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桉终于意识到不正常, 揪着耳朵把人往上提,怼到阳光明亮的地方细细打量,半晌后忽的冒出一句:“你偷了伯格林的藏酒, 一股脑全喝了?”

  西里厄斯歪着脑袋摇头, 感觉荀桉指尖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烫的不行, 像被火撩起泡了似的, 又热又痒。

  还不及他伸手去摸,耳垂上的力道就又加重了几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给我老实交代!”

  “没有。”西里厄斯血色的眼睛更红了, 阳光下看上去像是以红珊瑚宝石原料打磨的玻璃弹珠,剔透反光。

  荀桉猝不及防地被晃了下眼,后知后觉松开爪子:“你怎么又失控了?!”

  西里厄斯扁扁嘴:“不造。”

  荀桉往后一缩:“麻烦正常点, 变异可以接受, 但请不要变态。”

  西里厄斯立马委屈地不说话了。

  可能是蹿得太急的缘故, 他满头黑发全都被风吹的东倒西歪, 还有几个桥状鼓包,一看就是被树枝戳出来的,松松垮垮搭在上面, 分外滑稽。

  总之和他平日的严肃作风是毫不沾边……

  荀桉打量了他半晌, 从鸡窝脑袋一路扫视到溅到泥点的军靴,莫名生出种跑路被堵的错觉, 冷哼一声:“疼才知道没我不行?”

  西里厄斯神智不大清醒,但却条件反射般的默默低头, 努力抑制内心想要搞破坏的冲动。

  唔……树枝踩着硌脚, 想拆……

  荀桉捏了捏手指:“刚才在屋子里,谁说我是长肌肉的菟丝花?”

  西里厄斯顿时觉得这棵树长得更碍眼了, 他大概得先跳下去,然后再用精神力远距离割断它的树枝,万一桉桉掉下来他还可以接……

  “你见过菟丝花没有,那是极其凶残的寄主植物,一旦被缠住很快就会被吸干营养,枯萎,然后掏空绞杀!”荀桉慢慢靠近,露出一抹危险的笑,“西里厄斯,我对你做过这些事么,嗯?”

  “……”要不现在就跳吧。

  五层楼高摔不断腿,再呆下去说不定以后都没办法直立行走……

  西里厄斯!

  拳风带着啸声破空而来,一记砸在背后的树干上,幸亏他及时偏头,否则此时此刻就着树皮碎成渣的就会是他的牙齿和鼻血……

  某皇太子瞳孔地震,血色的眼睛迅速褪色,在黑红之间反复横跳:“……真打?”

  荀桉收回拳头,酷酷地放在嘴边吹了吹口气,眼眸在阳光下泛着冷僻的色泽:“你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以往精神力失控都会有抱抱,温暖的抚慰性的抱抱,只轻轻一触碰,就会产生奇妙的生物反应,再怎么根深蒂固的痛苦都会迎刃而解。

  “之前说的话我道歉,我可以解释!”细枝上空间有限,西里厄斯拧身时没站稳,差点没咬着舌头摔下去,“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暴走了——”

  “不听!”荀桉反肘一记重击,“我说要打就要打!”

  不趁你现在精神力不稳揍服帖了,还等你缓过神来再对我阴阳怪气、恶语相向?狗都不带这么训的!

  荀桉保持冷漠,一拳招呼上脸,直接给他打挂在树枝叉上,像只熊猫似的摇头摆尾地往上疯窜,时不时还回个头,透明的精神力水膜似的包裹全身,一遭重击就瘪下去个坑,波纹似的一圈圈往外泛光。

  “正好,你上次偷抱我睡觉,偷带我出原始星,还偷播我唱歌……一并结算了吧。”

  西里厄斯想反抗又不敢反抗,树袋熊似的挂在枝头,半红半黑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武力值爆表的荀桉,嘴张了又张就是没声儿。

  “怎么,心虚?”荀桉冷笑,双臂拽着树枝,一个前倾便翻身而上,落脚点相对脆弱,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早算晚算都得算账。”

  西里厄斯环着古树,把自个儿抱紧紧了:“桉桉,你觉不觉得在具有传播效力的媒介产品中出现暴力行为会对青少年产生不良引导?”

  “别废话——”

  “你背后有镜头反光!”

  荀桉的掌风堪堪扇到西里厄斯面前,咯嘣一声卡住。

  西里厄斯看着这只白嫩嫩的小手,欠揍而不自知地咽了下口水:“好白。”

  啪——

  某人巴掌落下,西里厄斯眼里的红色随风而逝,像是被这狠劲儿一下子被呼散了。

  荀桉拍拍手,嘴角往上弯了半个弧度:“既然有这种叫魂方式,那以后都不必抱了。”

  西里厄斯盯着他身后忽明忽暗的反光点,配合地点了点头,还得寸进尺地把另一半脸伸了过去:“不解气再打一下,我不介意。”

  “我介意。”荀桉冷淡抽手,转身整理衣服,双手双脚抱住树干,准备就这样滑下去。

  可西里厄斯忽的从后面搂住了他,一个轻跃,就从十几米的高处跳了下去,眼都不眨一下。

  耳畔划过的风声熟悉而又清晰,立马让荀桉想起了被无数虫族包围,从阿瑞斯上毅然跳下的那一幕……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速率,同样的地心引力……

  胸膛左侧的心重重地坠了一下。

  落地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但是静静的,别人都听不到。

  西里厄斯的下巴有意无意地蹭过荀桉头顶,他眯着眼望向摄像头反光点的方向,嗓音恢复了往日的低沉:“好了桉桉,他已经拍完走了。”

  “所以呢。”小家伙闷闷的声音响起,还使劲儿地吸了下鼻子,又软又萌,“后悔被我扇了一巴掌,想打回来?”

  西里厄斯摸摸脸,甚至觉得那一巴掌还挺光荣:“那倒不必,提前庆祝虫族覆灭的勋章我得留着。”

  荀桉瘪嘴:“……德行。”

  “不陪你演了,演戏好累,我要回屋躺着。”荀桉伸了个懒腰,抬脚就要回去。

  西里厄斯原本笑着,一听这话,全身的热血立刻冷却半秒,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都已经到森林里来了,不如多走走转转。”

  “啊……对,刮刮乐族里应该有刚出生的小狼崽,你不是最喜欢小幼崽了么,我陪你一起去看。”

  荀桉奇怪地望着他:“你转性了?”

  平时只要他跟刮刮乐多呆半秒,这男人都吃醋的不行,演个怂包妻管严的戏还出不来了?

  西里厄斯又咳一声:“怎,怎么不算呢。”

  “啊?”

  “我是说我们得去追踪那个人的行迹,我合理怀疑他被虫族控制,已经失去了人类意识。”西里厄斯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的好像真的似的,“这里虽然属于军方管辖的禁区,但周围边缘星球存在许多二十五小时监视的潜伏者,一直等着我出现精神力暴动,然后将消息传回首都星。”

  “如果我猜的没错,星网现在应该非常热闹,你我应该上了好几个热搜……那家伙就像蜘蛛狩猎一样阴魂不散,天天扒在星网上吐丝恶心人。”

  “很形象。”荀桉摸了摸下巴,眼皮轻轻一掀,“但我们本来就是这么假设的,哈涅和安迪现在已经去追了,你故意说这么长一段,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还是说在我出门后你没有控制好自己,对我的宝贝院子动了什么不该动的手脚?”

  西里厄斯手脚僵硬:“……没有。”

  荀桉哦了一声,狐疑地盯着他看:“行叭,看在同寝的份上,我好言提醒你一句,做人不能唠叨,做男人更不能唠叨,会容易变成男妈子的,如果放在古地球,你说的话还会被网友骂成废话文学。”

  “我不在乎。”

  “……看出来了。”

  *

  荀桉最后还是拗不过西里厄斯,被他用精神力护着脑袋往前带,边上飞速后挪的树残影成片。

  荀桉偏头望了眼毫无遮挡的西里厄斯,刚才被他打过的脸上除了五根鲜红的手指,还有一根粗壮的青痕,说出去他都不好意思,堂堂帝国皇太子走路不看路,抓着他的手结果一头撞上了横插出来的树枝。

  西里厄斯察觉到时不时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突然就觉得刚才撞了一下非常值得,似乎损失形象换来的代价要比想象中划得来的多,他舔了舔嘴唇,开始屡试不爽的试探:“桉桉,一开始我催动精神力的时候,你紧张吗?”

  相处时间长了,男人挑个眉毛荀桉都知道他心底在打什么主意,幽幽地翻了个白眼:“怕你把自己玩死。”

  西里厄斯不死心:“安迪是唯一不知情的,他进来时反应很真实。”

  “……”荀桉学会了西里厄斯的面无表情,似乎也发现了这种小脸一板谁都不爱带来的好处,“从他嘴里只会吐出‘我是被你吓跑’的结论。”

  西里厄斯酸得像生吃了个柠檬:“你居然这么了解他。”

  荀桉:“……这话是你先提的。”

  前方森林里的鸟都被惊飞了,周遭静谧得吓人。

  荀桉微微扫了一眼,皱眉:“比起安迪的反应,我更想知道那位在首都星怎么编排我们两个。”

  “我会坐实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症么?”

  西里厄斯默默地又往荀桉身上加了层厚重的精神力保护套:“坐不坐实不知道,但是我被‘家暴’一定会成为既定事实,写进撒迦利亚皇室实体出版的史书里。”