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重重(醋意浓浓

  小绿人们举着饼干新娘, 排着队下山。

  由于饼干新娘数量过多,许多小绿人都层层叠叠举了好多个。

  吴不悔位于三人正中,抱着双臂跟在队伍最后, 悠哉地走着,觉得这场景十分有趣, 忍不住道:“这些小朋友看着个头小小的, 手臂也细细的, 没想到, 力气还挺大。”

  兰野扭头看他, 嘴唇翕动, 似乎要说什么。

  芍药抢先一步, 凑上前来, “错啦,他们可不是小朋友哦!”

  瞥了芍药一眼,兰野没再吭声。

  吴不悔指了指小绿人, “分明圆滚滚绿油油的如此可爱。”

  芍药撅嘴:“可是他们最小的已经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吴不悔讶然, “最大的呢?”

  “三百三。”

  乖乖, 那可是老祖宗了!吴不悔暗叹。又问:“他们都是什么妖怪?”

  “恩公看不出来么?”芍药俏皮一笑。

  “小草?”吴不悔随口一问。

  芍药夸张地张大了嘴:“哇!恩公好聪明!”

  吴不悔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想了想, 道:“其实不用一直恩公恩公的叫我,好别扭, 我叫吴不悔。”

  “不悔哥哥好聪明!”芍药忽然开始拍掌。

  “哪里,不过随便一猜。”吴不悔挠挠后脑勺,讪讪地道。

  “不光心地善良,还头脑灵活, 更重要的是, 竟还如此谦逊。不悔哥哥, 世间怎么会有你这般完美的男人啊?”

  芍药不仅言语直白,表情更是夸张,双手捧在心口,眉头微蹙,一双闪动的眼简直就要冒出实体的粉色泡泡。

  吴不悔不动声色,斜眼飞快看了看兰野。见他神色自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只不过,吴不悔却没看到,兰野垂下的宽袖之中,微微攥紧的拳头。

  走了一会儿,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吴不悔忽问:“那芍药,你多大了?”

  芍药垂下眼睫,脸蛋发红,轻声细语:“十七。”

  “嗯?”吴不悔眉毛一挑,“是吗。”

  那头,兰野终于出声:“你看起来可比那些小草精怪修为高出许多,年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芍药将脚一跺,恼道:那又如何!本来妖和人就不一样,年岁什么的自然也不能直接这样来算,我、我只是自动换算成了人的年龄而已!”

  重新看向吴不悔,声音瞬间柔和了下来,“所以不悔哥哥,我可没有骗你呢。”

  这光怪陆离的修真世界,几百岁,一千岁,还是十七,都没差别就是了。吴不悔全凭感觉叫人。尽管面前这个花妖完全可以当他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吴不悔还是把她当小姑娘,主要是这一系列言行举止,也实在没成熟到哪儿去。

  正想着,“哎呦”一声,芍药忽然歪倒在地,同时拽住了吴不悔的衣摆。

  吴不悔顿住身形,扭头一看,映入眼帘一张楚楚可怜的娇弱面庞。

  芍药眼眶一红,“不悔哥哥,我的腿扭伤了。”

  吴不悔“啊”了一声,正要去扶。兰野略显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一株花,根茎扭了,可以自行修复。”

  吴不悔缩回才伸出去半截的手,催道:“那你快自己修修。”

  芍药一咬下唇,“可我……可我上山太耗费体力!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妖力啦!”

  兰野背负着手,自上而下斜睨着她,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疼!哎呦,不悔哥哥,腿好疼!”

  芍药一手捂着脚踝,声音打着颤,眼眶泛红,两滴泪花盈盈欲坠,就要夺眶而出。

  吴不悔闻言,再次伸出手,手伸到一半,兰野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此,我来替你修。”

  吴不悔又连忙将手收回。

  一“坨”浑厚灵力擦着吴不悔的脸飞过,猛地“拍”进了芍药脚踝处。

  芍药一个激灵,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愤愤地朝兰野扫了一眼。

  “好了吗?”吴不悔关切问道。

  “没……”芍药才说了一个字,忽然瞥见脚边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冰蓝色小虫。

  那小虫正龇牙咧嘴冲她挥舞着钳子。

  虽然芍药已经化形成人,但本体还是朵花儿,最怕这种会用会用钳子掰她茎叶的虫儿,当即惊呼一声,弹了起来。

  察觉吴不悔正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自己,芍药将一缕长发别到脑后,干笑了一声,“咦,好神奇呢,忽然不痛了!”

  三人继续下山。

  芍药心有余悸地回头再看一眼,那冰蓝色小虫却已经消失了。

  下了大蟒山,又爬上另一座小山。

  正午时分,三人终于行至那小山半山腰。

  小绿人们排着队,有序地走进一洞府之中。那洞口花团锦簇,洞口上方的石匾在掩映的枝桠下隐约可以看见“美人”二字。

  芍药眸子一闪一闪,脸上浮着两团红晕,捏住吴不悔袖口布料晃了晃,“不悔哥哥,这便是我的美人阁了。”松开手,快步走到洞口,“你走路辛苦,快进来坐,喝杯露水,歇一歇脚。”

  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吴不悔又偷瞄兰野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想来他这最是温柔和顺的性格也不至于计较这一两个字的区别,便对他道:“走半天路,口也干了,进去喝口水吧?”

  谁知兰野对他的话却是置若罔闻,目视前方,沉默不语。眼睛却并没有焦点,不知在看什么。

  那头,是芍药热情洋溢的目光。

  这边,兰野杵在面前,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像。

  吴不悔抓抓鬓角,想了一想,道:“即便你不渴,那些‘饼干新娘’总还要管的吧?”

  兰野眉眼微微一动,却还是闭口不言。

  烈日当空,吴不悔口干舌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一步,一把搂住兰野肩膀,手背在他胸口“啪”地一拍。“不就是进个姑娘闺房,这般扭扭捏捏的做什么!快走快走!”

  “郝家兄弟只怕还在客栈里等。”兰野忽然出声,淡淡地道。

  怎么把这正事给忘了!

  吴不悔一拍脑袋,从兰野肩上收回手,忙不迭朝芍药道:“芍药妹妹,我们还有事,先下山去了。”又有些不放心似的,忍不住叮嘱,“这些‘饼人新娘’就麻烦你,还有你的好朋友们多多费心了。”

  话毕,再一看,兰野已经站在下山的路上了。

  芍药没多说什么,略一福身,乖巧应下。

  这倒让吴不悔愣了一愣,他本以为还要再拉扯一番。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此刻有要事在身,哪里顾得了那么多,甩下一句“告辞”,一溜烟地跑了。

  回到客栈,郝家两兄弟果然坐在大堂正中,却还多了一人——那掌柜也与他们同坐一桌。

  吴不悔快步上前,一拍郝大哥肩膀,朝着他将手一摊,“郝大哥,蛇妖已经被我家小兄弟除了,宝石可以还来了。”

  “真的?”那郝大哥明显吃了一惊。

  吴不悔笑道:“可不是?死得透透的了。”

  郝大哥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摸出一个布袋,正要交到吴不悔手上,又被郝二哥拦住。

  “空口无凭,证据呢?”郝二哥把那布袋一摸摸走,眼冒精光,紧盯着吴不悔。

  吴不悔面色一沉,抱起双臂,道:“为保那蛇妖彻底死了,以免他死灰复燃,已将尸身原地烧了个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什么证据?”

  郝二哥了然一笑,“如此,那便无法证明妖王已死。这宝石,自然也是不能给的。”说着将布袋塞入袖中。

  “嘿,你这人,倘若不信,自己上山去看!”吴不悔急道。

  郝二哥立刻道:“那妖王没死,你诓我上山,我必死无疑。即便我侥幸逃脱,来回这么久的路程,也足够你二人跑路了。好手段,好计谋啊!”

  吴不悔难得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正“你你你……”却“你”不出个所以然,兰野抬手一抛,一个翠绿色的物件“铛啷”落在桌上。

  “妖王蛇鳞。”他道。

  吴不悔一下来了劲,一拍桌子,“你个郝家二哥,好好看看!妖王鳞片可是都被我家小兄弟拔来了!”

  那郝二哥扫了蛇鳞一眼,满脸不以为然,竟还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谁知道你们不是在山上随便抓了条蟒蛇拔了鳞,来唬人的?”

  吴不悔总算明白过来,今日无论他怎么说,都是没用的了。

  他也不周旋,直接了当道:“郝家二哥,今日你存心要蒙下这宝石是吧?”

  那郝二哥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昂着下巴对上吴不悔,“年轻人,出门在外,看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你血口喷人,别怪我郝二哥不给你面子,到时候缺胳膊断腿的,可不好回家。”

  吴不悔一撸袖子,正要上前,一只手轻轻将他拨开,兰野走上前来,挡在他的面前。

  郝大哥见势不好,连忙起身,急急忙忙道:“二弟,就把东西还给人家吧!”

  “还什么还!还怕了这两个外乡来的毛头小子不成?”郝二哥甚至懒得遮掩了,粗声粗气地道。

  兰野面色越来越沉。

  要看气氛愈发焦灼,那掌柜手里捏着那块鳞片,忽然哆哆嗦嗦站了起来,喃喃道:“这上面妖力不一般……只怕是真的哩!”

  掌柜一拉那郝二哥衣袖,“郝家二哥,我给你十两银,你用那宝石和我换了。”

  郝家兄弟走后,掌柜默默把那装了宝石的布袋递给吴不悔,说了句“感谢”便去守他的柜台去了。

  吴不悔从布袋中摸出宝石,看着兰野道:“吵吵半天,还差点和人打一架,口干得不行,坐会儿,喝口茶吧?”

  兰野点点头,朝着先前二人坐过的窗边的位置上走去。

  “等等。”

  兰野正要落座,吴不悔忽然凑到兰野身前。兰野眼珠微微向下,盯着吴不悔的脸。

  “啪嗒”一声,吴不悔把那颗宝石按回兰野的发冠。

  二人落座后,吴不悔没有要酒,而是倒了两杯热茶,一杯推给兰野。

  “不如,再多住些时日?等那些‘饼人新娘’们都安顿好了再走。”他提议道。

  兰野不假思索:“好。”

  “可是,我们似乎已经没有住店的钱了啊?”吴不悔单手支脸,有些发愁。

  兰野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什么,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是,没钱了。”

  “没钱好办呀!”

  一个清脆女声伴随着“啪”的一声闷响。

  吴不悔先是看见桌上砸来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再循声扭头往窗外看去。

  芍药正站在窗外,一手叉着腰,勾着一边嘴角,表情十分得意。

  兰野没往窗外看,而是兀自端起了茶杯。

  一阵风掀起额前碎发,芍药旋风一般地卷了进来,紧挨着吴不悔一屁股在长凳上坐了。

  吴不悔不动声色在长凳上挪了挪,与芍药稍稍拉开距离,那句“你怎么又来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芍药先发制人,唰地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人书,“不悔哥哥,你落东西啦。”

  “咦,我明明塞在袖中,没拿出来看。”吴不悔嘀嘀咕咕地掏了掏袖袋,果然空了。

  芍药撅着嘴,眼睛向上看着天花板,哼哼唧唧道:“嗯……兴许是不小心掉了。”

  吴不悔伸手接过小人书,笑眯眯道:“大老远的,还麻烦你来送。多谢多谢。”

  “不麻烦不麻烦。”芍药道,“我不过是顺路。”

  “要出远门啊?”吴不悔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杯。

  “你们是不是打算晚上在这儿住店?”芍药不答反问。

  吴不悔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点了点头。

  芍药咧嘴一笑。

  “那可巧了,我也是来这儿住店的!”

  “砰”。

  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兰野忽然把茶杯不轻也不重地往桌上一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