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祕此话可谓是毫不客气, 只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就瞬间停滞下来。
很快意识到气氛变化，但胤祕觉得自己没说错, 对上胤禛的目光，他也毫不畏惧, 理直气壮回瞪着回去。
胤禛第一反应是皱眉, 但见胤祕这样满脸不赞同看着他，胤禛并未直接反驳他的话, 而是未说话。
抿嘴缓了会儿情绪，他逐渐冷静下来。
这是胤祕关心他。
胤禛想。
他应该为此感到欣喜而非生气。
软下声音, 胤禛看向胤祕，话语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胤祕还小，还未出过京城，未见识过外面的残酷。”
当年柑县堤坝决堤, 冲毁了多少庄稼与房屋，街上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胤禛见识过那样的场景, 也体会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胤禛也不是圣人, 只能凭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那些百姓。
之前他身为亲王, 心中就抱着这样的想法, 如今当了皇上, 再加上他性子本就严谨认真，这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胤禛原本以为他这样说, 或许胤祕就会明白, 或者就不会这样生气。
但在胤禛的注视下，胤祕肉眼可见的更生气了。
若是说之前胤祕的情绪还可以忍耐, 那此时他就是再也忍耐不了一点。
脑海中不可抑制的回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那些都是那些不好的回忆, 被回忆影响着情绪，胤祕眼角周围一圈有些泛红，声音也不自觉有些颤抖。
“是，他们重要...你从来都是将他们放在心上。孩子...家人同你来说，是不是与他们根本不能相比？”
“多半是这样，不然之前也不会...”
话语脱口而出，说到这里，自知失言了，胤祕深呼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
“胤祕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毕竟皇上还要处理天下大事。皇上好好休息，胤祕还要去尚书房，就先行告退。”
不等胤禛做出回答，胤祕起身直接离开了此地。
“胤...”
看着胤祕的背影，胤禛皱眉，下意识要从座位上起身追出去，感受到肚子传来的疼痛，他嘴角不自觉抽动几下，停下脚步捂住肚子。
是错觉吗？
胤禛总觉得，之前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在方才那一瞬间，立马又降回到了原点，小孩连脸上的神色又变得礼貌又疏离...
神情烦躁皱起眉头，胤禛面上多了几分不解，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胤祕忽然生气了。
他们方才不是在说关于他身体的事情...
等等，说关于他身体的事情？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胤禛伸手拿茶杯的动作忽然顿住。
不同于前一秒他的情绪，想着想着，胤禛的眼神逐渐亮起。
若是他没记错，方才胤祕可是说了之前二字？
之前？
什么之前？
胤禛被派到外地，还是早些年的事情。
那时候，胤祕还未出生，弘晖还在。
胤祕从哪知道的这些事情？
总不可能是胤禛身边的奴才闲得无聊将这些事情同胤祕讲。
再者，这些琐事也只有当事人才会对此印象深刻。
所以，胤禛此时可以确定，胤祕真的是他的弘晖。
也一定是弘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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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一走进里间，就见到胤禛捂着肚子站在书桌一旁，一副在愣神的样子。
想到方才胤禛疼的出了不少冷汗，见此情形，苏培盛连忙几个大步来到胤禛面前。
“皇上怎么起来了，赶紧坐下。”
扶着胤禛坐下，又重新为他换了热茶，见胤禛无大碍，苏培盛环顾一周找寻着胤祕的身影，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此时书房里只有胤禛一人。
方才胤祕不是还让他去准备糕点？
而且皇上不是想见二十四阿哥吗？二十四阿哥怎这样快就离开了？
“皇上，二十四阿哥可是离开了？这，奴才才吩咐小厨房按照二十四阿哥的要求做糕点。”
看出来苏培盛面上有些不解，但胤禛并不打算给他解释为何胤祕这么快就离开了。
浅抿一口茶，缓缓将茶杯放回远处，相比于苏培盛，胤禛显得很是淡然。
“无碍，等下让人将糕点送到尚书房就好。”
本就是为胤祕准备的糕点，既然他离开了书房去到别处，那就让人将东西送到他那就好了。
胤祕不愿见他，生他的气，糕点总不会不要吧？
-
大步往养心殿外走去，想到一刻钟前自己担心胤禛的模样，胤祕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个蠢蛋。
早就不该为了他心软的，潜前一世的教训还不够吗？
前一世直到他去世，闭眼前最后一刻，他都未见到阿玛最后一眼。
平常阿玛没空陪他就算了，为什么他生病了也不能见阿玛，得不到阿玛的陪伴？
哪怕是他要去世了，都不能见到阿玛。
这一世，胤祕过得很幸福，有阿玛陪伴的快乐日子，胤祕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胤祕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些事情释怀了，可若是真的释怀了，为什么如今他再想到这些事情，想到上一世的委屈，难过，不甘，心中还是会难过。
一顿一顿的，心抽着泛疼。
下意识捂住心的位置，停下一直快速往前大步走的步伐，转为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呼吸，胤祕眼神黯淡。
“主子？可是不舒服？”
胤祕的脚步停下的突如其来，把一旁的裂风吓了一跳。
见胤祕捂住胸口，裂风连忙蹲下身查看胤祕的情况。
“主子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可需要裂风让人唤太医？”
方才胤祕从书房出来，裂风就有注意到他面色有些不对，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心情不好，没想到此时胤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无事，不必叫。”
裂风正要转身，胤祕一把拉住他的衣服，制止了裂风的行动。
见裂风看向他，面上满是担忧，胤祕勉强对他扯出一抹笑。
“我无事，裂风放心。”
他只是生气，只是一时间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仰头看向天空，不同于周围尽数的红色，今日天气很好，天空看着也是一片浅蓝色。
眼底照印出天空的颜色，胤祕似有些出神。
再开口时，他话语清浅，似在喃喃自语。
“我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
自打那日之后，胤祕好几日都未再见到胤禛。
那日已经不是胤祕第一次在胤禛面前失言了，但胤祕不是很想去考虑这件事。
他想，无论胤禛有没有对他存疑，就这样吧。
反正在胤禛心中，他一点都不重要。
胤祕是个擅长忍耐寂寞的，大多数时候胤祕也觉得他并不寂寞。
只是偶尔情绪上头，胤祕也会控制不住的情绪低落。
往往这个时候，他都会选择一个人呆着。
之前先帝未下葬，胤祕还能去乾清宫，在康熙身边同他说说话。
如今只能对着康熙的画像说话。
看着画像里他与康熙的身影，胤祕有些出神。
他忽然回想到他与阿玛画这张画像时，当日的场景。
当时胤祕只以为阿玛是想同他一道画画。
如今想来，分明是阿玛十分了解他的性子，早就知晓，或者说是猜到了他可能会难过，会想念他这个阿玛，才会特意在自己要走之前，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胤祕不是有心的，但人就是个贪心，贪恋温暖的物种。
尤其是在胤祕的两世里，胤禛与康熙两者较他的身份都相同。
经历了胤禛，再得到康熙的爱与呵护，这段时间，胤祕有时候就总会在想，要是他第一世的阿玛就对他这样好该多好？
只是想到这些，胤祕又忍不住多想，若是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康熙了？
若是遇不到康熙，那这些美好，开心的回忆是不是就都会没有？
一想到这里，胤祕竟觉得有些可惜。
心中竟然生出，若是如此，他宁愿第一世得不到喜爱得不到在意，也想要遇到康熙，这样的想法。
这些日子胤祕总是爱发呆。
看着画纸上他与阿玛脸上灿烂的笑，胤祕伸手轻抚画纸上康熙的脸。
感受着手指处传来的柔软质感，胤祕轻声道。
“若是胤祕能早些遇到阿玛就好了，早些当阿玛的孩子，是不是就能与阿玛多相处些年？”
上一世记忆中，康熙的脸早已模糊不清。
身为弘晖的他，得不到太多机会见康熙，更别提仔细查看他的长相。
所以胤祕一直有些遗憾，他一直很想看一看，年轻时候的阿玛长什么样子，只是心中有预感，觉得之前年轻时候的阿玛与后面年纪大的阿玛肯定不一样。
同画像说了会儿话，情绪得到缓解，胤祕的情绪也稳定了些。
起身伸了个懒腰后，未叫奴才进来收画像，而是选择亲自动手，只见胤祕动作小心，一点一点将画像收了起来。
听着门外阿泽尔的声音，胤祕朗声应和。
将画像收起来后，他起身去开了门。
“阿泽尔？怎么了？”
知晓他每次一个人在书房时，都心情不好，阿泽尔很少会在他单独一个人在书房时打扰。
像今日这样来找他，胤祕明白，他肯定是有事要说。
“方才有奴才来说，皇上请主子一道前往书房，说几位皇子也在。”
弘历他们也在？
心中多了几分疑惑，不是很明白胤禛这是要做什么。
但胤禛让他去，他就得过去，因此，胤祕并未在心中过多纠结此事。
自从上次他单方面与胤禛不欢而散，胤祕一直在强行让自己不要去管他，不要去在乎胤禛。
想到这里，快速将脑中的东西清除出去，不再多想，而是朝阿泽尔颔首表示自己明白。
随即松开放在门框的手，让出进书房的位置，胤祕率先往书房里走去。
“知道了，等下就去。阿泽尔，同我进来吧。”
...
将书房留给阿泽尔做功课，胤祕来到寝殿换衣服。
胤禛到底是皇上，不能让皇上多等。
匆匆换好衣服，胤祕带着奴才大步往养心殿走去。
自从胤禛生病那日开始算起，胤祕与胤禛已有十几日没有见面了。
再次踏进书房，胤祕脚步微顿，心中同时忽然升起了些陌生感。
走进里间，来到弘历他们身旁，胤祕朝书桌前胤禛行礼。
“胤祕给皇上请安。”
胤禛方才一直在低头批阅奏折，听到胤祕的声音，他总算抬头。
目光在胤祕身上扫视了一圈，胤禛放下手中的赤笔。
“起来吧。”
许久未见胤祕，胤禛还挺想胤祕的。
只是近日他很忙，再加上胤祕当日的话与后续的决定他还未做好，所以胤禛一直都未召见胤祕。
这次也是担心胤祕会不愿见他，正好好些日子未检查他们读书情况，所以胤禛直接一道将弘历他们也叫来，一道检查一下他们的功课与学习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