楼叔叔”了。
楚年璟神情复杂地直起腰，拿过相片。照片上，母父的双眼也是漂亮的碧色，可五官与气质和楼叔叔却有着不小的差别。
楼桓温和，长相端雅；深西桀骜，面容薄幸。这两个人，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
楚年璟又觉得没这么简单。他思考片刻，在那个【院士年年有，今年轮我当】的最强大脑群里发出这样一个问题。
【一个人如何在不整容的前提下，让五官改变原先的布局，达到易容的效果？】
很快有人回复他。
【物理生不会，化学生来。】
【化学生不会，数学生来。】
【数学生不会，生物生来。】
【生物生也不会……物理改变不了，从生物层面，只能改变基因吧。除非他在脸上覆了一层生物膜，这层膜可以完美模拟人皮，甚至还能伪造出假的生物特征。但是还没人成功过，要是成功了，这得带来多大的社会弊端啊。】
……
这些学霸说出的观点基本就是网上所能找到的最可靠的答案，楚年璟凝眉纠结着。
生物膜……虽然他不懂，但是楼桓连骨头都能够再造，弄个膜对他肯定也不是难事。
至于社会弊端这种事，他看上去也不会考虑。
楚年璟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已经倾向了危险的边缘，他无意识地在楼桓身上寻找和深西的共同点，越想越心惊，最后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楼叔叔”是“母父”，那楚岚……
楚岚他……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楼桓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一点，楚年璟“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旋即又意识到楚岚今晚不在寝室，手足无措地捂住自己的头。
他在想什么！不、应该不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不会的！
楚年璟感觉脑袋要炸了，门口传来敲门声。
“楚哥，我能不能进来？”
是钟乔乔。
楚年璟长呼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息下来，坐回椅子，拍了拍脸，恢复了一贯的高冷，才道：“进来。”
钟乔乔见楚年璟正襟危坐地对着电脑，不由得好奇地抽了抽鼻子：“楚哥，你刚刚在看什么？信息素都漏出来了。”
楚年璟一怔。
刚刚情绪失控，没控制好信息素，让它逸散了一些出来。
楚年璟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
钟乔乔显然不相信他的说法，抱胸道：
“骗人，我还闻到了，这信息素里满是‘我想的都是罪过罪过罪过’的味道。你刚刚肯定在看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楚年璟：“……”
楚年璟：“嗯。就按照你理解的理解吧。”
累了，不想解释。
钟乔乔是进来给楚年璟送饭的，见人怏怏地盯着饭盒，一副没有食欲的模样，问道：“你刚刚看的是什么片子呀？好东西拿出来分享分享呗。”
楚年璟顿了顿，目光微移，有些严肃：“很不正常的。”
钟乔乔来了兴趣，“有多不正常？”
楚年璟脑子转了一圈，勉力找到一个词来形容，“重口味。”
钟乔乔拽住他的胳膊，“嚯——没想到啊楚哥！然后呢然后呢？是哪种重口？额，兄弟盖饭？”
盖饭，那是什么东西？
楚年璟摇头。
他纠结得要命，拼命不去想，但这东西不是你要不想就能不想的。
“那……不会，不会是那个，母与子吧？”钟乔乔的眼睛瞪大了。
楚年璟转眸，看她：“也可以这么说……”
阅历丰富的钟乔乔恍然大悟，一锤定音：“我明白了，小妈文学是不是！”
“……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嗯……就是儿子和父亲的妻子在一起了，这位妻子并不是儿子的生母。”钟乔乔说着还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注解。
楚年璟大彻大悟。
小妈……小妈文学。
如此精悍的形容！
的确如此！
楚岚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若是楼桓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深西……那么，按照他们两人暧昧的关系，真要算起辈分，的确可以这样说。
“对了，剧情是什么啊？居然说重口味。”钟乔乔手肘戳了戳楚年璟，“别害羞楚哥，alpha都这样……不会是儿子和妻子在父亲面前XXOO吧？”
楚年璟：“……不是。”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其实应该是儿子和妻子在另一个儿子面前……
“额！楚哥，你信息素又失控了！”
钟乔乔“啊”地捂住鼻子，又震惊地盯着楚年璟。
“脸也好红啊！你的信息素又在忏悔了，它说‘罪过罪过罪过罪过罪过’……不是，楚哥你到底想了些什么啊？”
楚年璟自暴自弃地捂住自己的脸颊降温，道：“我……我还在想，那个，儿子，他和他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所以，父亲的妻子和儿子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别的缘故？”
钟乔乔越听越蹙眉：“这不替身文学吗？因为爱着父亲所以不放过相似的儿子……这、这是渣O啊！”
楚年璟没说话，钟乔乔见他露出一副有些可怜的模样，好像刚刚被渣的不是片里的人物而是他自己，便给了他几本替身文学的链接。
“替身也是可以扶正的。”钟乔乔安慰，“原身有什么好高贵的？再高贵还不是死得早，短命鬼！咱不伤心啊楚哥，起码咱能活。”
楚年璟：“……”
谢谢，没有被安慰到，还连累“原身”父亲被骂了。
此时，远方的楚岚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正在听他讲解题目的几名竞赛生连忙道：“岚神，感冒了吗？”
楚岚摇了摇头。
这些天他都将待在学校，给这些人简单地进行“培训”，这种“培训”每年都会秘密进行一次，只有签下协议的人才能参与。
楚岚一直在准备资料和教案，并没有如何外出，也没有着凉的迹象。
或许是巧合吧。
**
楚年璟连续几天熬夜，追完了几本替身文学。
他只有一个感受——为什么无论什么替身，都会被虐得死去活来?
害得他睡觉都做噩梦，梦到楚岚被“深西”拷打。
这个世界上的渣A渣B渣O能不能都死绝！
楚岚看这破文越看越生气，越生气越想看，感觉很快会变异成一只河豚。
而且，这些小说里面，还有一点让楚年璟格外在意。里面总是有一个男二角色——ta们深爱“替身”主角，为他赴汤蹈火出生入死，甘愿付出一切，却换不回一分爱情。
这些主角总是会重新投入渣A的怀抱，继续虐来虐去。
凭什么？
楚年璟磨牙，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绝对不会这样卑微！
为什么要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他冷哼着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眼角渗出几滴生理性泪水。
今天是周末。
楚岚应该没什么事吧。
楚年璟只犹豫了一小下，想到自己做的噩梦，很快下定决心，拨通了楚岚的电话号码。
对面很快接起，却不是楚岚的声音。
“小璟？”
楚年璟霎时在床上坐直，手机从手掌上滑了下去，他手忙脚乱地抓住，尽量平静道：“……楼叔叔。”
“有什么事吗？”楼桓的声音有些远，“楚岚这边有些事，过会儿可以回你电话。”
楚年璟想说没什么事，但楼桓询问他的声音飘出来，顿时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低头轻轻拨着床单。
如果楼叔叔真的是自己的母父……
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楚年璟道：“你们在哪儿？我今天，想过去。”
楼桓顿了顿。
但他还是告诉楚年璟：“在学校。你要过来吗？用不用我等会接你，晚上再一起吃饭？”
楚年璟察觉到不对劲：“不用。你们先忙你们的，晚上再说。”
电话匆匆挂断。
楚年璟眯了眯眼，他怀疑对面又在搞些他不知道的小动作，于是在经历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楚年璟同学决定戴上他的墨镜和鸭舌帽，去学校一趟。
周末去学校自习，很合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